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鹽,你記不記得前幾日跟我提過,東陽府上有一個巫女,精通巫蠱詛咒之術(shù)。”劉濬正色問道。
“是的,那位圣女叫嚴(yán)道育,我親眼見她施展法術(shù),竟能使紙人憑空行走起舞,十分厲害。怎么了?為何突然問起這個?!?p> “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蛟S可以請那位圣女為我倆祈福禱告,讓天神保佑我們一生一世不分離?!眲F溫柔地?fù)崦妹煤{}嬌美的臉頰,滿眼的憐惜心疼。
海鹽聽到劉濬如此說,仿佛生出一線希望,眼神中的憂傷褪去,展顏莞爾一笑,“好呀,這個辦法好!那我改日去找東陽,偷偷拜托圣女,一定會有用的!”
劉濬心中輕顫,暗暗發(fā)誓,無論如何一定要想辦法排除萬難,讓海鹽可以安心地呆在自己身邊。
思量之間,一條毒計自心中破芽而出。
翌日,劉濬便找到太子劉劭,準(zhǔn)備拉個重要的幫手入伙。
太子生母是前皇后袁齊媯,與宋文帝劉義隆原是少年夫妻,鶼鰈情深,但文帝即位后偏寵潘妃,因而由妒生恨,年紀(jì)輕輕便郁郁而終,直至咽氣的那一刻,也不肯原諒丈夫,甚至不愿見他最后一面。
劉濬是潘妃之子,在袁皇后死后,擔(dān)心被太子劉劭遷怒,費(fèi)盡心思巴結(jié)討好劉劭,帶著劉劭文恬武嬉,紙醉金迷,有什么新鮮好玩的,都第一個給劉劭獻(xiàn)上。
劉劭為人優(yōu)柔寡斷,向來沒什么主見,袁皇后在世時,受母親的影響對潘氏母子厭惡至極,然而母親不在之后,換成了仇人的兒子天天在耳邊阿諛奉承,竟轉(zhuǎn)而將劉濬引為知己。非但不計前嫌,還十分的信任看重這個弟弟。
劉濬便是看中劉劭耳根軟這個毛病,又知道為了反對出兵北伐的事情,太子劉劭被宋文帝數(shù)落過好幾次,對父親心中有氣。父子有嫌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今日大著膽子上門游說,竟是密謀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二弟今日來找我,可是又有什么好去處?上次在留春潤玉,那個芩繪滋味著實不錯,腰肢柔軟,膚若凝脂,一點兒也不比女孩兒差,我正準(zhǔn)備尋你一起再去一次呢。咦,你今天怎么一臉的不高興?”
“皇兄,現(xiàn)在可不是風(fēng)流快活的時候。我母妃在宮中聽到一個消息,父皇因為北伐的事情,對你頗有不滿,已經(jīng)和我母妃抱怨過好多次了。這幾日突然心血來潮問起了好幾個其他弟弟的功課,還說今年年末,要把大家都招到宮里考校一番,給立了戰(zhàn)功的老四老六封賞。你說,父皇是不是動了易儲的心思?”
“什么?!不,不可能吧……父皇怎么會為了這點小事就廢掉我呢?不過是政見不合而已,我又沒造反,憑什么易儲?”劉劭初一聽,雖然懷疑,但看劉濬一臉緊張焦急,心中漸漸信了七分。
“誰不是這樣想的呢,可是圣心難測,現(xiàn)在宮里的妃子美人們都蠢蠢欲動,準(zhǔn)備借此機(jī)會讓自己兒子表現(xiàn)一番,博取父皇歡心呢。我從母妃那里聽到這事,立時過來告知皇兄你,你得趕快想辦法才是。”
“這還能有什么辦法,總不能不讓其他皇子進(jìn)宮面圣,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皇子都?xì)⒘搜??!眲F越說,劉劭也越發(fā)焦慮起來。
“皇兄,說實話,這幾年我們兄弟不過是閑時一起飲個酒,作個詩,找些女樂彈唱助興,卻三番四次被父皇貶損指摘,說我們不務(wù)正業(yè)游手好閑??墒腔市帜阏嫘臑閲G言的時候,卻又被父皇駁斥得體無完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氣煞人也?!?p> 劉劭“哼”了一聲,一臉不岔。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對我有什么不滿,反正自從母后過世,他看我哪兒哪兒都不順眼。說不定他當(dāng)初只是礙于母后,才立我為太子,母后不在了,他早就想找借口把我換掉了呢!”
