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后。
賜陽縣,互通南境邊疆的官道上揚起高高的塵土。
一匹棗紅駿馬正在奔馳,馬背上有著一名中年模樣的漢子,皮膚黝黑,嘴唇厚重,兩眼炯炯有神凝視著前方。
此人上身穿著灰色的粗衣布褲,雖布料一般,但衣著平整,面容憨厚,形似大戶人家的家仆。
只見他不時用馬鞭抽打著馬尾,催促著馬兒快些前進。
不用多時,便追上了待在路邊等待的兩人。
“吁~~吁~”
“嘶~嘶~”
隨著一陣馬匹嘶鳴,駿馬緩緩慢下腳步,來到一匹黑頭老馬的身側,馬背上坐著的正是秦昇。
中年男子的目光越過秦昇,瞧了另一匹白馬上的彭余晏一眼,便有些不甘的將目光轉向秦昇,松開韁繩置于身前,雙手朝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衣打扮的壯年男子淺揖行禮,說道:
“少主,我與那些往回走的那一大群人打聽清楚了,過了前方彎道后大約三里處,有上百黑衣蒙面的人攔路不讓通行,二十多名后天境后期的修士聚在一起想要理論,便都當即遭到格殺;
好在黑衣首領心善,警告其余人抓緊離開,不然其他主事者過來,會有性命之憂,是以,對方雖沒報知身份,但路人皆疑是四大家族的人,恐有截殺之事將要發(fā)生,便都二話不問匆匆返回縣城,想著明日再做打算?!?p> 【我勇往直前,九分鐘后身亡?!?p> 【我放棄馬匹,進入左邊的小樹林,通過小徑繼續(xù)趕路,遇上一番天大的機緣?!?p> 【我望而生畏返回縣城,錯過一場天大的機緣。】
“一場天大的機緣。”秦昇在心中暗道一句。
眉頭緊鎖,眼都不眨地盯著前方。
路是忽然攔下的,實力極強,明目張膽來頭不小,怕是要截殺某個權貴,機緣應是如此而來。
“徒兒,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們先回去,明日去縣里打聽再做打算?!睅煾登埔娝纳裆行鷳n的說道。
秦昇聞言,內心忽然涌出一股擔憂。
若是他一人在此,必然毫不猶豫的去爭奪這一番機緣。
可此趟出行,師傅有意讓他做主磨煉。
出行之時的躍躍欲試,已變得躊躇不前。
如今方才體會,這并不同前世一般,稍有不慎,便會讓身邊之人有性命之憂。
可放棄這天大的機緣,讓他糾結至極,遲遲未能下定決心,猶豫不決。
彭余晏乃是彭家前任家主,自然眼色十段,徒兒此時的猶豫,讓他放下了之前的擔憂,騎著馬來到徒兒前頭看著他說道:
“徒兒,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為師可以幫你參詳參詳?!?p> 正要下定決心放棄這場機緣之時,師傅卻是給了他另外一個選擇,秦昇想了想說道:
“師傅,徒兒覺得眼前是一場機緣,是以心中有了計較,可此事徒兒一人難成,若得幫手,卻唯恐害了師傅與李叔,心里甚是難以決斷?!?p> 彭余晏騎馬來到前方,望著前路遠方鏗鏘有力的說:
“你有此想法,為師很是欣慰,可我等如今起于凡塵,處于人道之中,若想脫穎而出,豈能畏手畏腳,京城腳下暗潮洶涌,萬千微士皆是用命拼搏,只為爭取那一絲渺小的機會;
由此可見,如履薄冰怎能有所收獲,又怎能實現(xiàn)目的,從而達成志向,你有何計較盡管道來,只要謀劃得宜,進退有度,為師與你李叔便愿陪你冒險一試?!?p> 微風習習吹著師傅的頭發(fā),眼下這一幕,讓秦昇覺得這個師傅,好帥!
