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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物屠

第九章 考校

百物屠 陳風徐 4678 2021-02-25 08:54:16

  江平還未冷靜下來,羅沉卻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江平,你自己想想,你這句話在咱們這屋子里頭說,你是想說給伯岳侯家的聽,還是廣勤侯家的聽?是,我父親現(xiàn)在的確比你父親高一頭,多拿了朝廷的五百石俸祿罷了,你在這兒氣得沒個人樣,是給你爹打抱不平,還是給我爹潑臟水啊?是不是只要地位稍比你家高些的,在你眼里都是為所欲為,目中無人呢?”羅沉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高屹當然是向著羅沉的,此時還不忘接了話茬,補了一句:“江平,你這可就是忘恩負義了,小侯爺平時對你多好,咱們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這話一出,時不敏立馬急了。

  坐在前頭,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江平,你要不要臉了?”

  高羅二人相視一笑,心里都清楚著,這時不敏,一點就著,沒什么腦子。江平也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開口辯駁,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急的出了汗。

  “好了,準備準備,蔡書臣一會就要來給你們上早課了,還在這兒爭嘴,昨兒的書都背過了嗎?”其實,沈可人在江平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就該制止了。

  這樣就不至于,羅沉和高屹后面的挑唆。

  但是他沒有,在沈可人眼里,似乎這些少年的你爭我吵并不要緊,沒有人會把孩子的話當真,所以就算被皇帝知道,也無所謂。但是,他又為什么要叮囑羅明,小心說話呢?

  沈可人一說完,眾人立馬噤聲。羅沉低下頭來打開了《少子言》,心里卻還在暗自偷樂。就在這時,外頭隱隱約約傳來一聲鼓,這是早朝之前的報聞聲,一聲鼓便是要預備上朝,三聲鼓便是散朝。這個點兒,也是沈可人該去上朝的時間了。其實,負責教書的并不是只有沈可人一人而已,身為太傅,他只對太子魏敬一負責,其余的學生,他管不管束無所謂。皇帝把各家大臣的孩子們集中到這里,無非就是為了借以要挾,必要時候用孩子來告誡他們,不要做不該做的事。而很多時候,負責給這些人上課的,是五品尚書臣蔡志。也就是沈可人方才說的蔡書臣。

  一會兒,沈可人一走,蔡書臣便會來接班。

  這些小子們,都不喜歡蔡書臣,因為這個蔡書臣是伯岳侯一手提拔上來的,自然也就頗為親近時不敏。魏敬一對此不以為意,他心里總是倨傲一些,但面上不喜歡顯露出半分心情,這是他的母后,也就是當朝皇后告誡他的。

  為政為權(quán),必戒私情。

  什么是私情?自己的感情就是私情,喜怒哀樂,都是私情。

  江平沾了時不敏的光,自然也備受蔡書臣的偏寵。眾人都不知道,此時的江平正盤算著怎么扳回剛才那一局。既然你羅沉這么不識好歹,那也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未幾,便從屋外走進來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走到沈可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后小聲地與之交談。他就是蔡書臣。沈可人只是聽著,并不說話,偶爾用眼睛看一看坐著的學生,眼底什么也不流露。

  蔡書臣似是回稟完了,這才恭送沈可人出門。羅明偷偷看了一眼,畢竟第一天來,有些怯生但還是好奇的。

  可就這一眼,不巧被蔡書臣看見了。

  沈可人邁出了門,蔡書臣轉(zhuǎn)而直起了身子,雙手兜在袖子里,負手而立。眼角眉梢,全是倨傲高冷,漠漠神色,不近半分人情。他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待會兒復課,你們都打起精神來,尤其是羅沉,每次你都背不過,如若今日再背不過,我定要你抄書百遍?!?p>  羅沉沒敢應聲,只是低埋著頭。

  江平此時冷哼了一聲,接了話道:“老師還是不要提問羅沉了,他許久不來上課,都不知道咱們昨天學的什么?!?p>  蔡書臣點了點頭,遂道:“也是,今日暫且放你一馬,明日查你。”

  “老師不如提問一下羅沉的兄弟,今日他初來乍到,也好讓咱們一并認識認識,以后可就是同學了。”江平這句話說完,羅沉差點沒站起來打他。

  還是高屹拉住了羅沉,道了一句:“別沖動。”

  還未等蔡書臣回話,魏敬一便朗聲問道:“怎么,羅沉昨天沒來上學,他兄弟就來了?江平,你要是心眼小,等今日下學你再去掰扯,學堂重地,你不要惹是生非?!?p>  魏敬一這幾句話說的有分量。加上他是太子,此言一出,算是徹底截住了蔡書臣的話,蔡書臣再怎么依附伯岳侯,也不可能不顧太子的面子。

