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一前一后到了家，Brad看Allen從車?yán)锍鰜砭鸵恢弊ブ⊥竦氖?，趕忙走到他們的旁邊，說道：“行啦，行啦！要罵明早再罵吧。趕緊給她把飯吃了！也上了一天班了。”說完了，又對著小婉說道：“你是不是不懂事？你不知道你哥還沒好啊！現(xiàn)在這個時期，為什么非要去圖書館？”
小婉低下頭，沒有說話。Allen看著Brad，平靜地說道：“包子，你去把飯菜熱一下吧！”說完了，又把小婉拉到了沙發(fā)前坐好，摸著她的腦袋問道：“剛才他有沒有弄傷你？我教你的那些，你還記不記得？”
“你怎么不生我的氣，也不罵我？”小婉忍住了眼中的淚，看了Allen一眼，又垂下了腦袋。
“生氣，罵你有用嗎？到最后你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Allen想著JK母親走的那天囑咐他的話，“EAP是回不來了。你就算再想，我也沒法給你變出來。但是你想James，我可以想想辦法。這次不忽悠你。當(dāng)然前提是你不要哭了，先去吃塊面包，等晚飯熱好了，好好吃飯！吃完飯了，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她想你了，叫你給她回個電話。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讓她找James玩，你又不擔(dān)心薇姐和你爸匯報，你爸沖過來了？”小婉和薇姐在下面吃晚飯的時候，Brad在樓上問Allen。
“薇姐應(yīng)該沒說。”Allen坐在書桌邊，看著床邊的小婉常坐的位置說道，“那天她暈倒，孩兒他爸看她，第二天我沒接到老頭兒電話?！?p> Brad點點頭，正準(zhǔn)備下去吃飯。Allen忽然又說道：“不過就算她說了也不重要。等David真的走了，我準(zhǔn)備回去一趟，老頭兒那邊不會輕易同意了他們倆的！”
“媽，你今天怎么打電話給方艾倫?。磕闫匠４蛭译娫?，我不是經(jīng)常不接嘛。等我有空我會回給你的哎！”吃完了晚飯，小婉像平時一樣，用南京話給媽媽回了個電話。
“小婉??！”媽媽今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脆弱，又聽了Allen的話，不想把被騙的事再告訴小婉?！笆堑呐叮愀鷭寢屢恢敝v南京話的！”小婉媽媽在電話那頭再一次反思當(dāng)時聽到的那個哭泣的女孩兒的聲音說的是普通話。可是當(dāng)時思念女兒心切的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冷靜。
“啊？媽媽，什么南京話？”
“小婉??！”媽媽又喊了一聲，聲音里滿是思念和擔(dān)憂，“小方說你上班很辛苦。要是太辛苦，就不上賴，我跟你爸爸供你讀完這兩年還是可以的！小女孩兒在外面還是以安全為重！”
“媽媽，么的事哎！”小婉不好向媽媽解釋自己有保鏢的事情，“沒有很辛苦。我自己掙錢，把房租水電錢掙出來，你跟我爸爸就不用換那么多澳幣了。太貴了！而且上班也可以積累點兒工作經(jīng)驗。媽媽，爸爸怎么樣？身體好不好？好久沒和他通話了?！?p> “哎，他還不是那樣子，不要指望能有一點點改變?！眿寢屜氲阶约喊滋煲粫r著急，把錢匯了出去。被小婉爸爸知道了，狠狠數(shù)落了一通，心里還是很無奈?！胺凑龐寢尯湍阏f了。小女孩兒工作、學(xué)習(xí)還是其次，找對象最重要！對象要是找得不合適，你一輩子都跟著辛苦！”
那頭JK的家里，好不容易把James忙睡了，JK又坐在餐桌前，鼓起勇氣打開了郵箱里的那封郵件。
怪不得那個時候我怎么找都找不到。JK心里想，難不成母親和小倫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是什么時候就知道了呢？
JK打了個電話給母親，母親沒接。他想打Allen的電話，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機。正在猶豫的時候，手機上忽然有了一條Allen的信息：星期四你有沒有空？小婉不在，我們聊聊。
周三的清晨，一切還和昨天沒什么兩樣。Allen早晨醒來，打開窗簾的時候，看著外面呼嘯的風(fēng)和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禁對墨爾本的冬天產(chǎn)生了一絲厭惡：這種沒完沒了的陰雨天究竟什么時候結(jié)束？這個David究竟走了沒有？
Allen把車停在學(xué)生公寓門口的時候，娜娜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他了。Allen有些遲疑地下了車，看著難得穿了運動服和球鞋的娜娜站在風(fēng)中，看著竟有一分憔悴。“你不會是等我吧？這么冷的天，還下雨，你站外頭？”
“你先去接她。接完了她再回來一趟。到三層來找我，我有話要問你！”娜娜說完了，就徑直走進(jìn)了學(xué)生公寓，留Allen一個人在風(fēng)中感受著細(xì)雨一般悉悉索索的困惑。
“哥，你去哪兒??？”小婉見Allen把自己送回來，又要出門，不禁問道，“你昨天說了不生氣的?！?p> “大人的事，小孩兒少管！”Allen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婉解釋，“我不在，不要出門??！萬一那家伙還沒走，又忽悠你！”
