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老趙是個講究人兒
月朗星稀,魏翔正一個人在房間里給家里打電話,老媽說地里的莊家沒賣上價,愣是給氣的要明年給地租出去。瞧那意思,以后就主攻麻將這一塊了。魏翔聽完笑了,老太太這是打麻將打上了癮,覺著農(nóng)活礙事了,也無所謂,提醒了一番可以娛樂別玩太大以后,還挨了一頓臭罵。
魏月也和自己弟弟說了兩句,說是過完年還打算去南方,問題是何慧說什么也不讓走,理由是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jì)。陳凡回家過年之前就明里暗里用話點人家,就差張嘴直接問人家什么時候讓爹媽過來會親家了。這件事沒法說,當(dāng)年你是老太太給逼走的,現(xiàn)在回來了,也和好了,能不舊事重提么?魏翔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說道:“實在不行你再跑一回得了?!?p> 結(jié)果呢?又讓魏月給臭罵一頓。
魏翔估摸著這娘倆肯定是在家里頂牛了,典型的見不著就想,見著了就得干。最可氣的是,干完了還要拿自己出氣。
得了,現(xiàn)在這小日子已經(jīng)很和美了,魏翔也不會真和自己最近親的兩個女人置氣,干脆,把倆人的話都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掛了電話在酒店里看起了電視劇。
嘀、嘀、嘀。
電話剛掛,大哥大就二次響了起來,難道是話沒說完?穿著浴袍的魏翔將電話接通,想都沒想就問了一句:“姐,還有事?。俊?p> “啥姐?我是老趙?!?p> 老趙?
魏翔精神了:“本山哥,你不是在排練呢么,今兒怎么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嗨,別提了,趕緊告訴我你在哪呢,我找你去?!?p> 魏翔把房間號告訴了他就開始了等待,老趙這是什么意思,這才幾天啊,就主動找上門來了,要不是怕太刻意,應(yīng)該是自己去撲人家才對……
叮咚。
房間門鈴聲響起時,魏翔打床上起身去開門,房門一打開,老趙連衣服都沒換,腦袋上那頂破帽子被捏的彎彎曲曲,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洗掉色了,這身裝扮和印象中《相親》里的趙老蔫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剛排練完。等會,怎么還有燒雞味兒?
哼,老趙壞笑著說道:“鼻子挺好使啊,聞見了?”
緊接著,打另一只手里拎出一瓶牛欄山二鍋頭:“喝點?”
魏翔把身體讓開,就著正一個人在酒店待著沒意思的時候:“喝點就喝點?!?p> 老趙邁步進屋,帽子一摘,坐在唯一一張桌子旁將酒菜擺上了桌:“白天累了一天了,晚上躺賓館里說什么也睡不著就想著喝點,一個人兒喝又太沒勁,還有點事打算求你,這不,就托朋友要了你的電話號找上門了?!?p> “嗨,早吱聲啊,我也正沒意思呢,打個電話我找你去啊,何必打老遠跑過來?!?p> 老趙有事求自己?
魏翔沒琢磨明白,自己在BJ可沒有人脈,別說有事,就算是花錢找人都摸不著門,能求自己做什么?更何況這老趙是依足了規(guī)矩來的,先打電話、再上門,禮貌十足,完全不是他的質(zhì)樸性格……
老趙擰開酒瓶,將酒店里泡茶用的白瓷杯拿出來,一人倒了半杯。魏翔與他碰杯后,來了一大口,老趙含著酒開始撕燒雞,半天這才把酒咽下去‘啊’了一聲,用油乎乎的手遞過來一只雞腿:“不嫌呼我吧?餓了,有點著急,忘洗手了。”
“哪那么多規(guī)矩?!蔽合枰膊辉诤?,接過雞腿上嘴就咬,一口下去老趙樂了,他覺著和這個魏翔還挺對脾氣,倆人性子里都帶著一種不拘小節(jié)的豪爽。
老趙也拎著一個雞腿開啃,邊吃邊說:“對了,說正事,一會兒喝多了該忘了。”
他會喝多?
這個貨年輕時候與人打賭喝酒,空腹倆人喝了七瓶白酒,喝完他沒咋地去演出了,另外那人去了醫(yī)院洗胃,就這么個人一瓶牛二基本等于剛過癮,還至于喝多?
老趙也沒看魏翔的表情,自己又呲溜一口:“魏老板……”
“翔子。”魏翔糾正的說道。
“翔子,這不快過年了么,我們藝術(shù)團原來的贊助商合約到期撤資了,明年的演出服、道具、舞臺都沒了著落,一年大概一萬塊錢左右的費用,我認(rèn)識的商人朋友也不多,就琢磨問問你,看看你這個大老板能不能把一萬塊錢給墊上,先幫我們解決下問題?!?p> 遼寧民間藝術(shù)團?
這種演出團體差一萬塊錢演出費用找不著了?
魏翔怎么有一種想睡覺有人給遞枕頭的感覺:“本山哥,我問一嘴啊,這是你自己的任務(wù),還是你們藝術(shù)團的事?”
