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一）：風(fēng)雨何曾敗月明

　　獨孤行的墓被安置在一個白楊樹下，此時正是夏日，此樹枝繁葉茂，反襯著那墳?zāi)怪鄾?。“表兄，我敬你一杯?！绷荷允M一杯酒，放在獨孤行的墳?zāi)股?。一旁的上官丹紅取來一壇蜜酒，灑在墳上?！鞍Γ硇稚白類酆让劬?，還說退隱之后帶我們?nèi)ケ壁揭挥巍彼龂@息道。

　　安葬了獨孤行后，白玄楓打開獨孤行交給自己的信。只見信上寫著：“唐門門主安好？近日武林妖風(fēng)四起，天殘作惡，四處散毒，其毒來自唐家堡。愿唐責(zé)門主敞開大門，好讓我們查一查。——獨孤行?！毕肫鹱蛉漳切┐炭褪种械奈淦饕约皷|海幽蘭島上的遭遇，白玄楓心生疑慮。

　　“唐家堡神秘莫測，確實很可疑?！鄙瞎俚ぜt說道，“唉，怎偏就表兄這么去了?！?p>　　梁稍看了眼那封信，對白玄楓說道：“既然表兄將此信交托于你，勢必要讓你去一趟巴蜀調(diào)查。”

　　“既然是盟主大人的委托，我自當(dāng)要去了?！卑仔髡f道。

　　“近日巴蜀不太平，尤其是與大理國和南越國交接之處，不少三教九流在那邊為非作歹。甚至聽聞有人竟然被拐到蒲甘北部，為奴為婢?！绷荷詫κ拺泬m說道，“我擔(dān)心白少俠一時魯莽，被抓了去。勞煩蕭先生一路提醒他?！?p>　　蕭憶塵聽了，笑道：“我會按照梁先生說的去做?！鳖D了下，“以后別叫我‘蕭先生’了，鄙人自制平平，擔(dān)不起‘先生’二字?！?p>　　“唉，我早知道你是逍遙弟子?！绷荷哉f道，“聽聞逍遙派人人才高八斗，我干脆都已‘先生’或‘女先生’稱呼了?！?p>　　“梁先生過獎了?！笔拺泬m說道。

　　二人收拾完行囊，告別了梁稍二人。“若當(dāng)?shù)赜腥私ㄗh你們?nèi)テ迅时辈浚瑒e信他，否則不堪設(shè)想。”上官丹紅叮囑道，“我聽聞那邊還是奸商橫行，專賣假貨?！?p>　　“清楚！”白玄楓回復(fù)道。

　　出來水州城，二人一路向西。正所謂“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一路上山路曲折，水流湍急。其山峰之高，離天僅僅一尺，枯松老枝懸掛在山崖上。又行了十二里路，只見眼前旋渦飛轉(zhuǎn)，瀑布湍急，水石相擊好似萬壑鳴雷。數(shù)日之后，二人終于到了唐家堡。

　　與往日不同，唐家堡內(nèi)外盡是白布圍繞，周圍守衛(wèi)森嚴(yán)，唐門弟子不論男女，身披白衣，頭戴白帽。白玄楓欲要上前詢問，又見周圍嚴(yán)肅，凄神寒骨，便打消了這個想法。大門旁的牌子上還寫著“禁止外人與狗入內(nèi)”。

　　此地不宜久留，二人決定速速離開，準(zhǔn)備找間客棧歇腳。不知為何，鎮(zhèn)子上所有的客棧商鋪統(tǒng)統(tǒng)關(guān)門，街道上也沒幾個行人，十分冷清。見此情景，二人只好在鎮(zhèn)子周圍找了座舊房子歇腳，間屋子十分撿漏，只見房梁上結(jié)滿蛛絲，窗子上糊滿綠莎，只要稍微碰一下墻壁，就會有一堆灰塵從天而降。

　　這時，白玄楓感到口渴，發(fā)現(xiàn)隨身攜帶的水囊里的水快喝完了，便出門尋找水井。蕭憶塵也看了眼隨身攜帶的水囊，里邊幾乎空空如也，便也跟著去了。出了鎮(zhèn)子，二人來到郊外，發(fā)現(xiàn)一口井，井旁還有個倉庫，此地離唐家堡不遠(yuǎn)，向西看去就能看見唐家堡后門。不知不覺的，天變得烏云密布，下起了雨。

　　見此情景，二人趕緊打完水，快步往那舊屋走去。不料那雨下得越來越大，那間舊屋被風(fēng)雨摧毀了。好在二人提前出門大水，否則也會被押在廢墟之下了。想起打水時看見的倉庫，二人只好去那邊避雨。

