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落,光芒投在小道上,撒下了一路淡淡的余輝。
晚風(fēng)徐徐吹拂著花草搖擺,送來一陣陣幽香。
抬頭迎著余輝望去,云朵披上了金輝,像少女一樣姍姍而行。
微微一低頭,便遙遙望見滿是爬藤的院墻。
風(fēng)景如畫,但霞光印在身上的他,并不覺得這一幕有多好。
對有的人來說,是溫暖的,忙碌了一天,勞累的身體終能到得休息,回到家中和親人團聚。
然而有些人就覺得,生活就如夕陽一樣,最終暗淡落幕。
是以,一種凄涼的感覺涌上心頭。
想到自己的那位便宜師傅,他的內(nèi)心很是復(fù)雜。
身體的原主,對彭余宴的感情極其深厚,自幼被彭余晏撫養(yǎng)長大,兩人一直生活在橫山腳下的小道邊,與蟲蛇野獸為伴,修建一座道觀容身。
師傅教導(dǎo)他修煉鍛體,把所有的積蓄和獵物都供他吃肉,自己一根肉絲都沒舍得吃,兩人的感情就如父親兒子一般無異。
是以,秦昇自冠時染上惡習(xí),漸漸毀了自身的仙途,直至暴露之時,為時已晚,師傅亦沒說過他一句;
只是在暗中責(zé)怪自己,后來當(dāng)場發(fā)現(xiàn)徒兒磨煉邪技,便把他趕回家中居住,省著眼不見心不煩。
誰知沒過幾日,肉身的原主就……
“吁~”
馬車停下,雙腳落在地面,韁繩栓在樹干,便從靈魂空間中取出一些肉食和干糧走了進(jìn)去。
“師傅!我回來…”
話還沒說完,便見到院中站著一名留著山羊須的老朽,一柄闊刀背在身后,面容不怒自威,正打量著自己。
秦昇急忙微微躬身,雙手拎著糧肉往后背一提,正要開口詢問一番,便被師傅打斷。
“徒兒你回來了?!?p> 師傅手上拿著一封書信從內(nèi)院走出來。
待山羊須老朽接過書信離去。
秦昇才開口詢問:“那是何人?”
“跟以往一樣,都是來送信的?!?p> “以往?那個在京城的朋友?”
話一出口,只見師傅帶著疑慮的雙眼瞧他說道:“你今兒怎么了?以前不都不聞不問的嗎?”
嘴角拉開露出一個笑容,解釋道:“沒有,就是有點兒好奇?!?p> 師傅的眉間緊湊起來,又而松開,臉上掛著笑容,拍了拍他肩膀,欣慰的說:“不錯,有進(jìn)步,以前你沉迷邪癖,從不好奇這些事情?!?p> 秦昇摸了摸頭,笑了笑。
“人總是會變得嘛!師傅,我買了肉食和干糧回來,咱們今晚生火烤肉吃吧?!?p> 瞅了眼秦昇手上的東西,還有門外的那輛馬車。
“你哪來的銀兩?”面容又變得嚴(yán)肅起來。
面對著相依為命的師傅,瞧著對方的眼睛,他說不出謊,支支吾吾的說:“是…是…”
師傅眼瞅著他言語不清,又而眉頭皺得更緊厲聲問道:“是什么?”
秦昇急忙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師傅說:“是…是徒兒前些日子在山下的小樹林里撿的?!?p> “嗯?~”
“有一中年男子被蛇咬到毒死,徒兒挖墳幫他收尸,見行囊里有一大堆銀票,埋了可惜,便取出來自用?!?p> 抬眼越過院墻望著橫山樹林的方向,彭余晏沉思了一回兒,才將秦昇輕輕地從地上拉了起來說道:
“雖然你平日讓我很是失望,但你的品行不壞,為師信你,看來你是遇上了一番機緣,為師知曉了,你起來吧,肚子餓了,抓緊烤肉。”
臉上掛滿微笑的秦昇,心里松了一口氣,瞧著向后院走去的師傅,他大聲喊道:
“師傅!你去哪?徒兒還買了好東西孝敬您?!?p> 直接師傅的背影抬起手?jǐn)[了擺,回復(fù)簡單明了:
“出恭?!?p> 哇!
