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風(fēng)卷殘云一般地吃了一頓最豐盛的午餐。
雖然不好吃?？墒谴_實是最豐盛的。
她正坐著喝茶。
潘大老爺推門進來。
明月舉杯：“謝謝了?！?p> 潘大老爺笑著坐下回一句：“客氣?！?p> 明月提壺給他斟茶。
潘大老爺笑道：“明月，我能這樣叫你嗎？我覺得這樣簡單一點，而且我們畢竟是生意伙伴了。”
“當(dāng)然?！?p> 明月爽快地點頭，笑道：“那我就直接叫您一聲潘叔，潘叔好?！?p> 她促狹地歪歪頭。
“好，好，哈哈?！?p> 潘有成哈哈大笑。
兩人一起又喝了一杯茶。
潘有成微笑著道：“明月，糧食和錢物我已經(jīng)吩咐準備下去了，一會兒就好。趁著這功夫咱們聊聊。怎么？我剛剛聽徐四說，你自己獵了一頭毒牙豬，毒牙給村民了？”
“是啊。這是提前預(yù)支糧食的條件。”明月無奈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那兒很窮，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最近又急需糧食，所以就只能提前預(yù)支供奉，別的本事沒有，只有用勞力換了，沒辦法。”
“哦?！?p> 潘有成挑挑眉。這話聽著不太好理解。
他斟酌著問：“那你就沒有別的想法？”
“啥想法？”明月一愣，仔細看看潘有成的神色，恍然大悟：“哦，您說那個啊?！?p>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知道您的意思。其實呢，不瞞您說，我還真想過。別的不說，那個毒牙豬那么厲害，他們還揣著明白裝糊涂，讓我去殺。您說，我心里能沒想法嗎？呵呵，這要是論實力呢，我也算可以，論地位呢，我也還行。我就是反悔不遵守承諾了，他們又能把我怎么樣？”
明月笑：“可是，怎么辦？我就是做不出來。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就是那個……”
她停下，想一想，努力找出詞匯描述：“就是那個，吃相太難看了。您懂吧？”
吃相太難看了。
嗯。懂。
潘有成點頭，他完全懂。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喜歡錢沒什么，誰不喜歡錢呢？可是得有度。
明月嘆口氣，接著道：“其實呢，還是因為他們太窮了。您想，要是村里有個什么地主老財什么的，我拿了也就拿了，一點都不帶猶豫手軟的?？墒恰趺崔k？現(xiàn)在這樣的，真的下不去手啊?！?p> 她攤攤手，無奈地笑。
哈哈哈。
說得對。
是下不去手。
潘有成被這個有趣坦率的小姑娘逗得哈哈大笑。
有這么可笑嗎？
明月眨眨眼，也跟著笑了。
事情辦完，飯吃完，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明月立即就告別潘大老爺，要回家去。
潘有成略做挽留，也就罷了。他只是希望如果明月下次再來，可以和兒子見個面互相認識認識。他的兒子是鎮(zhèn)上的守護者。住在白頭山上。
明月表示完全沒問題。
這時那個潘大老爺?shù)氖窒?，藍衫男中年徐四來稟報，她的糧食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正在外面候著。
潘有成送明月到門口，囑咐她路上慢點。明月告辭，兩人分別。
一溜五輛牛車，裝得滿滿的走在路上，引得行人不停側(cè)目。
太財大氣粗了，有沒有？
明月小富婆。
明月故作鎮(zhèn)定地走著，心里其實很得意。
她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下山了，終于可以好好宅在家里修煉了。太好了。
一路順順利利地來到小鎮(zhèn)的大門口，遠遠地，魏十三他們?nèi)齻€人就瘋了似地跑過來。
“這是糧食，這么多，這么多，這么多。”
三個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摸著，看著，說著。恨不得眼睛里都長出鉤子來鉆進去看。
“娘娘這都是您的？”
魏十三激動兼崇拜地看著明月問。
“當(dāng)然?！?p> 明月故作不在意地回道。
“您真是太厲害了，這么多糧食，都夠俺們村全村半年的口糧了?！?p> “咳，說什么呢？”
明月被嗆了一下。
這些看著多，她估算著也就夠她吃四五個月的。怎么讓魏十三這么一說，她好像連飯桶都不是，整個成一個飯缸了。
這可太沒面子了。
“哦，娘娘恕罪。是俺說錯話了。俺錯了?！?p> 魏十三很會察言觀色，一看明月這個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忙主動認錯。
“行了，別說這些了。你們的東西都賣掉了？價錢怎么樣？”
明月問魏十三。
“賣了。價錢挺好，挺公道。”
魏十三一聽問這個，滿臉都是笑，拍著胸口回話。
嗯，說的很含糊，財不露白。明白。
明月點點頭，她也就是隨便問問，這和她沒關(guān)系。
說著話，一行人出了鎮(zhèn)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來時充滿期待，歸時喜笑顏開。
明月獨自坐在糧食頂上，默默閉目調(diào)息。
經(jīng)過這兩天的鞏固，她的境界已經(jīng)完全穩(wěn)定下來了。
身上的氣息運轉(zhuǎn)不止，就像是全自動的循環(huán)機，沒有一刻不在自動修煉。
就連睡覺都在運行中，全程自動吸收吐納生命氣息，再反哺回大地，草木。
一點都不貪婪。
真的是好。
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副作用，這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明月暗暗吁出一口氣：最起碼我不會變成一個大魔頭了，要不然還不如死了算了。
思忖間，忽然聽到有咕咕咕的叫聲，好像是肚子餓發(fā)出的聲音。
她望向下方。
正看到魏十三羞得通紅的臉。
明月沒問他是不是沒吃飯。這種傻瓜問題以前一定會問，現(xiàn)在卻完全不會了。
那都是廢話，一個人好好的為什么不吃飯？當(dāng)然是因為窮沒錢了，所以能省就省點。
不知道為什么，明月這會兒比魏十三還尷尬。
她吃得飽飽的坐在牛車上，車下走著三個沒吃沒喝的人。
這是一個什么心情？就好像這都是她的錯一樣。
我怎么會這么想？
我又不是圣母，這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明月無語。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干看著。
于是，她從袖袋里掏出自己準備卻沒吃成的中飯，遞給魏十三：“喏，吃吧?！?p> 魏十三臉更紅了，手擺得像風(fēng)車一樣快：“不用，不用，俺吃過了，就是有點鬧肚子，所以……”
這個理由可以的。
我信你個鬼。
明月瞪著他：“快點，這是本娘娘的賞賜，你敢不接？”
魏十三不敢。
他囁嚅著說著謝謝娘娘，小心接過去，先分給另兩個早就餓得眼睛發(fā)藍的村民同伴，然后自己才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明月扭過頭，避開魏十三他們含淚的眼睛。
遠處的大地蒼茫而空曠。
冷落的人煙和稀少的房屋都淹沒在這無邊的荒蕪里。
明月看著自己賣花椒得來的五牛車糧食，初成富婆的喜悅突然之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