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坐了沒一會兒，Allen的電話又進(jìn)來了了，“小丸子，晚上來我家吃飯?。緽rad今天下班比較早?！?p> 小婉自從搬到這個家，每次回來都是冷冷清清，感覺打不起精神，回來了就很想出去。聽到Allen的電話，又開心了起來：“我現(xiàn)在就去你家行不行？我不吵你！”
小婉現(xiàn)在有些明白了Brad的感受：Allen家對于自己來說，比自己租的那個房子更親切，好像是自己一個安全的秘密基地。但是又明白這里雖好，畢竟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到了Allen家，小婉坐在魚池邊看著那些小魚，發(fā)現(xiàn)這些小魚有聰明地很，一看到水面上有人影，便擁擠著游過來，好像下一秒魚食就會到嘴里一樣。小婉一邊畫著，一邊想拿魚食給它們喂一點。想到上次Allen喂的時候被Brad責(zé)備，又合上了魚食罐子。
“沒事，你喂吧！”不知道什么時候，Allen已經(jīng)站在院子的另外一角，“自從Brad去上班，這群魚都沒人喂過。”
“那你不是人？”小婉本能回應(yīng)了一句，想想又不太禮貌，“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Allen輕笑了一聲，走了過來，往水里扔了塊小石頭，河面上立即濺起了水花，把剛剛聚攏在一起的小魚嚇得四散逃開。“我能管得了烏龜兄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要往里面扔，一般也是扔石頭。”Allen滿不在乎地說道。
小婉癟癟嘴，不知道要怎么和Allen聊下去，想了想又說：“你這么忙，還養(yǎng)什么烏龜？養(yǎng)個電子寵物不就好了！”Allen看了一眼小婉的畫說：“因為想像烏龜一樣活得長久唄！”
一句話說完了，讓小婉意識到心里隱隱作痛的地方。她無心再和Allen爭論下去，回過頭繼續(xù)畫魚。
Allen突然湊到她身邊說：“你今天是不是靠昨晚的外賣活過來的？好吃不好吃？好吃我下次再給你買！”
小婉被這個問題問得心里又掀起了新一輪的愧疚，“好吃?。『贸缘煤?！”Allen又問：“哪個最喜歡？”小婉看著他，勉強笑了一下，“小籠包也好吃，韭菜盒子也好吃！都好吃！”
Allen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生煎包不好吃嗎？”小婉愣了一下，“還有生煎包？”說完了又暗自后悔昨晚沒有仔細(xì)看一眼。
Allen疑惑地看著她，小婉看了看他，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真對不起，其實我還沒吃。我早晨一大早爬起來就想吃的，但是隔壁房間的女孩兒她睡得很晚，她不喜歡我那個時候弄出聲響，所以我就......”
Allen看著小婉，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問：“那中午呢？中午你怎么不吃呢？你不吃的話，你這一天都吃了些什么？”
小婉看著Allen，緊張地不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捌鋵嵨?，其實我，”這一刻，小婉心里那個小人人好像在吶喊：“說出來吧！說出來至少不用憋這么辛苦！”
正在為難的時候，Brad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說道：“哎呀，人家女孩兒的品味非要和你一樣嗎？也許今天腿不舒服，沒怎么運動，就想吃點清淡的，不行嗎？”
Allen沒說話，從池塘邊站了起來，自己走進(jìn)了房間。Brad趕緊走到小婉跟前輕輕說：“堅持住！估計你就再干個兩三天了！”
小婉一聽Brad說完，垂頭喪氣，進(jìn)到屋子連飯都沒吃好。Allen看著她，更加心疼。又怕太過越步反遭小婉反感，也沒有心思吃飯。三個人晚飯吃得很尷尬，半天都沒有聲音。
Brad一看這局面，把湯勺往桌上一撂，“哎呀，早知道不做了，不做了！你們一個忙，一個殘，現(xiàn)在飯送到嘴邊都懶得動。就只有我這個勞動人民，從早干到晚，也沒人給個面子！”
小婉一聽，趕忙大口吃起來，“不是的，Brad，你做的飯一直是品質(zhì)保證！你看，我吃得很香！報告，等會兒我來洗碗！”
Brad笑笑說：“碗你是不用洗了，我們兩個大男生，還能讓你瘸著腿去洗碗？給面子趕快吃！把Allen那份吃了！我跟你說我絕對是上輩子欠了他巨款！我不在，他吃泡面，讓我心里覺得過意不去；我做好飯了，他擺個架子絕食了！”
小婉聽著這話，更加五味雜陳。她看了看Allen，最近沒怎么見，竟然沒發(fā)覺他看著好像瘦了一圈。想到這里，小婉更加痛恨自己，想要張嘴說出來，“Allen，我最近......”