  江平被他這么一堵,心里又急又氣,只得咬牙切齒道:“太子殿下,我這不是惹是生非,咱們?nèi)雽W的第一天都是考校過的,天子伴讀學堂,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進來的,今日,羅沉的兄弟入學,也得考校,這是公平,望太子殿下準允。”

  這江平一陣上來,說的話是滴水不漏。魏敬一若此時再有所阻攔,必定是被扣上親近羅保朝的帽子,他是太子,如若在這種事兒上有失公允,傳出去,就是物議沸沸。

  魏敬一沒有再說話,他沉下了臉來,只看自己手里的書。蔡書臣也不是傻子,此時一壁看著魏敬一的臉色,一壁心里盤算著要怎么考校這個新來的人。

  時不敏此時合了書本,無心道:“我怎么聽說羅沉這個弟弟是句容來的,句容那種地方,地偏村遠的,難免民風不雅,如若在伴讀學堂攪擾了太子,不是小事啊?!?p>  蔡書臣隨即附和道:“小侯爺說的對?!?p>  羅沉這個人,你怎么說他都可以,打罵都行,但唯獨一點,如果對他身邊的人稍有不好,他都不會輕易放過。他就著蔡書臣的話笑道:“對什么對,對什么對,書臣大人除了對對對,還會說別的嗎?你說小侯爺不懂就算了,是吧,他吃得多見得少,怎么書臣你都不知道嗎?句容,那是什么地方,當今圣上的生母的故鄉(xiāng),也算是圣上的半個故鄉(xiāng)了吧,小侯爺身份不一樣,他說說就說說吧,對吧,書臣大人一口一個對,怎么著,你是說咱們圣上也是半個不雅?”

  此言一出,滿堂都竊竊私語起來。高屹憋著笑,看了看羅沉,見他雖然嘴角帶著笑,但眼神格外嚴肅,便知道他是有些動氣。這個羅沉,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他的脾氣,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魏敬一干咳了一聲,也不說話。

  時不敏自然是紅了臉,哽的沒有話說。蔡書臣就這一陣,滿頭的大汗,豆大似的掛在眉梢頭。好嘛,說皇帝的生母是從偏僻小鄉(xiāng)村出來的,還說民風不雅,這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你們要考就考,說這么多廢話,言多必失,太子心胸寬廣,不跟你們計較,但如果被別人說出去了,這事兒怎么算?”羅沉一直不喜歡蔡書臣,但也僅僅是學生不喜歡老師那種,牽扯不到利害關(guān)系。他就是嘴上爭強好勝,過過嘴癮而已。他心里清楚,今天羅明是一定要考校的。

  “話不多說,就請老師考校羅明吧,別耽誤了今日的課程?!蔽壕匆贿m時說了這句話。

  蔡書臣喏喏點頭,走到了羅明身前。羅家的小子入東都,本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但是偏偏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揪著不放。蔡書臣自然不知道為什么,其實很多人也不知道為什么。消息似乎是某一天清晨偶然被眾人得知的,或許是燒火做飯的媽子提了一嘴,灑掃清潔的丫鬟多了一句,但是沒人去細想,為什么羅保朝的家事如此公諸于眾。

  羅明入東都,看似是一家之事,其實,東都暗涌自此而起。

  “你便是羅明?”蔡書臣站定,細細端詳著這個打扮還算合格的小胖子。

  羅明立馬起身,畢恭畢敬地答了一聲是。他在句容向族內(nèi)耆老叔公行禮慣了,并沒有任何差錯。

  蔡書臣不拿正眼看他,問道:“可曾讀過什么書?”

  “學生不才,讀書不多,如若老師考校,學生盡力而為?!彼€記著剛才沈可人對他說的話,萬萬不可過于表露。

  “既然讀得不多,我也不問你太難的,你便說說《蒙氏九章》吧,這應當是啟蒙之學?!辈虝家惶釟?,“第七章,國章,珙慶子曰,大德匪淺,落寰如辰,譬若諸君,是以賢儲名也,不以其移,則安存者之存,志國者之志,你可說說,其中的道理?”

  《蒙氏九章》確實是啟蒙之學,但是一般學堂只學前三章,前三章是少年之學,多講為人的德行,重在立人品,后六章在于知世論世,多牽涉政治與人,一般都是后面才講。這滿坐的幾位,都還沒學到這兒,魏敬一是提前讀過的,因此不免蹙眉,去看蔡書臣。明知沒學,他也不能起身反駁蔡書臣,因為《蒙氏九章》確為啟蒙之學,蔡書臣考校的內(nèi)容也在書本之內(nèi),不算是過分。

  時不敏和江平已然都暗自偷樂,他們都想看這個新來的出丑、丟臉。因為他出丑,便是羅沉的臉面盡失。

  再看羅沉,面色不為所動,他這個弟弟的能耐,他還真想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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