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寧已經(jīng)重新披上另一件衣裳,看到王泗倒下,得意地走上前來朝謝湘道:
“剛才真是千鈞一發(fā),若沒有謝郎相助,妾此刻便要香消玉殞了,果然還是謝郎憐惜妾。這廝已無還手之力,不勞謝郎動手,便由妾送他上路吧,正好隨了他的心愿,與妻兒團聚?!闭f著便要動手殺死王泗。
“呵呵,誰說你可以碰他的?睡了幾年的男人說殺就殺,你倒是菩薩心腸。派人把他送去本座府上,不許動他性命?!敝x湘冷著臉,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宋寧寧還想再說什么,看到謝湘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心想這魔頭不比王泗,動手殺起人來都不帶招呼一聲的,雖然恨他明明與自己有約定,剛才卻遲遲不出手,在樓上看夠了笑話,但也知道此人自己無論如何得罪不起,只得訕訕地應聲離去。
謝湘回到雅間,只見新樂雪白的臉頰帶著兩朵紅云,粉撲撲的,秀眉微蹙,雙目氤氳,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謝湘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揮手遣散了服侍酒水的眾妓,坐到新樂身邊,柔聲問道:“妙妙,你喝醉了。本座聽你的話把王泗料理了,你不高興嗎?”
新樂附身靠在案幾上,拿一只手撐住下巴,皺著眉頭道:“不論救誰,都得死另一個,那誰該死,你我怎么能決定呢?人得上天賜性命,開靈智,生死運數(shù),皆有天意。我等凡俗之人,本不該妄圖代替天意,插手別人的生死,剛才是我不對,說話欠考慮了?!?p> 謝湘不以為然地說:“妙妙此言差矣,既然生死運數(shù)皆有天意,那你怎么知道本座所為不是天意如此呢?怎么知道宋寧寧今日因你一言而茍活不是她的天命呢?
天地萬物無不是弱肉強食,強者決定生死,弱者聽天由命,你身為皇室中人,這個道理應該比誰都明白。只不過你突然看到活人被殺覺得可憐罷了,本座早就告訴你了,看多了習慣就好?!?p> “不要!我不要看!你說的我都不要聽!本宮乃一國公主,你憑什么讓我這樣讓我那樣!”新樂突然直起身體,大聲發(fā)起脾氣來。
謝湘饒有興致地看著新樂,好像看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放軟聲音安慰道:“好好,不聽不聽。本座就是想告訴你人沒死,本座留了他一口氣,現(xiàn)在送去府里了,你明天給他治傷,把他治好就行了嘛。妙妙不是會以針度氣嗎?你是在哪里學的?”
“嗯?是在書上看的呀,宮里多藏書,我每天沒事干就看書,不懂的地方就問御醫(yī)。除了醫(yī)術,我還會占星畫符呢,嗯,我還看過好多武功秘籍,可惜都沒有一本是能讓人從頭練的,不然何至于現(xiàn)在受制于人?!?p> 說到這里新樂幽怨地瞪了謝湘一眼。
“哈哈,妙妙不要生氣了,本座真的只是帶你游玩一番而已,如果你想回宮,只要開口,本座就送你回去,不騙你?!?p> 謝湘一臉誠懇,又道:“不過本座十分好奇,普通針灸之術,只是以金針刺激穴位,或打通受阻經(jīng)脈,真氣運行還是得靠人自己。
本座所習武功,一為至陰,一為至陽,兩種真氣無可相容。你為何能以金針將沈勤思體內的陰寒真氣引出來?那是否能用金針調息,將人體內陰陽兩種不相容的真氣化作一處呢?”
