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半天,值班的房內(nèi)燈光掩映,鄭輕白又不曾有個作伴的,也不曾提燈籠,獨自一個,腳步又輕,所以值班的人皆不理會,閑話嗑得熱火朝天,鄭輕白心神卻不知飄到哪里了。
安國公顧鈺死后,顧棱襲了官,顧棱死后,長子顧倫襲了官,顧倫死時,獨子顧洛年幼,便交由顧候撫養(yǎng),顧洛不肯讀書,多情好色,風流成性。
顧倫死后,他的官倒由弟弟顧候襲了,顧候自幼酷喜讀書,不懂變通,是個實打?qū)嵉臅糇印T涠攀舷稻┲忻轮?,杜父為國子監(jiān)祭酒,杜氏德才兼?zhèn)?,養(yǎng)得一雙兒女也是出類拔萃,可惜杜氏死的早,顧候?qū)㈡夷率戏稣?,這穆氏雖不十分聰敏,但頗有野心。
安國公府子孫雖不少,但唯一可以繼業(yè)的是大公子顧潤,當年京城多少名門望族想與安國公府攀親,將女兒嫁給顧潤,只是一場意外毀了顧潤的腿,如今顧潤的親事是高不成低不就,二十二歲仍未娶妻。
傅老太君讓她的侄孫女傅杪夏暫時管家,是不想讓安國公府的管家權(quán)落到穆夫人手里,傅老太君心里是希望安國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是顧溪的妻子,傅老太君心愛的外孫女江禾茉,是的,在傅老太君心里顧溪與江禾茉才是一對兒。
但穆夫人不是這樣想的,她同意顧澗娶鄭輕白,其中有一條就是因為鄭輕白家世并不顯赫,她好控制這樣出身普通的兒媳婦。穆夫人想讓顧溪娶胡楚奈,也是因為胡楚奈是她外甥女。她讓鄭輕白和傅杪夏學習料理事務,歸根結(jié)底,她所有的算計就是想從傅老太君手里奪回安國公府的管家權(quán)。
傅杪夏又是怎么想呢?她會甘愿當個工具人?當年顧洛沒能襲官,他們夫妻二人會甘心?現(xiàn)在傅杪夏主理安國公府事務,手握大權(quán),日后她會愿意放手,拱手讓與他人?
這安國公府金玉其外,入不敷出,男子不求上進,女子勾心斗角,就算爭得了管家權(quán)又如何?難道要爭著將自己的嫁妝賠進這個無底洞嗎?
鄭輕白沒再多聽下去,抬腳而去,漫無目的,心隨步走,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后花園。
竹林掩映下,她遠遠看到一襲白衣的顧潤,他身影凝固得如同嵌入了黑夜,天上的星一閃一閃,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一個人獨立于夜露中,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走過去,輕喚一聲,“大公子?!?p> 顧潤猛吃一驚,不由得將輪椅往后一退,他定睛仔細看了她一眼,才說道:“你是二弟妹?”
鄭輕白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莽撞了,她呆了一呆,臉上不由得紅了,她咳嗽了一聲,緩緩道:“老爺今日將二爺打了,二爺需臥床調(diào)養(yǎng)幾日,近日怕是不能請教大公子學問,向大公子交作業(yè)了?!?p> 顧潤道:“無關(guān),反正他交來的作業(yè)大多也不是他自己寫的?!彼а劭粗嵼p白說道:“你幫他寫作業(yè),不是幫他,是害他?!?p> 鄭輕白坦然自若回視著顧潤,道:“二爺不是讀書的材料,大公子應該也知道,他能多學一些總是好的,強求太多只怕會適得其反,我?guī)退麑懸徊糠肿鳂I(yè),并不是幫他,是這個求得大公子指點的機會難得,不想錯過而已。”
顧潤盯了她一會兒,然后移開目光,垂目看著自己一雙腿,他說:“我的丫頭回來和我說,以前要東西很是麻煩,最近跟二奶奶要藥材,二奶奶二話不說要什么給什么,并且還會問浮翠院有沒有其它需要,若有需要盡管開口?!彼志従徧鹧郏敖袢沼鲆姷苊?,就在此道聲謝,弟妹對浮翠院的關(guān)照,我記下了?!?p> 穆夫人與傅杪夏雖然在管家權(quán)的立場不同,但對顧潤卻是一樣的心,對他很是顧忌,往常浮翠院的丫頭要東西,她們多是推三阻四,要刁難一下的。
鄭輕白微微一笑,“咱們本就是一家人,這是應該的。老太君心疼大公子,只是事情多難免有照顧不到的時候,我也是替老太君分憂罷了,這不值一提?!?p> 顧潤凝神看著她,不語,審視的目光讓鄭輕白有些不自在,她說道:“天色晚了,露重,大公子衣裳單薄,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先走了。”說完她忙移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