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初上,南禪庵在月光下平靜如故。
禪房里,母女二人講述著泛黃的往事。迦南母親如月光般恬靜,而迦南內(nèi)心卻如山腰的霧氣一般,洶涌翻騰。
“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魔教成員。他呀……他可是當時人數(shù)最多、異軍崛起的‘魔教三柱’之一——‘蝕骨堂’的少堂主。老實說在初次相遇之時,我就隱約猜到了個大概。能在正魔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出現(xiàn),武功路數(shù)怪異獨特,徒手就能做到刀劍般的斬擊,更重要的是能輕易解掉魔教的毒。這一切都間接表面了他的身份,只是我一直不去深究,不去問明。愛情使我看不清,聽不見,也忽視了身邊人的猜忌與妒火,最終導致我們的毀滅?!?p> 迦南母親閉上雙眼,屠戮的慘叫聲穿越時空,鉆進她的耳中,緊閉的雙眼上滿是猩紅血光。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啊。她的眉頭緊鎖,悔恨與愧疚深深壓在這個女人身上,無時無刻。
“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娘親?”迦南坐直身子,不自覺地抓住身旁的純青琉璃劍。
迦南母親慢慢睜開雙眼,望著迦南著急的臉龐,伸手握住迦南的手,輕輕把她的手從劍上拿下來,握在手中,眼里是看透一切的光,語調(diào)悠遠道:“后來我們便有書信的往來,我們把書信放在一株巨大無比的梧桐樹的樹樁里,那是一株已經(jīng)枯死的巨大梧桐樹,徒留樹樁立在地上。書信中我們漸漸了解彼此,感情的潮水在不經(jīng)意間淹沒了我們,詩情畫意的未來在筆墨之間展現(xiàn)開來。再后來我們時常在大梧桐樹下約會,分別之時再彼此交換書信。
“幸福會淹沒警惕,愛情又使人麻痹。我不尋常表現(xiàn)被那些憎惡我的人看在眼中,以至于被她們跟蹤我都沒能察覺到,事情很快就敗露了。原本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背著師門與外人幽會這么一件簡單的事件,最多也只是破壞師門規(guī)矩,雖有不妥但絕稱不上嚴重。只是萬萬沒想到她們要置我于死地的決心是如此強烈。”
迦南母親微微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她們背地里把他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整個門派上下皆知,獨留我一人蒙在鼓中?,F(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不少或明或暗的善意提示,可惜都被我忽視了。那些嫉妒我的人,那些仇視我的人,那些視我為奪走她們愛人的人,還有那些曾經(jīng)愛慕我的師兄們,他們把事情告知掌門。為了門派能在江湖上立足,為了榮譽,同時也為了生存,掌門不得不做出抉擇。為了表明門派的正義之心,避免被視為魔教一方,而遭到正道的清除。最終決定主動向各大門派透露此事,商議解決之道。很快他們組織了一場剿滅計劃。他們由我找到了他,順著他找到了蝕骨堂的位置,最終在我們約會之時,對毫無防備的蝕骨堂發(fā)起了進攻,一切人等,格殺勿論。周邊無辜的村子也都未能幸免,一并遭到屠戮。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們,也遭到了正道的抓捕。我被他們抓回審問,他身受重傷逃回蝕骨堂。隨后各大門派組織起來輪番審問于我,在得知他的族人滅亡,蝕骨堂滅門,我心中愧疚難當,只盼望著他能平安活下來。他們用他的性命為籌碼試圖從我嘴里套出關(guān)于蝕骨堂情報,其中不乏想借此偷窺蝕骨堂獨門秘術(shù)——蝕骨術(shù)。”
迦南微微一怔,目視娘親,迦南母親微微點頭繼續(xù)道:“是的,他們打算從我嘴里得知關(guān)于蝕骨術(shù)的秘密。正道門派?真是可笑。只可惜他們完全不懂愛情。愛情讓我引以為豪的武學修為淪為擺設(shè),被他們跟蹤還渾然未覺,讓他們輕松得道情報,甚至同門的提醒都置若罔聞。兩個相愛的人,眼里只有彼此,又怎么會在意身邊的瑣事?更別提什么蝕骨術(shù)了。我們有聊不完的彼此,無盡的美好未來。我們只是兩個相愛的人而已。不知該說是喜還是悲,他們拿他的性命要挾于我,就在我要就范之時,同輩的師兄冒著生命危險把真相告知于我,但得到的卻是他的死訊。他埋葬了蝕骨堂內(nèi)的人,最后自刎于堂內(nèi)。我想他一定也是被愧疚與自責深深纏繞著。得知了他的死訊,我便了無牽掛。面對心如死灰的我,他們也拿不出任何辦法。即使掌門不斷抗議,試圖保住我的性命,可對內(nèi)是門派的榮譽,對外是正道各大門派的咄咄逼迫,最終他也只能妥協(xié)。原本我的死,是注定的,直到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存在。我知道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這是我的使命,是我們愛情存在過的最好證明。我要活下去,正道已經(jīng)容不下我了,但我也不愿投靠魔教,且不說他們是否愿意接納我們,就光是死在我手上的魔教教徒我自己都數(shù)不清了,他們的親友們又怎么能放過我?況且我希望你在一個健康的環(huán)境中長大?!?p> 迦南母親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指尖順到耳根,輕輕揉了揉耳朵,道:“機緣巧合之下,我得知了‘十二時辰’這個處于正邪之外的組織,這個江湖上最隱秘也最危險的組織。我用所有的東西為代價,割舍掉一切,遁入這個組織。只要完成任務,你就能在南禪庵無憂無慮的成長,這是我能做的最好選擇。至于這個組織,你只要知道它給了你生命,給了我保護你的機會,就足夠了。為此,我們付出的代價也要牢記于心。我們都想獲得自由,但不是現(xiàn)在,至少在沒有任何異動之前,十二時辰是一個讓你我都安生立命的組織?,F(xiàn)在我們不便對此做過多言論,你現(xiàn)在是寅時的執(zhí)行者,其中利害關(guān)系自然了解?!?p> 迦南點點頭,稍稍平靜下來。在聽聞娘親講述的過程中迦南一度目露兇光,殺氣四起,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往事,往事隨風,糾纏往事,只會使娘親更為痛苦。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道:“還恨……她們嗎?那些背后捅刀子的同門們?”
迦南母親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迦南默默道:“即使此刻我依舊無法做出抉擇,感情的事,說不清,道不明。但聽完娘親與爹爹的往事,我想我該像你們那樣純粹,勇敢,遵從自己的心?!?p> 說完迦南從懷里取出赤色時辰令放在手中攤開來,道:“今日特地前來打擾娘親清修,還為了這事?!?p> “赤色時辰令!”迦南母親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一字一頓擠出這句話來。
迦南點頭,若有所思道:“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燕姐姐為何說這個任務由我處理最為合適了?!?p> 迦南母親皺眉問道:“為何?”
迦南解釋道:“因為這個任務和蝕骨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迦南母親又驚又疑,問道:“蝕骨堂?!”
迦南把從黑燕那了解的情報轉(zhuǎn)述給母親,她靜靜的聽著,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