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到頭來我從格里克堡取得的四樣東西都要花在他的身上?!绷_蘭抱怨道。
“這未嘗不在祂們預先設定的棋局之內(nèi)。”帕西瓦爾摩挲著拐杖上鑲嵌的寶石,“而我們都會銘記你的貢獻?!?p> “棋局……”羅蘭重復道。
“你知道這讓我想起什么了嗎?”
帕西瓦爾將目光移向他,示意他繼續(xù)。
“當時我們在格里克堡的地下金庫。那里的地面上用石子鑲著一副面積廣大,錯綜復雜的馬賽克棋盤——薄暮群嶼的地圖。”
羅蘭用手比劃著,他的動作讓周圍的燭焰都有些顫抖。
“那個督官在上面用青金石表示海,墨玉和黑曜石表示島嶼,還擺放著玩具船和錫兵。其中圣托馬斯嶼遭到圍攻,渡鴉嶼則擠滿了黑色的王后棋子。”
“而那幾樣東西就被他混雜在棋子和玩具中充當?shù)貓D標識。”
“我可不認為他會對這些東西真正的價值一無所知。”羅蘭強調(diào),“或許他那招棋一直下到了現(xiàn)在?!?p> “說來也奇怪?!迸廖魍郀柛袊@,“那個帝國和那座島嶼沒有在任何正史中出現(xiàn)過。但當你們到達時,島上督官的堡壘還在,他的財寶也是?!?p> 他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
“這么說的話,或許他本人也是?!?p> “那我們可得記住他的貢獻?!绷_蘭玩笑道,而他的笑容很快便收起。
“韋蘭上尉是否知曉此事?”
帕西瓦爾搖頭。
“你知道上尉的固執(zhí)。除非賦曉者證明自身的實力,否則他不可能容忍這樣的行徑?!?p> “無論如何,我們所提供的幫助也該到此為止了?!?p> “接下來是他們自己的事,而我們只需等待見證?!?p> 帕西瓦爾看向逐漸燃起的爐火。他們添加的柴薪已然足夠,而火會完成剩下的任務。
煙氣正飄搖如簾。
……
“嗯……調(diào)味算是完成了?!庇鋹傉呱钗艘豢诒幸后w的氣味,“七重庇佑,三重滋味?!?p> “我已將部分血液灑入醒時,你可以開始鍛造坩堝了?!?p> 賦曉者取下誘餌,將其與見證者一同發(fā)送到他的使徒的夢境之中。
做完這些之后,他對著愉悅者舉起酒杯。杯中那些在夢境里依舊稀有的葡萄酒微微蕩漾。
“敬重塑。”
“為我,也為了其他宴主?!庇鋹傉呗冻鲆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她的笑從表皮一直延伸到骨頭,而她的杯中滿是猩紅。
世界表皮的薄弱處,悅人者的血正在流淌,滋養(yǎng)著新生的肉體,而賦曉者的火焰在錘煉場開始燃燒。
……
克里夫感覺自己正在向下漂流。
當這種下降的感覺也逐漸不甚清晰之時,他看到一些墨玉制成的燈盞照亮了周圍的虛空。
一陣寒徹靈魂的冷寂染上了他的夢境。周圍的影子開始轉動,那似乎是居屋的肢體,緊接著是更多的死者,更多的肢體,它們在感染,它們在嬗變。
克里夫想要遠離這些孳生的事物,卻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無法移開視線。當那些肢體向他蔓延而來時,他突然收到了一些東西。
那是他的沐光明者的光。
而在光芒之中,他終于看清了其他部分,那是太陽的尸體。
然后他聽到,也許并不是用聽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對他說道:
“我來此接引你前往下一階段。”
“塑形。”
克里夫的眼前突然被一片猩紅籠罩,那些紅色從虛無的黑空中滲出,而后開始燃燒。
他的沐光明者,如今的塑形者正煅燒著他的靈軀以及他的靈識。隨后,他經(jīng)打造后的存于夢境的那一部分伴隨著愉悅者的醇味之血一同灑向世界的表皮。
光從薄弱處透出,猩紅逐漸淡去。
克里夫緩緩睜開雙眼,如今的這具身體似乎比以往更加健康,他現(xiàn)在和愉悅者流著相同的血。