　　進(jìn)了倉庫，白玄楓見門外風(fēng)雨交加，生怕門被吹倒，便搬來一塊石頭堵住大門。就在二人要休息時，驀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斑@雨真是說下就下的?！眰鱽硪粋€聲音。

　　“夫人這幾天忙得要死，后天門主就要出殯了?！眰鱽砹硪蝗说穆曇簦鞍?，最近堡里管的森嚴(yán)，大小姐和二少爺跟夫人吵了起來?！?p>　　“可不是嘛，夫人費(fèi)勁心思辦理二小姐的婚事，接過被大小姐這個攪屎棍弄混了?！?p>　　隔著一層門板的白玄楓與蕭憶塵看見門二人衣衫怪異，一個頭戴白帽，身穿白衣，手里還拿了個十字弩，看起來是唐家堡的弟子。另一人戴著紅帽，衣服上還貼著一條符文，一看就是天殘教的人。見了這般情景，白玄楓二人能猜出個十有八九了。

　　“姑且死的是唐門門主，這事跟天殘教脫不了關(guān)系?！卑仔餍拟?，“怎么到哪哪就是天殘教搗亂??？能不能整些新花樣??？”

　　此時門外二人欲要推門進(jìn)入，發(fā)覺這門根本推不開。“老錢啊，你帶鐵環(huán)了嗎？”白帽子問天殘教弟子。對方摸索一番，搖了搖頭，顯然沒帶。

　　“完了！”白帽子說道，“里面可都是夫人給二小姐婚事安排的嫁妝?。　闭f罷，二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聽完門外二人的話，白玄楓扭頭看了眼倉庫里的箱子。打開其中一個箱子，二人發(fā)現(xiàn)一張文書，上面寫著：“薛青文安好，花影姑娘芳齡十七，待選黃道吉日成親?！棠肝瑚旌??！?p>　　“薛青文這廝到底是誰??？”白玄楓心想。

　　突然，門外傳來兩聲慘叫，透過門縫一個外披黑衣，內(nèi)穿喪服的人拿著十字弩將那天殘教弟子射殺，另一人見了，急忙轉(zhuǎn)身逃跑。那人輕輕一躍，攔住對方的去路，然后一腳將他踢向倉庫門板。只聽“嘡”的一聲，倉庫門被撞開，白帽子摔了進(jìn)去。

　　見那人靠近，白帽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二少爺啊，小的只是奉夫人的命去這間倉庫里找些柴米什么的——哎呦。”聽到“二少爺”三字，白玄楓二人明白此人正是唐焰影。

　　“為何與天殘教的人勾結(jié)？”唐焰影問道。

　　“二少爺啊，我不知道他是天殘教的人！”白帽子一邊扇著自己耳光，一邊說道。

　　“堡里的柴米躲如鐵土，怎么鬼鬼祟祟地跑到這里？”唐焰影說道，“要不是今日爹走了，按照規(guī)矩，門主忌日不得殺害唐家弟子，否則就滅了你?！?p>　　白帽子走后，唐焰影看向白玄楓二人，似乎是認(rèn)出他們了?！鞍仔值?，你怎么來了？”他問道。

　　“盟主大人委托我們送一封信?！笔拺泬m說道，“本該要給門主的……”想到之前的場合，他沒再說下去。

　　唐焰影將信接過，看了眼，然后塞進(jìn)衣袖，道：“唉，二位來不是時候，門主離奇死亡。按照規(guī)律，必先守孝三日。我會將此信交給姐姐和伯母看的，必將會信給盟主?！?p>　　“盟主大人他也……”白玄楓說道。

　　聽了此話，唐焰影怔了一下，說道：“愿一切安好。”說罷，便要離開倉庫。

　　“唐兄弟，這份文書你也帶去吧?！卑仔鲗偛耪业降奈臅f給對方，“薛青文這廝到底是什么來頭？”

　　“他是巴蜀太守文興的表外甥，祖上被封為江安侯，那時候家大業(yè)大，如今家里也出了不少不肖子孫，逐漸敗落。當(dāng)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現(xiàn)在依舊勢力強(qiáng)大。我和姐姐也去過他們那，還被留下吃了頓飯?！碧蒲嬗罢f道，看了眼文書上的字，臉色大變，“伯母也太糊涂了吧！”說罷，便離開了倉庫。

