第七章 心緒初動

　　浸泡過熱湯的身體，洗盡了纖塵，整個人都放松慵懶了起來。純白色的寢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僅在肩頭披上一件外衣御寒。似墨般烏黑油亮的秀發(fā)披散了下來，在肩頭垂落鋪散開了。隨著晚風(fēng)吹拂，發(fā)尾在空中輕輕搖擺。

　　莫之歸沐浴后便往膳廳的方向走去，還未邁進(jìn)廳堂里，那陣陣勾人心扉的菜香倒是率先按捺不住，跑來縈繞在了他的鼻尖。

　　“好香?！蹦畾w嗅走了縈繞在鼻翼間的香氣，進(jìn)入膳廳的步子不自覺加快了些許。

　　膳廳中，燈火通明。駱照玉已經(jīng)先他一步來到了這膳廳當(dāng)中。此時他正低頭將手中的碗筷，整齊的擺放在膳桌之上。

　　“怎么就你一人，阿越去哪了?！蹦畾w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不見衡越的身影。不是已經(jīng)把晚膳都備好了嗎，怎么人卻不在此處。

　　“衡越大哥說去廚房取杏銀糕了?！瘪樥沼駭[放完三副碗筷，拿起手邊的手巾擦拭干凈雙手。又從一旁端起一盆溫?zé)岬乃?，走到了莫之歸的面前?！案恻c確實需要熱一熱再吃，如今尚在初春，吃了生冷的糕點總歸是不好?！?p>　　莫之歸自然的把手浸泡在了水盆中，細(xì)細(xì)的洗凈了雙手?！鞍⒃降故怯行牧??！?p>　　今日天材寶庫帶給他的驚喜實在是太多，這杏銀糕的事倒是忘了個干凈。阿越辛苦幫他買來，等會用晚膳時得留些肚子，好好品嘗才行啊。

　　駱照玉視線停留在莫之歸的略敞開了衣襟的衣著上，唇瓣合合開開，內(nèi)心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關(guān)心占據(jù)了上風(fēng)。

　　“莫大哥，你怎的就披了件外裳出來?！?p>　　“今日大家都乏了，等用了晚膳都應(yīng)早些歇息才是。又何必勞煩你們替我穿戴整齊呢?！彪m然莫之歸已經(jīng)決定要自己學(xué)會穿衣理袍，可如今還是須得麻煩衡越或者駱照玉才行。

　　“那莫大哥也該裹緊實些才好。”駱照玉上前一步走到莫之歸跟前，抬起雙手拉住了莫之歸身上外裳的邊緣，朝著胸膛的方向攏了攏。將他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了，才滿意的松開手。

　　這時，衡越端著熱氣騰騰的杏銀糕走了進(jìn)來。只見那杏銀糕造型好似真正的銀杏葉，厚薄均勻，色澤嬌艷嫩黃，具有濃郁的銀杏清香。

　　莫之歸眼神一亮，趕上前去，從衡越的手中端過了盤子。前世時只吃過桂花糕，還未曾嘗試過這由銀杏制成的糕點。

　　他正要伸手去拿時，手中的盤子卻不見了蹤影。莫之歸詫異的抬頭，只見那盤子又跑回到了衡越的手中。

　　“主人，請先用膳。”衡越對于莫之歸的飲食習(xí)慣看管的極為嚴(yán)格。

　　莫之歸撇了撇嘴，無奈的坐到了膳桌前。若是在最初，莫之歸是絕不會做出此種表情的?？呻S著日漸的相處，莫之歸一開始清冷如仙的外表早已融化，悄悄展露出了內(nèi)里生動的本性。

　　駱照玉與衡越也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隨后一碗熱騰騰的湯被推到了莫之歸的身前。

　　“主人，你未曾用午膳，若直接吃晚膳會傷胃。不若先喝碗湯暖一暖?！焙庠秸f道，隨即想到駱照玉也未曾吃膳，便又盛了另一碗推給了駱照玉。

　　今日初見駱照玉時，衡越就已看出了他身后有傷。

　　習(xí)武之人平日里走路亦是挺直了腰背的?？煞讲诺鸟樥沼癖巢课⑽淦穑砩嫌兄鴿庵氐慕鸠徦幬兜酪约暗难任?。而他的主人雖有些狼狽但卻毫發(fā)無損，毫無疑問，駱照玉背上的傷應(yīng)是保護(hù)了主人才留下的。

　　如今主人的態(tài)度明顯把駱照玉當(dāng)成了自己人，那么他也該跟隨主人一起，將駱照玉納入自己的保護(hù)中。

　　衡越的舉動被莫之歸看在了眼里，莫之歸微微勾起嘴角，捧起了湯碗喝了起來。衡越這變扭的人，總算是邁出了一步。明明平日里也會暗地幫襯著駱照玉，卻偏偏要做出一副生人勿進(jìn)的模樣。

