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
鐵里達亞王國北方港至王都的官道上,有一臺亮著遠光燈行駛的大貨車。
兩旁是丘陵,夜里只能依稀通過點點燈火分辨那里有城鎮(zhèn)。
“哇,啤酒果然還是冰的好喝!”
卡車副駕駛上,穿著獸皮衣的壯碩男人,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上,另一只手就像捏著一瓶止咳糖漿般的啤酒往嘴里灌。
他喝啤酒的樣子,就像奧尼爾喝礦泉水。礦泉水瓶子在他手里嬌弱的可憐。(注1)
坐在主駕駛上開車的,是那個瘦削,有著一雙似乎一直沒睡醒的死魚眼,和一頭被高高束起的發(fā)髻的男人。
聽到同伴的粗獷感慨,沒有什么反應(yīng),很專心的握著方向盤。
見他沒搭理自己,獸皮男人也不以為意,自己找著樂子。
——獸皮男人將喝完的啤酒罐用手指輕松的捏成只有彈珠大小的小團,隨后正好看見前方路燈上的監(jiān)控器,咧嘴怪笑著手指一彈。
啪啪兩聲。
被捏成團的啤酒罐,在他手上就如一枚離膛的子彈,瞬間激射而出,隨之前方路燈上的監(jiān)控器應(yīng)聲而碎!
先不說他的準頭為何這么驚人,只光看他們與監(jiān)控器的距離也令人咂舌。
四十丈,超過百米。
這已經(jīng)比普通手槍的射程遠了一半!
而他很明顯只是隨意而為。
“喂...”死魚眼男人瞄了瞄副駕駛那一處擋風(fēng)玻璃上的幾個彈孔,板著臉道:“窩金,你如果想吹冷風(fēng)我不管你,畢竟你這家伙身強體壯又耐寒,但你要是想將擋風(fēng)玻璃都弄碎的話,那就請你自己來開車,我去坐飛艇?!?p> 原來,那個被稱作窩金的男人,是直接朝著身前擋風(fēng)玻璃‘開槍’。并且從那幾個彈孔,以及擋風(fēng)玻璃上的龜裂痕跡來看,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啊?”窩金再次開了一罐啤酒,聞言納悶道:“我這么做,還不是想到信長你怕麻煩嗎...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我們的行蹤了,不是嗎?”
死魚眼信長撇撇嘴,“別往我身上扯,你只是想滿足你破壞的欲望吧。再說,我就不信你在這里呆了這么些日子會老實安分的沒整出什么事來?!?p> “哈哈哈,”窩金咧嘴露出一口獰牙大笑,“安啦安啦,只是身上沒帶錢,又餓了,搶了幾家小面館啦,小酒店啦,我有分寸?!?p> “嘁!”信長斜了他一眼,“說的好像你帶過錢在身上似的?!?p> 在他們這一伙人當中,窩金堪稱是最窮的一個。因為他從來不會帶錢在身上,他認為想要什么只要用搶的就好了,帶啥子錢喲。
“不過,”信長話鋒一轉(zhuǎn),翻著眼睛想了想,雖然心里覺得不大可能,但還是問了出來,“你沒有留下太多痕跡吧?不然想搶到那些花,可會多很多麻煩耶?!?p> 本在休假中的信長,其實是想好好再磨煉下自己的刀技,但很難得的,窩金居然會給他打電話,請他一起來行動。
雖然兩人在團隊中的關(guān)系不錯,又是搭檔,可除了需要整個團隊一起行動的大事以外,他們幾乎都是各玩各的,很少聚在一起。
更別說,在他們這一伙各個都心高氣傲的人當中,極少會有誰主動拜托誰的情況發(fā)生。
“都說安啦?!备C金肯定不會承認是自己拜托信長來協(xié)助的,他只會認為,是看在信長太無聊,拉他活動活動筋骨而已,“我把那些見到過我的人都殺光了,不會提前暴露我們的蹤跡,這方面我有分寸!”
信長扶著額頭,“我就知道,就不該問你這個問題。”
二人就這么聊著,而在他們背后,本是大車司機用來休息的座位上,躺著兩具口鼻流血,四肢扭曲的凄慘尸體。
......
王都外,有一條河。
名為達亞河,是整個鐵里達亞王國唯一的一條主河。
它的水流并不湍急,很平穩(wěn),河面最寬處,只有七十余丈,最深處不足五丈,在這個世界上,頂多只能算某些大河的旁系支流。
但在鐵里達亞,它卻是整個王國最重要的國內(nèi)航運支柱。每年由這條河吞吐的各種貨物、人流等等,超過一千萬噸。
深夜的達亞河,平靜無波,一艘艘各類船只依舊航行其上。
浮在河面上的航標,閃爍著紅色的光亮,為來往船只指明方向。
在這些船只中,一艘逆流而上的豪華私人游輪,散著五光十色的絢麗霓虹,成為這深夜河流上最靚的崽。
“呼,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游輪某處陰影中,有些疲憊的彭絲,用一條印著蜘蛛圖案的奇怪絲巾擦著頭發(fā),兩眼茫然的打量著河岸。
在她身旁,是渾身濕漉漉的匕諾透,“...我以為你會記方向的?!?p> “?。俊迸斫z一怔,抖著手中蜘蛛絲巾的雙手也是一僵,“我也是這么想的啊...”
