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我若是死……死了,阿染應當……高興才是。”
因為傷及心脈,他一說話,口中也開始咳出鮮血來,凌染驚恐的瞪大眼睛,哭的更厲害了,顫抖著手去捂他的嘴,一邊說道:“住嘴!高興你個溜溜球!你死了,我就回我的家鄉(xiāng),要徹徹底底的把你忘掉!”
說到后面,她都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因為她從他的眼中看見了深深的愛意,那是藏了太久忍了太久的情,是她以前總是忽略掉的入骨愛意,刺的她心好疼,好疼。
原來以前一直錯的是自己,他的情,都被自己狠狠地忽略掉了。
“咳咳,好…只,只要阿染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咳咳!就好……”
他破碎的話語夾雜著鮮血從凌染指間不斷溢出,威儀不在的俊美臉龐上只剩下溫和,他眷念的看著凌染不敢眨眼,害怕很快就會再也看不見她了。
“你不是說要我陪葬嗎?你這個騙子,又要騙我!”凌染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淚眼朦朧的終是知道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姬澈艱難地笑著,劇咳中,已是氣若游絲。
“從未決定要讓阿染陪葬……”
他的阿染最是害怕疼,他怎么舍得讓她承受毒藥自盡,又怎么舍得她年紀輕輕就陪自己沉眠地下,那般寒冷不見天日的地方,他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姬澈放心不下的還是凌染,撐著最后一口氣,虛眸看向了殿中的吳太妃和冢宰,一邊咳著一邊下令。
“由……王后……主持一切,若敢……不從者,殺!”
話落,又是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在吳太妃的不甘怒罵中,他帶著眸中的眷念,緩緩的闔上了那雙冷厲的眼睛。
“大王?。戓t(yī)!快點過去上藥,快!”
這大概是凌染平生最惶恐的一次了,沾滿鮮血的手顫抖著去拉起跪在地上的老殤醫(yī),即使姬澈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她仍舊不放過最后一絲希望。
“夫人,大王洪福齊天,會平安的?!?p> 還是小柒上前攙住了癱坐在地上的凌染,拿了絹子替她擦拭手中血跡,而老殤醫(yī)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的往傷口上撒藥,不愧是齊國公室相傳多年的秘藥,暗色的粉末入了血肉中,很快便見潺潺鮮血凝固起來,不再涌溢。
可到底是失血過多,哪怕是止住了血,老殤醫(yī)沉重的面色也沒半分緩解。
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著,面色如紙的凌染再次鎮(zhèn)定,沙啞的話語無意識的脫口詢出:“如何?”
那急切的語調(diào)已有了太多不尋常的情愫……
年邁的殤醫(yī)又換上了新的潔布,將染紅的血布遞給了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太過兇險了,若是大王能熬過今夜,尚且無憂,只怕……”
凌染握著小柒手臂的五指驟然一緊,而身側(cè)的吳太妃自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發(fā)了瘋一般朝凌染撲過來,即使被幾個宮人合力拉住,口中還凄厲叫嚷著。
側(cè)目睨去,凌染只沉沉的看了吳太妃一眼,已是無力再與她多纏,朝宮人們揮揮手:“送太妃回未央殿去。”
再看準備離去的冢宰時,她的目光忽而一厲。
“冢宰已年長,有些事可為不可為當清楚,本夫人敬你兩朝侍奉國君,今夜帶刀入長樂殿的大不敬之罪也可劃去,若再有下一次,必重懲?!?p> 姬澈帶她出宮一行本是臨時起意,為何齊人偏偏湊巧便知道,還埋伏在那里,若無人通風報信又怎么可能?她問過齊染,只知朝中有人在助齊雛行刺,卻不知是誰,碰巧虢歧便在此時出現(xiàn),只可惜齊雛已斃命,死無對證了。
虢歧一震,忙拱手朝凌染行了一禮,面露土色的冷聲回道:“今夜是老臣莽撞了,多謝夫人寬宏,愿大王早日康復?!?p> 入朝為官多年他能身居要職自然是人精,知曉凌染不是等閑之輩,也便順著臺階而下,話音一落便畢恭畢敬的帶著自己人的速速離去,今夜之舉若是被追究起來,他有十個腦袋怕也不夠砍。
打發(fā)了這些人,凌染才松懈了一身寒霜,再看回床上的姬澈,她又開始提心吊膽了。
凌染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強大如姬澈在生命面前也是如此脆弱,明明是那樣威武霸道的人,現(xiàn)在卻是了無聲息,可是她竟然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笑和他的聲音,這樣不言不語甚至連眼睛都不再睜開的姬澈,讓她不知所措。
“一定要撐過來,好不好?我再也不離開宋宮了,我們永遠在一起,你現(xiàn)在若是丟下我走了,我會恨你的?!?p> 盈滿眼眶的熱淚再也承受不住滑落在頰畔,那最是精美姝麗的五官布滿了悲色。
他將他的愛強加給她,以前她逃避憎恨不愿面對,可偏偏現(xiàn)在她準備面對了,她也承認愛他了,而他卻要放手了……
“你可是姬澈,怎么會輕而易舉的倒下,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绷枞緷M目淚光的笑了笑,手指拂過姬澈的耳鬢,亂發(fā)撩起時,他俊美的面龐還是那般迷人。
他還有他的國、他的子民、他的宏愿,這天下亂世未定,他怎么能這么早離去呢。
“其實,我從見你的第一眼就有些喜歡你,只是那時你太嚇人了……”
“姬澈,撐過來吧,等你好了,我就做你的王后,為你生兒育女……你不知道,我們那個時代是一夫一妻制,我更保守呢,一輩子只想認一個男人……”
凌染泣然,將臉埋在了姬澈冰涼的手中,他素日最愛這般輕撫她了,蒼勁修長的指腹此時一動不動。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直到天上啟明星升起時,凌染緊緊握住的那雙手才有了一絲反應,彼時她的十指已經(jīng)握的有些麻木了,被裹在掌中的大手微微一動,她便瞪大了眼睛。
“阿染……”
看見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失去焦距的黑眸渙散,大抵是本能的在呼喚她的名字,凌染忙握著他的手湊近不斷說到。
“我在,一直都在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