而他的內(nèi)里仍燃燒著賦曉者的光,塑形的過程也燒去了他的一些記憶,不過那些指引還在,緊接著是更多的指引。他們救他免于死亡,而他應為大功業(yè)獻上一切。
他的塑形者言道:
“我須得扮演鑄爐。命你放置尸骸火花于引擎之正中心,用最高等級的奧秘將其喚醒,最猛烈的煉金素材為其燃料,找到在每重歷史中名字都相同的大地邊緣處的破綻,”
“將裝置帶到那里,連帶麗姬亞成員蘇洛恰那所知的咬噬之鑰。喚起鑄爐最猛烈的熱力,使用最強大的開啟之秘;而后我將目送你融解?!?p> ……
“你終于醒了?!?p> 又是那個聲音對他說。
克里夫看向聲音的來處,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他的床邊,看向他的眼睛正透出光芒。
“有兩樣東西需要轉交給你?!?p> 她遞給克里夫一個以一截干枯的斷手作為燈芯的神龕燈,而在那搖晃的焰心中,閃爍著一團更大光線源的殘留,正隨著衰變發(fā)出柔和的光。
在火花的顫動中,那具灰燼般的尸骸仿佛也變得透明。
那人接著說道:
“開始吧,這是第一件?!?p> “鍛造我們大功業(yè)的一環(huán)?!?p> 克里夫突然記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他在天文臺那場事故后曾見到過的——防剿局的奧莉特。
他沒有感到任何驚訝,就好像一切都順理成章那樣,一切就這樣發(fā)生了。
此時此地的其他事物都無關緊要,他在他的塑形者的左手上已等待太久,那些夢將他掏空,如一顆枯萎的橡樹。但現(xiàn)在他已大體做好準備,作為容器與坩堝,作為祂在現(xiàn)世的手。
憑借他的塑形者的指引,及舊太陽的一星微粒,克里夫二人開始組建破曉裝置。
他們一面做工一面哼唱,哼唱舊日的歌曲:
“火是嚴冬,卻是帶有溫度?;鹗桥海瑓s會耗盡一切。”
到了正確的時間,克里夫輕輕地將尸骸火花放入引擎的正中心。
裂分之陽的一星微粒上下沉浮著,熔融的金屬圍繞著它旋轉。隨著儀式的進行,那些金屬逐漸冷卻,而光源在中心靜默。
“不改變者必當終結。”
最終,核心完成了——一個由彎曲金屬構成的閃耀的牢籠,禁錮著遠古光明的一個小小片段,柔光四射。
裝置現(xiàn)處于休眠態(tài),而鑄造之秘將賦予它生命。
“它說不定可以做我們拂曉的起點,如果我們能用最猛烈的煉金素材再度點燃并凈化之?!笨死锓驘釡I盈眶。
奧莉特依舊平靜地看著他,向他遞來另一樣東西,那是一本厚重的書籍。
“這是第二件?!?p> “我們的沐光明者會為你展現(xiàn)其中的道路?!?p> 《我的事跡、我的力量、我的成就和我所面臨的不公》
隨著光落在書封上,克里夫逐漸看懂了上面的富奇諾語文字。
此書的作者波辛德的霍科博爾德——被有些人稱為“遺忘家族”的不死者教團的前成員——在本書中反擊了該教團。
霍科博爾德在書中吹噓自己的皇室血統(tǒng),并堅稱鑄爐的魔法在由血統(tǒng)高貴之人施行時更有效。
波辛德埋怨利米亞教團給他定罪。他承認在“達成那種特定的愉悅”后,他“有所改變”,但他堅稱此類改變既是高雅,也是必然的。
“究竟誰是火,誰是燃料?”在書的末尾,他如是詰問道。
這是熱力向鋼鐵吟唱的贊歌。
克里夫回想著那些贊頌鑄爐的片段,他忍不住模仿書中的霍科博爾德吟誦道:“鑄爐、弧月和昕旦是光源之神。汞、銀和金乃功業(yè)的種穰……”
這些文字讓他的嘴唇干裂,舌頭脫水。但是,哦!回報多么豐厚。他已經(jīng)如此接近鑄造之秘。
“就到這里了?!?p> 克里夫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奧莉特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她的話語仍殘留在空氣中。
“待你尋得鑄造之秘,激活破曉器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