話還沒說出口，Allen先皺著眉毛問她：“你是不是在那個新家待得很不開心？以前我叫你來我家吃飯，都是三請四邀的。今天好像巴不得過來。微波爐都不給用？還是每個人要自己買一個微波爐？”
“不是這樣的，”小婉正要解釋，Allen又急躁地說：“我把房子讓給你住，我出去租房，這樣不行嗎？為什么非要在那個又臟又破的地方擠著！”說到著急，他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
小婉聽了這話，也知道Allen是擔(dān)心她，雖然這種擔(dān)心可能只是出于對另外一個人的思念轉(zhuǎn)移，但仍然讓她感動。只是他的最后一句話，讓她很受傷。
Brad明白小婉的感受。他拍了拍小婉：“他這個人急起來，說話是不經(jīng)大腦的，別放在心上。”
小婉看著Brad，點了點頭。又看著桌上的菜，實在沒有心情再吃下去，“Brad，我打包帶著行嗎？我明天一定把你做的也吃了，昨天的外賣也吃了！”
一聽這話，Allen又回過頭，“外賣別吃了！天熱容易壞，吃壞了肚子，在那個鬼地方，哪個管你！”
小婉一聽，真的生氣了，“那里再差，有我的自尊心！這里再好，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Allen一聽，正要辯解什么，突然那股熟悉的無力感又向他襲來。還好Brad眼睛快，一把扶住他，又拿了藥給他吞進(jìn)了嘴里。
小婉嚇壞了，看著Allen，急得哭了起來，“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和你吵架的！”
Allen坐在沙發(fā)上，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等臉上慢慢有了些許血色，他突然笑了一下，“這還差不多！去，知道錯了，去把飯吃了！包子特地給你做的！”
小婉又乖乖坐下來吃飯，Allen在旁邊的沙發(fā)上看著她，皺了半天的眉毛終于舒展了一些，“這才是你的胃口！‘就想吃清淡的’，怎么可能？我哪次也沒看你主動吃過蔬菜！”
Brad在旁邊又忍不住叨叨起來，“我的天，你這會兒還不能安靜休息一會兒？你愛吃肉，人家也非要愛吃肉？不興偶爾換個口味？”
Allen白了他一眼，聲音很虛弱，還忍不住繼續(xù)說道：“你少幫腔！”Brad搖搖頭，沒想到自己哥們兒平時冷言冷語，喜歡上一個女孩兒居然是這副德行，忍不住說了一聲，“老媽媽！”
Allen好像恢復(fù)了一點活力，又繼續(xù)和Brad干起了嘴仗：“是誰天天擔(dān)心那個小朋友不能好好吃飯，才改上了半天班？你以為我不知道？”
Brad真的不是Allen的對手，尷尬地趕忙從廚房走出來說：“我才是老媽媽，我也錯了，行了吧？”
Allen滿意地看著這二位的表現(xiàn)，點了點頭說：“這還差不多！”小婉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
小婉不是一個善于偽裝自己表情的人。Allen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知道她不是真的想笑，心里還有事情。他想起剛剛在語言班看到小婉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顯得木訥膽小，融不進(jìn)別人的圈子。現(xiàn)在和大家都熟悉了，才慢慢舒展開自己的個性?，F(xiàn)在搬到這個新的環(huán)境，是不是又是一個這樣的循環(huán)？Allen想著，這個房子的事情真的是讓他頭疼。想著想著，又揉了揉眉心。
晚上送了小婉回到家，Allen看到Brad還在收拾廚房，便說到：“別弄了！白天弄，晚上弄，你累不累？”Brad看了他一眼：“那你累不累？”Allen看了他一眼，又照例把自己往沙發(fā)上一扔說：“有什么話就說吧，看你憋了好久了！”
Brad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你就快把她拉到這里綁住不給她出去了。還好她有自己的想法！”
Allen沒有說話，Brad看了他一眼，又繼續(xù)說：“她來到這里肯定是要鍛煉自己的。既然她和我一樣，都是來自普通家庭，以后的人生肯定會碰到很多各式各樣的人。這是沒法避免的，現(xiàn)在鍛煉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好？除非你什么也不做了，寸步不離跟著她。”
