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昨天,溧陽縣城外,距離縣城不過三里的村子里,一群身穿著簡單的漢子正在等著些什么,而這所房子的主人正在將一盤盤的素菜炒好端上來。
對于農(nóng)民來說,吃肉是最長勁頭的,這幾位大爺付了不少錢,他們心想得伺候好這些人,做了幾道肉菜卻被訓斥了一頓。
一連炒了幾鍋素菜,卻得到了極大的贊賞。再端上一盤子素菜,得了幾錢賞銀后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這幾個農(nóng)戶,做的肉菜腥臭的無法下口,沒想到這菜葉子也焉了吧唧的,吃起來一股子土腥味!”說話的漢子咧著嘴巴咽下一口菜葉。
“得了吧,在這窮鄉(xiāng)僻廊的,能吃上一口鮮蔬就知足吧?!睆堨磐贄壱宦?,他也夾起新上的炒蔬菜,一口下去,土了吧唧的腥味瞬間迸發(fā)出來,滿嘴的腥氣味。
嗆人的味道直沖上腦,這也太上頭了,炒菜吃的一嘴水滋滋的,沒特么放油吧?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張炫忽然間覺得自己剛才話說的太滿了,這菜是從哪個窖洞里挖出來的吧?
一群人在齜著牙齒的嫌棄中,終究沒有將最后一盤子蔬菜吃完,隨著外間的敲門聲響起,眾人瞬間握緊身上的武器。
“誰?”
張炫故作鎮(zhèn)定的問道。
“是我,回來了!”外間的人出了聲。
“是常山林他們,”張炫眼鏡一亮,頓時面上一喜,急忙著人去開門。
魚貫而入的幾人,手里拎著一大包的東西,頓時令屋子里的幾人臉色一動,作為酒蟲,他們一瞬間就能聞到那濃烈的酒香味道,還有那誘人的熏肉香氣。
剛飽餐一頓的眾人,肚子里的饞蟲一下子又被勾起來了,就算是海上再缺蔬菜,也不能天天吃菜葉子吧?
常山林等人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情況,頓時大包小包的,將酒葫蘆還有打包的肉食全都擺了出來。
順手還點亮了兩根新蠟燭,終于能夠代替屋子里那不知道點過多少次的殘燭光了。
隨著火焰的升騰,淡淡的光芒頓時照亮幾人的臉。飽經(jīng)風霜的面孔呈現(xiàn)出黝黑色,健壯的身軀高大、修長,猶如熊羆一般。
眾人又是一頓吃喝,杯盞觥籌,杯盤狼藉。
吃飽喝足之后,張炫才問道:“山林,黃家大小姐作何反應?”
“暫時沒有,不過我在離開縣城的時候,見到了朝廷的鷹犬。”常山林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陰魂不散??!”張炫深痛惡覺的道。
這種狗皮膏藥,猶如跗骨之蛆,爛而不絕。
“張船主,我們這個地方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有人不安的問道。
張炫心里也打鼓,隨即道:“應該不會,就算朝廷的鼻子再怎么靈敏,我們處在暗處,他們在明處,想找到我們沒那么容易?!?p> 這么一說,頓時讓不少人都放下了心來。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豹q豫了一下,常山林緩緩的將自己遇到的一件怪事說了出來。
那是在白天,常山林在進行采購的時候,雜貨鋪內(nèi)人擠人,他感覺腰間一松,伸手再摸的時候,錢袋子已經(jīng)不翼而飛,等再去看的時候,四周全是人頭,隱隱約約見到一個穿著麻布衣服的半大小子跑了出去,他剛想叫出聲卻覺得不妥。
錢沒了,這對于采買的幾人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至于報官?他們一群本就不干凈的底子,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常山林黑著臉將剛拿的東西全都放回了原位,其他人也是一臉陰翳。要是在海上,哪個王八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可在陸上,這大明王朝的天下,他們只能忍氣吞聲。
出了店鋪,再去尋找,那半大小子的身影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了。常山林安慰幾個手下道:“不過是些許銀兩罷了,走上一趟船就十倍的掙回來了。”
“常山主,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是憋屈啊,咱們幾個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但凡這雜種出現(xiàn)在我前面,看不卸了他四肢?”
“應該三刀六洞,讓他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行了,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話就不要說了,徒惹人笑話。”常山林何嘗不生氣,但他是有火沒處撒,手下人的話都說進他心坎里了,可那有用嗎?
正在幾人準備灰溜溜出城的時候,那穿著白色衣裳的少年又回來了。
“這是你們的吧?”少年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遞到幾人的面前。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眾人依舊對那身影有些眼熟,邊上的人頓時忍不住兇神惡煞的道:“好啊,你偷了我們的錢袋子,竟然還敢回來,看我不給你點教訓?”