　　不久，雨停了，二人覺得一直留在這倉庫很不安全，便去了后山?！罢O，這有間石屋?！卑仔髦钢矍暗氖菡f道。

　　且說唐焰影回到了唐家堡，便將獨孤行的信件先給了姐姐唐風(fēng)影看了?！敖憬?，盟主大人他也走了……”他說道。

　　看了信件，唐風(fēng)影思索了一陣，言道：“我也聽聞外頭有人用我們唐門的暗器，恰好那段時間爹得他了怪病，就連平日脾氣古怪的伯母也忙里忙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搞鬼?！?p>　　“姐姐，你還記得伯母請來的張道婆嗎？”唐焰影說道，“自從上次巴蜀十日風(fēng)雪，那張道婆說唐家必有大患，誰知第二天爹就練功走火入魔了。然后伯母帶著我去找張道婆說是去尋求解決方法，那賊婆子說男子不得入內(nèi)，我就走了?！?p>　　“確實有問題?！碧骑L(fēng)影說道，“后來伯母有請來了人稱‘葫蘆人’胡大夫，這人亂開方子，一想謹(jǐn)慎的爹突然糊涂了?！?p>　　“什么葫蘆人，我看就是個糊涂人?！碧蒲嬗罢f道。

　　唐風(fēng)影似乎想起什么，說道：“焰影，你把胡庸醫(yī)開的藥給我看看。”接過藥方子，上面寫著：“五步花蛇蛇血七九斤，蝙蝠心四斤，天竺香葵四只，交趾土元五十只，蒲甘百般嬌日用十朵，大理國見血封喉十一片，茶花蕊十五根……”

　　“一看就是亂開方子，走火入魔怎能吃這些亂經(jīng)藥呢？”唐焰影十分生氣，“就差遼國的參，西夏的冰，夜叉的雪，還有暹羅的猴子?！?p>　　“這服藥跟那年小妹重病時很像，只不過少了個麝香。”唐風(fēng)影說道，“那年是個吳大夫，‘誤’開虎狼藥。唉，可憐小妹她從那天起就不能學(xué)武，到現(xiàn)在還沒好。”

　　唐焰影也嘆道：“也是，自從伯父失蹤，小妹病倒，大哥他也離家尋藥去了?！彼坪跸肫鹗裁?，將那份文書遞給姐姐。

　　“伯母她瞎了眼是吧？”唐風(fēng)影說道，“薛青文是什么德行，全巴蜀都是一清二楚。他一個紈绔子弟，哪能配上小妹？”

　　這時，一個侍女從門外走進(jìn)，說道：“大小姐，二少爺，今兒有貴客來訪，夫人說要好好招待他?！?p>　　“那人是誰？”唐風(fēng)影問道。

　　“回小姐，是江安侯薛青文?！笔膛f道。

　　聽了此話，唐焰影心想：“呵，在喪葬時前來提親？可笑可笑?！?p>　　“麻煩你告訴伯母，沒我的許可，那人不能進(jìn)來?！碧骑L(fēng)影說道。

　　見那侍女走后，唐風(fēng)影思索了片刻，說道：“蒲甘、交趾、大理國離唐家堡隔著十萬八千里，怎能將這些藥材送來？”

　　“姐姐，我覺得肯迪在某處有個地方專門放這些東西的?！碧蒲嬗罢f道，“姑且就是宋、南越、大理的交接之處，況且蒲甘又離大理很近?！闭f著，他從袖子里拿出了幾枝紅花，“姐姐，這就是百般嬌，聽說用火煉成汁，可提取出的東西能治病?！?p>　　唐風(fēng)影拿過那幾只百般嬌，嗅了一會，這花味道很淡，但顏色艷紅，與虞美人十分相似。姐弟二人架起鍋，生了火，將紅花煉成了汁后又把見血封喉葉及茶花蕊等放入鍋中。過了半晌，一團(tuán)臭烘烘的黑玩意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

　　“這玩意一看就不是用來泡藥的?！碧骑L(fēng)影捂著口鼻說道。說著，她將一只白老鼠放到那物前。那老鼠嗅了一會，沒什么反應(yīng)。

　　唐焰影將戚拾起，湊上去吸了一下，頓時，一股舒爽的感覺讓他感覺身處世外仙境，仿佛看見數(shù)十個仙娥圍著他伺候。“姐姐，你怎么在飛啊——”唐焰影問道。一語未了，只聽“啪”的一聲，對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緊接著，一盆冰水潑到他的身上。

　　“一發(fā)不可收拾是吧？”唐風(fēng)影斥責(zé)道。

　　唐焰影蘇醒后意識到剛才那物不是什么好東西，便一腳將其踩碎，然后將丟入五谷輪回之所里。見對方回來了，唐風(fēng)影問道：“焰影，你知道張道婆她住哪嗎？”

　　對方思索了片刻，說道：“在‘青云觀’，離這里不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