“皇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劉濬壓低聲音在劉劭耳旁道。
“你有主意?”劉劭面露疑惑。
劉濬在往窗外掃了一眼,把窗關(guān)嚴(yán)實。他進(jìn)房之時便已經(jīng)屏退下人,此刻則小心翼翼地,再次里里外外確認(rèn)一番,肯定這里只有劉劭和他自己兩個人。
“皇兄,東陽那里來了個巫女,法力高強(qiáng),精通巫蠱詛咒之術(shù)。你知道,巫術(shù)可祈福,亦可殺人于無形,我們根本不用殺光其他皇子,只需除去一人?!?p> 劉濬雙目緊盯劉劭,沉聲緩緩說出了自己的驚天陰謀。
劉劭聞言一證,看著劉濬,臉上的神情由疑惑轉(zhuǎn)為驚訝,而后恐懼,接著慌張,然后又糾結(jié)思索起來,最后慢慢現(xiàn)出孤注一擲的狠厲。
劉濬知道,劉劭這是入局了。
兄弟二人當(dāng)即密謀籌劃起來。既是弒父又是殺皇帝奪皇位,一旦暴露必然人頭難保,必須小心謹(jǐn)慎,想一個難以為人所察覺的法子。
劉濬心中早有計較,順?biāo)浦?,把東陽公主最近招攬了一個法力高強(qiáng)的巫女之事告知劉劭,建議利用這個巫女以巫術(shù)咒殺父親文帝劉義隆。這樣做非但無需動用一兵一卒,更不需要買通皇帝身邊近侍,知道的人越少,自然越安全。
劉劭深以為然,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約好隔日一起去東陽駙馬府。
次日二人一起來到駙馬府,特意避開了妹婿王僧綽,找了個王僧綽入朝辦事的時候,徑直去了東陽公主的院子。
東陽公主的生母袁皇后對玄黃之術(shù)素有心得,從小耳濡目染,她自己自然也是深信不疑,趨之若鶩。怎奈母親由于妒恨文帝寵愛潘妃,因病早逝,東陽由此也對父親耿耿于懷,甚至連帶著對父親給自己指婚的駙馬王僧綽,也冷淡至極。
平日里夫妻倆各自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十天半個月也見不了一次面,即便見了面,也是王僧綽行禮問安,東陽則客套兩句,泰然受之。二人一個忙于朝政學(xué)問,一個醉心玄黃數(shù)術(shù),互不干涉,倒也相安無事。
劉劭劉濬找來時,東陽公主正半閉著眼睛斜靠在軟塌上,一個侍婢跪在榻邊捶腿,另一個在一旁侍奉點心蜜飲,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順穾煆椙贀峁~的樂聲。
見到兩個哥哥,東陽公主也不起身見禮,也不開口打招呼,雖然已經(jīng)有下人通報過了,卻仍舊一副視而不見的冷淡態(tài)度。
劉濬的生母正是因?qū)櫣诤髮m而被袁皇后妒恨的潘妃,心里知道東陽恨屋及烏,這般態(tài)度,全是針對自己一人,所以見怪不怪。也正是因此,他才必須把太子劉劭也拖下水,劉劭與東陽乃一母所出的兄妹,如果世上還有人能說動?xùn)|陽,那只有劉劭。
“妹妹,你倒是會享受,你皇兄我這個太子頭銜現(xiàn)在岌岌可危,也不見你有半點擔(dān)心?!眲③恳惶みM(jìn)房里就抱怨起來。
東陽公主微微皺眉,看劉劭劉濬一臉凝重,不像是說笑,便坐起身來,揮手讓侍婢女樂們退下。
等人都退干凈了,東陽悠悠開口道:“皇兄這是什么意思,你是皇長子,又是母后嫡出,再沒有比你更名正言順的儲君了,難道父皇還能廢了你不成?”
“呵,這幾年父皇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北伐的事,他狂妄自大一意孤行,我怎么勸也不聽,對我已經(jīng)心生不滿了。我聽說他這段時間十分關(guān)心幾個年紀(jì)小的兄弟,而且派了老四老六帶兵上戰(zhàn)場立戰(zhàn)功,宮中早有傳言,他已經(jīng)在物色人選,準(zhǔn)備易儲呢!”
“你這是哪里聽來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無憑無據(jù)的瞎說。打仗不讓四弟六弟去,難道讓你這個太子去嗎?”東陽公主一邊說,一邊瞟了劉濬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你天天窩在這院子里修仙煉丹的,能知道什么?朝堂上的事,你家的駙馬都尉告訴過你嗎?我瞧你們兩真是相敬如賓,一個見到另一個,就如賓客一樣客氣?!?p> 這話確實說到了東陽公主的痛處,別人婚后和和美美,而她卻冷冷清清。雖然是她自己故意疏遠(yuǎn)父親選的駙馬,但心里卻把這筆賬算在了文帝頭上。
“父皇指的婚,又不是我自己選的,還能怎樣?可不如你,走街串巷流連花叢,快活得很?!?p> “父皇就是看不慣我快活!不論是母后,我,還是你,他就見不得我們好?!眲③吭秸f越是憤憤。
“是啊,人人都以為他寵愛我,可其實誰又知道,我連見自己畢生摯愛的權(quán)力也沒有,硬生生地被他拆散,日日承受相思之苦?!眲F忍不住添油加醋。
東陽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你的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吧,兄妹亂倫還怪別人了?呵呵,要不是父皇耽于美色,偏寵你母親潘氏,你現(xiàn)在有沒有命在都不一定。要知道海鹽的母親蔣氏,可是因為你們兩的丑事被賜了毒酒?!?p> 說道這里,東陽又想起父親偏心,同樣生了不肖子女,蔣美人就被賜死,潘妃卻一點事也沒有,臉上不禁露出憤恨的神色。
劉濬心中一緊,暗道時機(jī)已到!朝劉劭使了個眼色,劉劭受意,向東陽公主開口道:“東陽,聽說你府上來了個神通廣大的圣女,可以巫術(shù)咒殺他人于無形,可否借來一用?”
東陽震驚之中恍然大悟,雙目圓睜地瞪著兩人。
原來太子劉劭今天過來,竟是為了合謀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