此番話語,讓他恍然大悟,隨即想到,自己有危機預告之能,只要他與師傅李叔兩人相距不遠,若兩人有生命危險,自己亦有,便可提前知曉,從而避禍得福。
是以,秦昇緩緩說出心中計較:“徒兒受教,依我所見,那群人匆匆攔路,怕是不熟此地,你我居住此地多年,知曉左邊樹林中有一條由樵夫獵戶開辟的小徑,便能成為我等的依仗;
徒兒打算開辟一條小道,牽馬進入,借著小徑抵達攔路地點,找棵大樹暗中觀察伺機而動,若能救得黑衣要殺之人,便可仰仗馬匹通過小徑迅速逃離。”
“嗯,想法與為師略同,黑衣人勸返路人留下活口,有恃無恐,不擔憂泄露消息,怕是被截殺之人即將從另一頭到來,事不宜遲,我們即刻趕去。”
……
橫山,乃是橫鸞山脈的一角,地處大昆南部,由北至西南延伸三千余里,山脈盡頭是大昆與南祁的國境分界。
此處邊疆戰(zhàn)爭日益頻繁,是以,山脈邊上這條筆直寬闊的官道,成為了行商通行的首選道路。
而戰(zhàn)爭的后果,讓邊疆的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漸漸的,捕奴隊這一種職業(yè)悄然誕生,南祁的抓大昆的,大昆的抓南祁的。
如此情況,兩國的邊軍卻是視若無睹,當商人帶貨來邊境販賣之后,便會從各個捕奴隊的手中,帶走一批批的奴隸返回內地售賣。
此時,官道上的某個路段,有來無往,只有寥寥數(shù)人朝賜陽縣趕去,四周靜悄悄的,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
道路的兩旁,那些茂密的樹林,還有灌木之中,一群身著黑衣的人,或蹲或倚靠著,輕輕地擦拭著手中寒光閃閃的兵器。
這群人分布一字排開,將沿路幾百米的樹叢竭盡占去,而后邊,有一顆不高不矮的大樹。
大樹的樹干上正坐著一群人,有的粗狂,蒙面巾上露出疤痕,有的高大,肌肉凹凸,有一人則是手持一柄長劍站立望遠,金屬劍鞘上的雕紋惟妙惟肖。
他身著華服,肩有披風,黑色的披風隨風飄蕩,露出玉穿腰帶上系著的精美玉佩,一身打扮毫無掩飾。
刀疤大漢面露兇狠的望著官道遠處,心不耐煩的說道:“四公子,那該死的鐘十七怎么還沒來,要是情報有誤,我一定把那些探子給劈了,害公子您等了這么久。”
他這么一說,旁邊其他黑衣人皆都臉露不耐,也抱怨起來,各種聲音四起。
“都給我安靜,趙立,管好你的手下。”另一個衣裝同樣毫不掩飾的人緩緩的站起來。
他身高八尺,昂藏巍峨,背脊挺立,像一座高山,一身濃厚的真氣忽然威壓四方,又而收斂無蹤。
只是用刀子般的眼光一掃,有的瞧見那道目光,頭便低了下去,有的當即將頭扭去一邊,不敢對視,四周頓時重新安靜下來。
見四方安靜下來,那人對著趙立說道:“我錢家的探子,消息絕對可靠,這點可以放心,等會兒注意,別讓獵物跑了就行?!鳖D了頓,又而望向官道對面的另一面叢林說道:
“就算跑了,也不能從我們這邊?!?p> 趙立因手下被錢七落了顏面,心想著大事要緊,便也沒有責罰,只是面容不善的瞪了刀疤臉一眼,見對方急忙落在地上磕頭求饒,卻也沒功夫理睬,斜著眼對著錢七說道:“放心,我早有準備,鐘十七此趟在劫難逃?!?p> 接著轉身望向后邊草地上的一名女子,對著女子身側的壯漢說道:“典山,等會打斗之時怕有些混亂,到時千萬把她看住,我有大用。”
典山三十來歲,手提一柄大刀,身材魁梧,一塊面甲遮著額頭,露出些許泡皺醬紅的皮膚。
“屬下知曉,她一身真氣已被我封住,公子大可放心。”他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道。
見對方如此作態(tài),趙立再而嚴肅地提醒:“當心點,事無絕對,別到時出了意外。”
典山一怔,想起這女子腳上的功夫不弱,當時那突然的加速,可是讓大伙兒望塵莫及。
不過好在她多愁善感,想要從他們手中救出手下,這才落入他們的手里,使得公子面子難堪,氣憤之下打斷了她一條腿。
“姑娘,等會老實點,別逼我打斷你的另一條腿?!钡渖酱舐曊f道。
待眾人目光挪開,他便掃視了女子周身一圈,把臉湊到女子的臉旁,一手捧起她的下巴,粗魯?shù)膿崦翘幖毣钠つw,輕聲細語說道:
“美人兒,安安靜靜的,等事兒結束……嘿嘿,我會有獎勵給你?!?p> 這美人名叫鐘靈九,乃宣城鐘府義女,從面容上看三十來歲,根骨實際已有五十多年,修為后天八重。
身材熟透,雪白的連衣裙如今帶著些許臟亂,鵝蛋臉、丸子頭,五官極其精致,美如畫中仙,特別是那細長高挺的瓊鼻,看得典山如癡如醉。
好在公子深有城府,心念大事,如此女子抓在手里竟能做到無動于衷,這才讓他有了機會,想著憑昔日的功勞,向公子求得賞賜,好好調教一番,收為通房侍婢,想到這里,某處不由自拔。
卻不知道,這些人的一舉一動盡在他人眼中。
在典山身后不遠處的一棵高聳大樹上,秦昇三人的體內運行著龜息大法,憑借著茂密的枝葉隱藏。
秦昇將目光收回,遮著手將嘴湊去仁在觀察的彭勝利耳邊,竊竊私語地說道:“師傅,看來計劃需變,要救的人多了一個。”
師傅聞后,望向那個女子,點了點頭,又而向著他搖了搖頭。
點頭回應師傅,秦昇收回身子望向那個女子,眼里帶著不甘。
他想救下那名女子,但師傅的意思是可以救,但要情況允許。
目光挪向另一側的李叔,自己都搖了搖頭,就憑他們三人,能安然無恙的救出事主就以難過登天,更何況要再救一名毫無還手之力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