趙本山愣了一下:“這還有說法?”
魏翔從衣服兜里拿出一張支票擺放在桌上:“你自己的任務(wù),我二話沒有,錢立馬拿走,什么合同啊、規(guī)矩啊,一概不論,你是我朋友;要是你們團里的任務(wù),我就讓廠里的人去談,贊助可以,要贊助,起碼得能起到幫我們宣傳的作用吧,里邊的具體細節(jié)要一絲不茍?!彼f的很明確,生意和朋友不是一回事。
老趙咂吧了一下嘴唇,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你就當(dāng)是我自己的事吧。”
“那行,明天我把錢給你送去?!?p> “都不問我這錢怎么回事?”
“哪有工夫,這不喝酒呢么。”
話音剛落,兩個表面豪邁、內(nèi)心纖細無比的男人同時笑出了聲,男人間的試探到此為止。
“翔子?!崩馅w終于進入了正題說道:“你來BJ準(zhǔn)備在春晚打廣告,可結(jié)果沒打成,這些天一直留在這,沒事就去央視晃悠,到底為了啥?”
魏翔也不隱瞞:“為了你啊,本山哥?!?p> “為了我?”
“你演了一個叫‘相親’的小品,我的產(chǎn)品甜蜜牌奶茶主打的就是愛情牌,目前這種產(chǎn)品在高校、城市中銷量很好,只是到了過年被那些主打春節(jié)飲品的飲料給頂了。我這不想著要是能在你的小品里進行廣告植入,把這飲料編成一個小包袱、或者將奶茶當(dāng)成接頭暗號,一定會引爆全國銷量……嗨,這不一直沒好意思開口么。”
老趙看著他:“那你咋不說呢?”
“我是個生意人,本山哥,你是搞藝術(shù)的,我怕你誤會啊?!?p> “這有什么可誤會的,你不是用話劇搞過一次植入了么?”
很顯然,老趙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是品牌植入,這說明,他不光知道了話劇的事,還知道自己是誰,在梁城有過什么樣的成績。在如此情況下,此人還是來到了賓館起碼代表著心里的認(rèn)可,而求自己給藝術(shù)團贊助一萬塊錢的事,怎么聽著那么像專門給了自己一個求他的借口?否則以他在東北的名氣,即便是1990年也不是一萬塊錢能難住的吧?
“我不是怕你覺著在花錢買的藝術(shù)么,我沒什么文化,是個大老粗……”
“這話我不愛聽,咱連小學(xué)都沒念完?!?p> 哥倆總算找著對心情的原因了,相互尷尬的笑著。
“算了,我也不瞞你了,其實這筆錢就是給你的?!闭f話間,指了指桌子上一百萬的現(xiàn)金支票:“來BJ的目的是打廣告,廣告沒打成,就變成了廣告植入,看見你,我就沒想過找第二個人?!?p> 老趙伸手把支票疊好放進口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和魏翔說道:“我同意了?!?p> 魏翔愣住了:“這么痛快?”
“那可不,還非得像過年給孩子紅包似得,咱倆撕巴一通?。恳?,重新來?”老趙真開玩笑一樣將支票又拿了出來,故意說道:“我不要?!?p> 哈哈哈哈……
在他身邊你真是想不樂都不行,仿佛老天爺把黑土地里所有快樂的基因都注入到了這個男人身上。魏翔笑著舉起酒杯,根本不接老趙鬧笑話的茬,一仰頭,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哥,謝了。”
老趙也不含糊,先把酒干了,有試探性的說了一句:“我真把錢裝起來了啊。”這才在魏翔沒憋住的笑聲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在1990年,這張支票對于老趙來說絕對算是大錢,還得算是他意料之外的大錢,后來他離婚的時候把家產(chǎn)都給了前妻,也不過是二十萬存款和一臺夏利車。但,老趙愿意幫魏翔絕不僅僅是為了這筆錢,更多的是為了這層關(guān)系。比如今天晚上吧,老趙就問了很多問題,像做生意的眼界問題,為什么你魏翔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生意,還每一樣都能做好,未來監(jiān)控攝像頭真的是趨勢么?
魏翔把所有問題都一一解答了,當(dāng)說到最后,趙本山終于說出了此行的最終目的:“翔子?!?p> “唉?!?p>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二鍋頭已經(jīng)見了底,魏翔一張臉通紅,按照酒話來說,他這紅臉漢子好交。
“你看看能不能教我怎么做那監(jiān)控攝像頭的生意?”
魏翔借著酒意說道:“哥,那有什么?過完年我就讓廠里的吳向東去遼寧找你,告訴你這事應(yīng)該怎么干,到時候政府你負(fù)責(zé)跑,合同你簽,安裝好了這東西以后的后續(xù)維修、補換歸我?!?p> 叮。
最后一杯酒,倆人再次一飲而盡。
這世界上所有的交情都在公平之下,倆人的關(guān)系也是相互幫忙才能越走越近,今天魏翔算是徹底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