看來師傅憋了很久了,那腳步快得…
時夜。
后院寬敞地面的中間,一團篝火在熊熊燃燒,不時跳出幾顆細(xì)小的火星。
火光照亮著四周,兩個人影落在地面隨著火光擺動。
一匹老馬在旁邊的樹下,借著火光慢慢地嚼著綠油油的貓尾草。
緩緩轉(zhuǎn)動架在篝火上的木棍烤著肉,另一只手拿著一塊燒餅放在嘴里嚼著,雙眼看著對面發(fā)呆的師傅。
“師傅,你怎么了?”
師傅看著他擺弄烤肉,看著看著,竟然就坐在那兒瞧著他發(fā)呆起來,不知想著什么。
彭余晏聞言,眨了眨眼,腰背直了直,回過神來,揉了揉干燥的眼睛,將目光移向篝火,輕聲說道:“沒什么,就是想了些事兒。”
“能和徒兒說說嗎?我怎么覺得事兒和我有關(guān),難道?你給我定了什么娃娃親?還是?你是什么門派的高人,終于想帶我回宗門重點培養(yǎng)?還是…”
面對師傅舉過來的干柴,他立馬閉上了嘴。
“可以吃了沒有?”
沒趣了,師傅轉(zhuǎn)移話題,也就將烤好的肉串遞了過去,然后自己吃上一串。
微風(fēng)襲來,篝火晃了晃,一顆細(xì)小的火星子爆跳而出,高高的來到頭頂上,抬眼看去,火星子已經(jīng)化作一抹灰燼隨風(fēng)飄蕩。
接著就是一輪圓月出現(xiàn)在眼里,層層清云,如煙似霧,彌蒙在月光下,披一層薄薄輕紗,挽一路淺淺星明。
想到了中秋,還有家人,干燥的眼睛不由濕潤起來。
這一幕,糟老頭子都看在眼里,也隨之望上那輪明月,隨后眼神迷茫起來。
就這么靜靜的,也不知過了多久。
此時,彭余晏的眼神已是堅定,滿臉嚴(yán)肅的看著秦昇說道:
“徒兒,如果你愿,為師帶你去京城走一遭?!?p> 秦昇聞之一愣回過神來,低下頭望向師傅,滿臉驚疑。
“京城!為何?”
“忽然想起,你都這么大了,為師還未帶你去見見世面,眼下壽元不多,得抓緊時間了,不然到時你還未出師,為師怎么放得下心閉眼?!?p> 抹了抹滑下臉頰的淚水,沒能忍住,哭笑著說:
“您老人家是不是在京城有相好的,拿我當(dāng)借口,明明是你自己想去?!?p> “你個兔崽子,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迸碛嚓棠弥獯兄骸安坏貌徽f,徒兒烤肉的手藝真不錯?!?p> 其實,他如今想著帶徒兒去京城,除了壽元的原因之外,主要是因為有了上路的盤纏。
為了撫養(yǎng)這個徒兒修煉,他真的耗盡了所有,周圍的妖獸因遭他屠殺,都早已跑遠(yuǎn)遷徙,沒了收入來源,是以這些年來一直窮困潦倒,靠著野獸和菜圃勉強度日。
以他的身份,又落不下顏面去讓他人使喚,更沒與好友借資,隨好友信件一同帶來的銀票,也都拒了,骨頭硬了一輩子,不愿低頭。
其實他有些后悔,若不是缺乏錢財,也不至于忙于捕殺妖獸,而忽視了對徒兒的教育,導(dǎo)致根骨出了岔子。
“師傅,我不想去?!?p> 憑著經(jīng)驗,沒有機緣提示,秦昇沒做多想。
“為何?”