Allen還是沒有說話，仿佛看著遠(yuǎn)處在發(fā)呆。見Brad沒有再說下去，他看了看Brad：“怎么不說了？我還等著聽呢！”Brad又拾起了抹布，“反正你逼得太緊，只能讓她負(fù)擔(dān)越重，越想躲著你。這是我的感受?！?p> Allen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Brad：“你倆是不是有秘密沒告訴我？”
Brad吸了口氣說：“是，你到時候自己發(fā)現(xiàn)吧。我看她不是不想告訴你，但是被你嚇得不輕。而我更不想出賣朋友！”
終于洗漱完，小婉坐在桌前，感覺自己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她簡略地畫了一個JK收拾玩具的背影，前后兩張背影合起來，是她現(xiàn)在對JK的認(rèn)識。和自己之前的想象差了很多，卻豐富了很多。又看到今天的那張魚池的畫，想到Allen扔石頭入水的那一刻，Allen躺倒的那一刻，還有他瘦削的面龐，又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住了一群小魚。本來在開心地往前游，Allen一扔石頭，就亂得四散而開，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哎！小婉想到這些，頭都疼！我真的只能再干個兩三天就瞞不住了？我為什么不能告訴Allen？我為什么非要告訴他？小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抓得發(fā)根都疼，才知道放下手來。
正在煩躁的時候，JK的電話突然進(jìn)來了，“小婉，你睡了沒？”JK說道，“真抱歉??！今天James醒來，看你不在，很不高興。現(xiàn)在還在鬧脾氣。哎！”
小婉一看鐘，已經(jīng)九點半了?！拔覜]睡啊！James呢，我來和他說話?！?p> James真的接起了電話，發(fā)現(xiàn)電話的那頭真的是小婉阿姨的聲音，他又笑了起來，“小婉阿姨，是不是去陪Jimmy玩去了？為什么不和你玩？”
小婉聽到James的聲音，居然完全忘記了剛才困擾自己的那些狀態(tài)，開心地說，“對不起??！James，小婉阿姨下午腿有點不舒服，爸爸就先送小婉阿姨回家休息了。但是小婉阿姨應(yīng)該走的時候和James說一聲的，是不是？小婉阿姨考慮地不夠周到！”
JK在旁邊開了揚聲器說：“行啦，James，現(xiàn)在聽到小婉阿姨聲音了，可以去睡覺了吧？”
小婉也趕忙對著手機說：“是啊，是啊，James，你明早要趕緊起。因為小婉阿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爸爸做的早飯好好吃！如果明早小婉阿姨到了，你還沒起床，我就要都吃掉了。James知道的，小婉阿姨很能吃的！”
James趕忙在旁邊喊：“你要吃的！你是要吃的！小婉阿姨不吃你的早飯！”
小婉笑了，接著說：“那你趕快！一，二，三，有沒有躺下來？”
電話那頭傳來了James和JK手忙腳亂的上床的聲音?！班牛闵洗擦?！”James激動地說：“明天早晨你是要吃早飯的！要吃多多的！”
“那你有沒有和爸爸說‘night night（晚安）’？”小婉又笑著問。
隨著一聲輕輕的“night night！”，JK關(guān)了James房間的燈和門，從他的房里出來。走下樓梯，他趕忙對著電話說：“真的非常抱歉，這么晚打電話！你趕快休息！”
小婉在電話那頭想象JK是怎么獨自應(yīng)付了不配合的James半天的時間，想著他等會兒可能還有教學(xué)的工作要準(zhǔn)備，心里不由難受，自己作為一個babysitter，光拿錢，卻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我還有一會兒才能睡，”小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對了，關(guān)于那個routine的記錄，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明天白天我們再商量。你別搞太晚了啊！身體會熬壞的！”
JK在那頭揉了揉眉心，笑了起來，聲音有些疲憊：“呵呵呵，小婉老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