　　“謝謝衡越大哥。”駱照玉驚喜的捧起碗，大口的嘗了一嘗。濃濃的湯味，油而不膩。入口絲滑，咸甜適中。熱騰騰的湯順著喉道而下，溫暖了腸胃?！昂庠酱蟾绲氖炙囋絹碓骄M(jìn)了。”

　　“嗯，喜歡的話，就多吃?！焙庠綄τ趧e人的夸獎非常不擅長應(yīng)對，臉上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手卻用公筷往駱照玉的碗中不停的夾菜。

　　莫之歸用一只手拖著腮幫子，看戲般的看著這“兄友弟恭”的一幕，心底已經(jīng)樂開了花。

　　三人其樂融融的吃完了這一頓晚膳后，莫之歸的視線便盯上了被放在衡越手邊的那盤杏銀糕。

　　注意到莫之歸蠢蠢欲動的視線，衡越心底縱容的嘆了口氣。主動拿起一塊，奉上去給莫之歸品嘗。

　　糕點入口即化，口感清新爽口，沒有其他糕點的那種甜膩之感。搭配上銀杏葉的那種淡淡的清香，使人仿佛身處自然之中，感受到秋風(fēng)爽朗的舒適。

　　“天上蘇陀供，懸知未易同。”莫之歸想起了陸游的這句詩。與天上神仙的酥酡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這杏銀糕，當(dāng)真是一絕。

　　“你們都嘗嘗?！蹦畾w覺得，美食須得大家一起品嘗才能體現(xiàn)它的價值。

　　衡越又分了駱照玉一塊，自己也拿起一塊放入嘴中，品嘗了起來。

　　“如何，是不是很好吃?！蹦畾w笑眼彎彎，眉眼間春雪融化，風(fēng)情千萬。

　　“唔嗯，唔嗯?！瘪樥沼褡熘械母恻c還未咽下，聽到莫之歸的話急忙回應(yīng)，出口反倒只剩下了含糊不清的唔嗯聲。

　　相比之下，衡越矜持了許多。他點了點頭附和，只是冰封的眉眼間點點暖意涌現(xiàn)，雙眼中難得帶上了零星的笑意。

　　一盒杏銀糕共裝有六塊，莫之歸三人分了分，正好一人兩塊。這數(shù)量倒是剛剛好，既品嘗了味道，也不會導(dǎo)致積食。

　　吃飽喝足，收拾完膳桌后，莫之歸便揮揮手，讓衡越先去歇息了。他起身跟著駱照玉，朝駱照玉所在的客房走去。倒也不是去做什么，只是那裝有赤寶泉泉水的羊皮水袋子之前讓駱照玉帶了回去。現(xiàn)在他要去將水袋子拿回來罷了。

　　跟著到了駱照玉的客房前，莫之歸停下了腳步。臥房畢竟是比較私人的地方，怎能擅自跟進(jìn)去窺探。

　　“莫大哥你不進(jìn)來嗎？”駱照玉問道，他大大方方的，絲毫沒覺得讓人進(jìn)臥房有何不可。

　　“我在此處等你便好?！蹦畾w婉拒后忍不住提點，“臥房不是大廳，別隨便讓人進(jìn)去。若有人心存不軌，偷偷下毒或干些別的行當(dāng)可怎么辦?！?p>　　駱照玉聞言輕笑了出聲，莫之歸懊惱到：“你笑什么?！?p>　　“可莫大哥并不是別人呀?！瘪樥沼窠忉尩溃皠e人我自然不會讓他們隨意進(jìn)臥房的?！?p>　　“花言巧語?！蹦畾w笑罵著，內(nèi)心卻十分受用。

　　“那莫大哥進(jìn)來坐坐？”駱照玉再次邀請莫之歸。

　　“不了”莫之歸搖了搖頭，“下次再坐吧，今日你將水袋子拿出來給我就好。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還有的忙?！?p>　　“那好吧。莫大哥稍等我片刻?！闭埦氘Y失敗的駱照玉只得放棄，乖乖回房間去取了那水袋子出來。

　　莫之歸接過水袋子，發(fā)現(xiàn)有片樹葉恰好飄落在了駱照玉肩頭，抬手替他輕輕拂去。

　　“去歇息吧。”

　　“嗯，莫大哥也早些安寢?！彼坪跏艿搅颂爝呍聝旱挠绊?，駱照玉的語氣顯得那么溫柔纏綿。

　　像是被一片柳葉掃過心尖，卻產(chǎn)生了酥酥麻麻的癢意。莫之歸覺得自己怕是魔障了，怎么會被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給撩撥了一下心緒。

　　莫之歸轉(zhuǎn)過身，抬起手臂朝著駱照玉擺擺手，以示告別。往常都是駱照玉害羞的倉促逃離，但這次竟是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