眾人一副看戲的樣子,似乎對于即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只有常山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他覺得哪里不對。
秦尚覺得很無語,他也是閑逛,湊巧看到了扒手偷東西罷了,追了好一陣子才搶回來的錢袋子,沒想到人家不咋領情的樣子。
對方的人似乎都是急性子,眼瞧著沙包大的拳頭到了近前,秦尚一個閃身便躲了過去。
“呵,不問青紅皂白便出手,你等竟是此等無情無義之輩。”秦尚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在對方拳勢未收之時,便是痛擊出手。
以弱身之力,瞬擊對方的手腕。
一擊得手之后,又以虎豹之姿,一記手刀劈在對方手臂關節(jié)處。
這一番交手落在其他人眼中,眼珠子瞬間瞪大,這行云流水的動作,是沒個數(shù)十年苦練根本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被擊中的那人瞬間感覺自己的右手臂失去了知覺,一點都感覺不到了。頓時心里大驚,這是什么手段?明明力量不大,但每一擊所造成的傷害都令他感到心慌。
“山主!”他拖沓著自己的手臂驚恐的看著常山林,右臂絲毫沒有反應,就好像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身體一樣。
常山林眼眶猛地收縮了一下,剛才那一瞬間的動作在他眼里不斷的重復,饒是以他的實力,在如此近距離之間想要躲開也是極難的。
看走眼了!
常山林當機立斷,拱手道:“是我等眼拙了,不知閣下真人不露相,這里請罪了!”
秦尚冷笑一聲,要是自己沒有出眾的武力,對方會這么容易認慫?
“拿去!”不去看對方的面貌,直接將手里的錢袋給扔了過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手臂失去知覺的人連忙用僅剩的左手拉了拉常山林,示意自己的右臂。
常山林滿臉無奈的出聲道:“閣下,我這手下的右手?”
“放心吧,不過是小懲大誡,一刻鐘后便會好了!”秦尚沒有多留,徑直離開了。
神奇的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那人的手臂真好了。
張炫聽完前因后果,頓時有些好奇,指著那個手臂受過傷的人道:“你過來!”
絲毫沒客氣,直接擼開對方的衣服。
在黝黑的手臂上,清晰的看出幾道淤青的顏色。
“倒是個高手,不過你們確定只是個半大的小子?”張炫怎么都有點不敢相信,這傷勢一共有三處,分別對應人體三個關節(jié)點,能夠如此毒辣的判斷出準確位置并且一擊必中,沒個二十年功力幾乎不可能達到。
常山林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發(fā)苦,“所以我說這件事有些怪異,什么樣的小子會有這樣的實力,而且我所料不差,那錢袋子真有可能是人家追回來的,這里就又有一個問題,這樣一個小子,難不成真的不會害怕的嗎?”
“而且,這樣偏僻的地方,怎么會有少年有這樣的實力?錦衣衛(wèi)的出現(xiàn)是巧合嗎?還是說,這少年也是錦衣衛(wèi)的人呢?”
一連串的問題,將張炫引入了沉思,他們追逐的僅僅是黃家的蹤跡,為的不過是一批海船罷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一個個的面色各異,從面色上大多可以看出這么兩個字‘害怕’。
“你們心里的想法我都清楚,這陸上的天下是大明的,是朱家的,但是呢,我們領了鼎爺?shù)拿畛鰜淼?,都已?jīng)追到這個地步了,不管前面是洪水猛獸,還是刀山火海,我們都已經(jīng)沒了退路?!睆堨耪f著將目光看向了每一個人,認認真真的繼續(xù)道:
“你們要想清楚,我們的妻兒老小都瞪大眼睛,等著我們帶著糧食,帶著金銀財寶回去呢,現(xiàn)在鼎爺手下的船在與雙嶼島的遭遇戰(zhàn)中損失大半,沒有船只,以后我們還怎么在海上發(fā)財?”
“你們的家人都由誰養(yǎng)活,回到陸上繼續(xù)種地?繼續(xù)給狗大戶賣命去嗎?”
說到后面,張炫越說越是激動,終于令眾人動容。
他們跟著鼎爺出生入死,為了什么?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人過上富足的生活嗎?但凡能夠在陸上有一口吃的,他們也不會過這種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日子。
時間不會給他們重新選擇的機會,那么擺在他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奪船。
張炫看著眾人的樣子覺得是時候了,便道:“不管少年身份如何,至少目前對我們沒有惡意,朝廷的鷹犬也已經(jīng)追過來了,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既然已經(jīng)確定黃家人的身份,等待機會,一舉搶到黃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