二人與灰燼分開后,就興沖沖的鉆入河里,熟悉和驗證面具和皮衣的能力。
興許是頭一次獲得這樣奇特的力量,他們二人近乎是忘記了時間,在河底暢游,肆意揮灑體力。
這樣的做法,對本身的修行沒有什么幫助,但卻帶給他們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特別是彭絲,本就對大自然有著莫名的親和力以及好奇。所以當她確認使用皮衣能自由在水底呼吸,同時也能像魚兒一樣,在水底暢游時,她就似找到了好玩的玩具,與河里生物打鬧嬉戲,忘乎所以。
至于匕諾透也差不多,不過和彭絲又有不同。
彭絲的皮衣在受她的心意催動下,特殊能力只有尖刺這一項,并且不管是在水里還是陸地,都能正常施展。
除此之外,也就是能抵擋利刃和子彈,以及在水中呼吸、移動這些基本能力。
“算了,等會兒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必爸Z透無奈的說完,又和彭絲確認了一遍,“你現(xiàn)在掌握的特殊能力,確定就只有尖刺這一項了吧?”
彭絲點點頭,談到正事,她就變得很認真,“嗯,能確定,你的呢?”
匕諾透回憶了一下,“也差不多了。瞬移的范圍,以我自身為圓心,半徑最遠能達到三丈,但每次發(fā)動時,我本身不能移動,并且只有身體的一部分能成功發(fā)動?!?p> 說到這里,匕諾透抬起慣用的右手,“特別是右手,發(fā)動起來最順暢,也最靈活?!?p> 回想在河底時,半徑三丈以內(nèi)的游魚或者其他水生物,他只需要動用右手,便可以在那些生物完全無法察覺和反應(yīng)的情況下,將它們斬殺或者捕獲。
而這種感覺,就像是這半徑三丈以內(nèi)的水下空間,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予取予求。
隔空取物,隔山打牛。
“具體的,還需要再多練習(xí)幾次才行。”匕諾透摩挲著臉上面具,思索著。
彭絲有些羨慕,畢竟她的能力有點不好看,“那我們現(xiàn)在...”
話還沒說完,明亮的游輪觀景臺上,出現(xiàn)了一個留著山羊胡,頭戴黃金發(fā)箍,雙眼陰桀的中年人。
中年人披著一件華貴的鑲金大衣,左手紅酒杯,右手摟著一個豐滿的女子,眺望河岸,間或和豐滿女子說著什么。
當他出現(xiàn)時,匕諾透微怔,隨后殺意不可遏制的從他體內(nèi)散逸而出。
彭絲沒見過那個人,當時的她被灰燼和匕諾透共同的惡念誤傷,早在鐘塔屏幕上出現(xiàn)其他畫面之前,就昏死倒地。
“小彭絲,我們要找的人,出現(xiàn)了?!必爸Z透緩緩起身,右手攀向腰間的剪刀。
彭絲小臉一肅,“我需要做什么?”
匕諾透伸出一根手指,點向那個中年人身旁的幾個保鏢模樣的青年,“先幫我吸引注意力,沒問題吧?”
對方有槍。
“就這樣嗎,那就交給我吧?!闭f話的同時,彭絲整個人再次變成了黑夜里的披甲幽靈,朝光亮處躥了出去。
“嗯?!”觀景臺上,有保鏢發(fā)現(xiàn)了底下的黑影,“什么人?!”
嗒嗒嗒。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六個保鏢掏出手槍,趕到中年貴族身邊,將他護在中間的同時,警戒臺底。
忽然。
一條張開的絲巾,由下而上,隨風(fēng)起浮。
砰砰砰!
槍聲響起后,眾保鏢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條絲巾,而那道黑影再現(xiàn)。
這次,中年貴族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瞇上那一對陰桀的眼睛,“去,把這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找出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游輪好似瞬間沸騰,四處都是呼喝的人聲。
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不集中在那片區(qū)域,沒有人發(fā)現(xiàn),此時正有一個戴著面具,手拿剪刀的怪人,躍上了觀景臺。
他的速度極快,悄無聲息間,已然迫近那中年貴族身前三丈。
當保鏢們終于發(fā)現(xiàn)異常時,只能看見一道冷芒閃過,隨后一條血線濺射而出。
一擊命中,匕諾透根本不作絲毫停留,縱深一躍,落入河里。
同時,多人持槍匯聚的船尾,同樣有一道身影墜入河中。
砰砰砰。
槍聲不絕于耳,河水濺起捧捧水花。
“大人——?!”
驚叫聲刺破夜空,穿透河流兩岸。
一條被子彈射出多個孔洞的絲巾,終于落在甲板上,顯出印在上面的,那一只擁有十二條腿的蜘蛛。
“絲巾?哦,不是買的啦,是上次去那個蜘蛛主題的網(wǎng)咖賣花時撿到的...”彭絲曾這么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