“不想讓師傅因過于擔(dān)心而失了分寸,做出徒勞之舉?!?p> 看著詫異目光瞧著自己的師傅,秦昇吞下烤肉繼續(xù)說道:“橫山地處南疆,到京城少說也有兩萬余里,路途兇險自然不少;
師傅修為自保有余,但有我這個累贅,怕是會拖累師傅;
其次,京城乃天子腳下,達(dá)官權(quán)貴眾多,各大家族林立匯聚一城,天下凡夫皆聚都城拼搏,魚龍混雜,你我?guī)熗蕉松跷?,多怕落不得好?p> 雖不知師傅想帶我去京城有何意圖,但以我所想,目的不過是讓我有所出息;
可我修為如今不過后天三重,在賜陽縣都不算個人物,還能去哪兒;
徒兒立誓,從今日起奮發(fā)圖強,不再辜負(fù)您的一片苦心,沉心修煉,早日步入先天,龍門奪首,為您要來一顆破禁丹,讓您得以突破先天,再活一百年;
待徒兒娶妻生子,侍奉師傅頤養(yǎng)天年。”
此時,秦昇已是跪在地上,對著彭余晏磕了三個響頭。
這徒兒,彭余晏一時驚愣,萬萬沒想到,平日里表現(xiàn)得嬉皮笑臉、古靈精怪、沒心沒肺的逆徒,竟然有如此心智和孝心;
當(dāng)聽到徒兒說出要為他取破禁丹時,都被感動得眼眶瑩瑩。
這孩子的口才也是非同凡響,明明是為了自己修煉,說得好似為了他一般。
趁著徒兒眼下磕著頭瞧不見,急忙用衣袖把眼淚擦了擦;
幾步上前,將徒兒扶了起來,幫他擦去額頭上黏著的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這才像個人樣,為師欣慰不已,你可總算是懂事了?!?p> 秦昇撓了撓頭,然后微笑著,從衣兜里掏出三本書籍,捧著向他伸去說道:
“師傅,我可懂事了,今兒白日去縣里,徒兒特地去春滿園書店,給您買來了縣里僅存的三本絕品書籍,限量典藏版,圖還是彩色的。”
……
“為師盼著你仿佛度日如年,記住你今日立下的誓言,你可辜負(fù)為師,但不能辜負(fù)自己?!?p> 瘦弱修長的身影背著雙手,手里緊緊拿著那三本書籍,慢慢的走入廂房中關(guān)上門。
“您的教導(dǎo),徒兒謹(jǐn)記在心。”秦昇拱手行禮目送彭余晏回房。
吃飽喝足,收拾一番。
秦昇便來到自屋床榻上。
盤膝打坐,手置膝關(guān)。
大道之妙,全在凝神。
凝神閉目,引氣入體。
將師傅所教的中品培元凝氣功運轉(zhuǎn)起來,隨著功訣的運轉(zhuǎn),感受到四面八方圍繞著某種能量,隨后于體表各處引入體內(nèi)經(jīng)脈之中。
引入的那些能量與體內(nèi)原有的能量混合在一起,像水一般順著經(jīng)脈流動。
漸漸的,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絕。
而后堅持如此狀態(tài),持續(xù)修行。
兩個時辰后。
秦昇忽然停下修煉,眉頭緊湊,面露難色。
運轉(zhuǎn)了兩個時辰,體內(nèi)的經(jīng)脈竟已容納不下新入的靈氣,且肉身的體能隨著靈力運轉(zhuǎn)消耗甚多,經(jīng)脈卻僅有一絲擴張。
經(jīng)脈擴張速度過慢,修行耗費的時間過多,終其一生都未能后天圓滿,白白耗費大量的肉食和時間,這便是所謂的根骨不佳么。
當(dāng)自己親自感受修行,他才真正了解到根骨的重要性。
如今后天三重修為,若是沒有意外,終其一生也不過后天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