“嗯,我大概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讀過一冊道家的典籍叫《陰陽凝相策》,便是論述如何調和這天地陰陽之氣,使之相匯相融,凝固合一,方成圓滿。
不過這是道家練氣的書,我就試著把書里道家引氣的方法用在了沈道長的體內的真氣上,沒想到還挺容易的。果然人的勁氣,也不過是自然萬物靈氣的一種。
還有一本武功秘籍,叫《二極歸元要訣》,說得也是陰陽真氣怎么怎么,但是我看不太懂,你要看的話,以后我回了宮可以找出來給你。不過宮中藏書千千萬,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p> 謝湘聽著面上不顯,但心里卻已是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自己已將本門《燭照寶箓》和《幽螢圣典》兩門武功都練到八重境界,卻因為陰陽相斥始終無法再進一步。加之體內同時有至陰至陽兩種真氣,最近偶爾感到運行其中一種的時候,另一股也蠢蠢欲動,越來越難以壓制。
如果兩種真氣一齊爆發(fā),那必然會走火入魔,爆身而亡。
當初在沈勤思身上看到了一絲絲以外力控制真氣流向的可能,便二話不說把新樂擄了過來,如今趁新樂醉酒,把話套了個干凈,聽到果然有辦法解決陰陽相斥的問題,恐怕都不需要什么金針引氣,自己把兩本書看一看,練一練,說不定還能突破第九重境。
可是新樂最后一句話讓謝湘又冷靜了下來,這小公主決計不能放走。宮中藏書自然可以派人去翻找,但如果找不到,少不得要讓眼前這個讀過的人默寫下來。
新樂說到宮里,心里一陣難過,雙手掩面,輕聲呢喃:“我想回家,送我回去吧?!?p> 謝湘把新樂的手掰開,替她抹去粘在睫毛上星星點點的淚珠,輕輕地說:“好,本座帶你去建康。只是你走了,本座一人未免寂寞,妙妙太狠心了?!?p> “你怎么會寂寞,再說你寂寞和我有什么關系啊?!毙聵钒櫭嫉?。
“妙妙對本座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嗎?”謝湘輕撫新樂面龐,凝視著她的如墨雙瞳,聲音低沉磁性,像是在念蠱惑人心的咒語。
新樂突然心口一陣煩悶難受,“是,我是喜歡你,不過我不想和你說話。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以后再也別和我說話了。”聲音嬌嫩柔軟,神情委屈可愛,謝湘心中一蕩,伸手樓過新樂低頭吻了下去。
新樂本就醉得神志不清手腳無力,完全沒有力氣推開身上的人,只得任人擺布,予取予求。
謝湘是風月場上的老手,自然三兩下就把新樂吻得魂飛天外,不知今夕是何夕,不過這樣的結果就是吻著吻著,新樂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謝湘無奈,抬起頭來看著懷里沉睡的嬌小身軀,不滿地抱怨:“所以本座不喜歡你這種不經(jīng)事的小女娃,這時候不是應該情難自禁翻云覆雨一番嗎?哼!不解風情?!?p> 當夜,回到府宅,謝湘招來宗瑞吩咐道,“碧血丹珠的消息已從留春閣到手,在五斗米教手里,東西在建康,你先一步去建康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宗瑞領命。
次日一早,新樂在一陣針扎一般的頭疼中醒來,睜眼呆呆得看著床帳,回想起昨夜種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裂開了。
這什么人啊,竟然趁人之危輕薄自己,自己還如癡如醉地不知反抗。完了完了,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么辦?
他今天肯定會以此大做文章,羞辱調侃自己。真的要完,要是被父皇知道自己與一個江湖草莽授受不親肯定要大發(fā)雷霆。為什么自己要喝那么多酒?。。。?p> 不過事情似乎全未如新樂擔心得那樣糟糕,謝湘非但對昨夜之事一字不提,也沒有再對新樂言語調笑。竟是換了一副溫文有禮的樣子,請新樂給昏迷的王泗看診。
新樂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又不敢刺激他,只能硬著頭皮給王泗把脈。王泗體內冷熱兩股異常的真氣互相糾結纏斗,如果置之不理,他這一身武功怕是就這樣廢了,經(jīng)脈受損恐怕還會落個殘疾。
新樂沒想到謝湘的武功竟然這樣殘忍霸道,當初要不是沈勤思運氣好從山崖被打落,說不定現(xiàn)在也是一個廢人了。
新樂接過方凌煙遞過來的金針,緩緩刺入王泗體內真氣最為激蕩的幾處要穴,輕輕捻轉針尾,閉目靜氣,將真氣從王泗經(jīng)脈吸引而出。許久,新樂香汗微沁,舒了一口氣,把金針挨個拔出,交還給朧月。
“妙妙,你這手法不止針灸這么簡單吧?!被氐狡珡d謝湘開門見山地問道。
新樂撇了撇嘴,心想到底還是被看破了。
“不錯,雖以針灸之術為載,真正起作用的是道家聚散靈氣的法術。本宮也說了,宮中多典籍,本宮閑時翻閱了不少,因此對道家術數(shù)略通一二?;蛟S也因謝宗主武功本就出自道門,一脈相承,自然更易施為?!?p> 謝湘不禁懷念起昨夜肆意撒嬌生氣的新樂,可惜一覺醒來又變回原來那個拿腔作勢的小公主。
“這么說,這天底下會這樣本事的豈不是只有妙妙一個了?”
新樂聞言一怔,她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只有本宮一個也不好說,畢竟天下人才輩出,佛門道門的名士高人大有人在,也未必不會想到這些。”
“妙妙這話聽著謙虛,但其實是想夸自己是個人才吧?”謝湘笑的可惡。
又來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新樂在心下暗罵一句,不再理會謝湘。
這時,管家過來,躬身向謝湘道:“郎主,宋堂主來了,說是有要事要稟告郎主?!?p> 謝湘不屑一顧道:“去告訴她,本座沒興趣,以后她再來也不必來報,直接打發(fā)了便是?!?p> 管家應聲而去,還沒走出院門,就聽見宋寧寧嬌媚的聲音傳來,“謝郎怎么那么無情,都不愿見妾一面?!?p> 話音一落,人已經(jīng)飄入偏廳,完全無視管家阻攔,身后還跟著另一個身著白衣,腰佩寶劍,花信年紀的秀美女子。一雙翦水秋瞳緊緊地盯在謝湘臉上,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