“又是風(fēng)，又是雨的，我懶得出門。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小婉又笑嘻嘻地看著Allen 問道。
“你什么意思？又準(zhǔn)備搞什么突然襲擊？我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
“行！沒問題！”小婉撅著嘴翻了個白眼，“看見沒？不平等關(guān)系就是這么形成的！”
“你要說什么？要不然我們出去說？”Allen跟著娜娜走到了三樓的電梯口，問道。
“你不是不能在戶外嗎？”娜娜一邊開了門，一邊淡淡地說著：“放心，不過十分鐘的話。說完了就放你走！”
“那就直說吧！要談什么？”兩個人進(jìn)了屋，Allen直接問道。
“要不要喝口水？”娜娜忽然拿著礦泉水問道。
“不用了，你直接說吧?！盇llen看著娜娜，表情沒有了平時的冷淡，卻很是認(rèn)真。
娜娜點點頭，沉默了幾秒鐘，緩緩地問了出來：“何小婉，她是不是，是不是你親妹妹？”
Allen沒有回答，看著娜娜的眼神忽然躲開了，看向了別處。
“真的是你的親妹妹？”娜娜看著Allen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一切，“怪不得......”忽然之間，所有的過往全部涌入娜娜的腦海之中。她想著EAP開學(xué)那天，三個女生坐在桌上和Allen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你找了她多久？為什么你們再次相遇的時候，她反而比你大？”
“我找了她二十年。”Allen看著滿屋子的衣服，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這樣的境況下吐露自己心底的秘密。眼里雖然有淚，卻又覺得有一絲滑稽?！氨任掖笥钟惺裁戳瞬黄?！她能活著見到我，已經(jīng)是奇跡了！”
“呵呵！”娜娜一邊苦笑著，一邊擦著眼角的淚?！肮皇俏蚁氲倪@樣！現(xiàn)實用不用這么殘忍？你們倆互為替代品?。‘?dāng)發(fā)現(xiàn)你有心臟病的時候，借用她的出生來彌補你的存在。當(dāng)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孩兒的時候，還是選擇了你，放棄了她！”
“娜娜！”Allen止住了娜娜的話，“你非要這么說嗎？小婉那么喜歡你這個朋友！”
“呵呵！”娜娜還是一邊笑著，一邊擦著眼淚，“你說實話，你恨過她沒有？”
“為什么要恨她？她有決定的權(quán)力嗎？她能決定一出生幾乎就被親爹拋棄；一歲多一點，母親就去世；還是她能決定被送到領(lǐng)養(yǎng)的家庭，生日要被別人平白無故地改大了兩歲；還是到了別人家，依舊是做別人家心里的替代品？”Allen忽然覺得有些無力，靠著墻角坐了下來，“你沒有妹妹。如果你有，你就會知道。一顆壞掉的心臟換一個健康的生命，值得！”
娜娜聽著Allen的話，好久都沒有再說過話。正當(dāng)Allen準(zhǔn)備起身站起來的時候，娜娜忽然跪到了他的面前，俯身在他的心臟跟前聽了聽，又笑著說道：“呵呵，原來真的有聲音！我在網(wǎng)上看到說會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我還不信。原來真的有！原來你不是無心人！”
“娜娜，”Allen喊著娜娜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里是不是應(yīng)該有個傷疤??？”娜娜自顧自地說著，舉起了手指，在離著Allen胸口一厘米遠(yuǎn)的位置上下比劃了一下，“好像一扇門，應(yīng)該關(guān)得挺嚴(yán)實的！可惜?。∥壹炔皇亲鍪中g(shù)的醫(yī)生，也不是一只小蟲。根本進(jìn)不去。算啦！我認(rèn)輸了！”
都快要忘了，原來冬季的海是這樣的。從娜娜的住處出來，Allen獨自開著車來到了海邊。雨停了，風(fēng)卻在海邊更加的猖狂了起來。刮得天空中的海鷗好像都要失去了方向。想著那些年沒有找到母親和小婉的時候，自己獨自走在海邊，沖著海邊吶喊的情景。忽然地，他明白了小婉昨晚要去圖書館的那份感受。呵，丫頭，你來了這么久，難道最深的記憶，都只在圖書館嗎？
“媽！”Allen忽然對著海邊大喊了一聲：“我找到妹妹了！你在天上有沒有放心？我會看好她，看著她嫁人，生子，陪著她一輩子的！”
等Allen到了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到十二點。飯菜已經(jīng)放在了桌上用盤子蓋好。早晨Allen給小婉切的水果也沒有動。房子里異常地安靜。
“丫頭！跑哪去了？”Allen沖著房子里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yīng)。連薇姐都沒有出來。
“玥玥！”Allen著急地趕忙拿起了手機和鑰匙，一邊撥小婉的手機，一邊準(zhǔn)備去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