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到應(yīng)龍玄邪受《天魔經(jīng)》惑心加之太濁暗中挑唆失手屠殺了數(shù)百平民,這筆血債將銘刻在玄邪的功德簿上不但凡間官府在追查這慘絕人寰的血案,天庭也派遣了巡查司督察此事。玄邪造下碩孽后因無一人目擊一路上沒遇著甚麻煩,來來往往的官兵和暗中查勘的丁甲游神都沒理他。今日時至晌午,玄邪于林崗中覓得一酒肆,這里是個岔道口往來經(jīng)商的、趕考的眾矣由是熱鬧。堂子里看起來已然滿客,玄邪便在堂外棚子下?lián)褚豢兆缆湎拢瑔緛硇《藘山锱H?、一盤鹽水雞、一壺老白干。
玄邪自覺這輩子沒這么餓過,牛肉切了兩大盤酒還沒下半就沒了,于是又要了幾個熱菜。正大快朵頤,不遠兒又來了一眾和尚,摘了斗笠便往棚子下落座兒。
“哎哎?。∧睦飦淼暮蜕??”店里掌柜的飛得鉆出來,“小門面供養(yǎng)不起幾位大師!”
當(dāng)面兒的老和尚慈眉善目道:“店家不要驚慌,老和尚自帶了錢財。只管與老和尚端來饅頭茶水、再使清油炒兩個素菜?!?p> “呵,大師既然是客官那就請勒!”掌柜隨即按老和尚說的辦。
玄邪瞟了五個和尚幾眼沒放在心上,酒足飯飽后準(zhǔn)備走了?!罢乒竦?!結(jié)賬!”
“好勒!客官這就吃好了?”
玄邪喊得透徹但是他哪里帶了錢財?當(dāng)著掌柜面兒摸了半晌也找不出半個銅子兒。
“呃...客官?”
“您再等等...”
掌柜見事情不妙,這書生明兒是沒錢??!“你又沒包袱,就一把劍一身兒衣裳怎么就半天摸不出銀兩?該不是來我這兒吃白食罷!”說著掌柜就呼來兩個伙計攔著玄邪不讓走,“你說你一個人吃了八個人的菜,臨了分文不掏你以為你是縣太爺呀!”
兩個伙計上來就逮著玄邪嘴里罵罵咧咧,堂里堂外都望著腦袋看熱鬧。玄邪胸中頓時怒火中燒,本來不想惹事使個障眼法變倆紋銀也就完了,這下兩人將他抓住幾十個人看猴兒戲似的看自己怎么收拾得了?是下《天魔經(jīng)》咒語一條條在玄邪腦海中掠過,邪氣貫入玄邪百會只見玄邪雙目洞黑,天魔劍蠢蠢欲動一旦玄邪出手在場的又是幾十條人命。
“店家息怒?!眲倓倎淼牡睦虾蜕胁恢缽哪睦锩俺鰜?,一把摁住桌上顫動的天魔劍,“阿彌陀佛。這官人許是失了錢財,就由老和尚賣個人情與他結(jié)了?!边呎f老和尚邊摸出一錢銀子再問掌柜的足夠否?
“夠也、夠也!”掌柜的喜笑顏開,“撒手撒手,別老摁著人家官人。哎呀呀從來只聽說過和尚化緣,今兒和尚卻施舍起來?!?p> 老和尚笑呵呵道:“老僧受天下供奉,銀錢廣足?!?p> “多謝?!毙吧陨云较⑴瓪?,拱手與老和尚道謝。
“官人勿需多禮。世人駑鈍只要黃金不要真經(jīng)也?!崩虾蜕械馈?p> “不知大師哪座寺廟參禪?”
“老僧同四位弟子從西方無名寺來,往北方中央天去。”老僧道,“我見官人相貌俊朗造化非凡,乃與我佛門有緣?!?p> “承大師抬舉,只可惜弟子已提三尺劍入道家門下了?!?p> “無妨無妨,佛道一家也。”老和尚道,“老僧見官人佩劍戾氣深重,恰好出山門時隨身帶了經(jīng)書一部,今就送與官人?!崩虾蜕修D(zhuǎn)身向弟子討來經(jīng)書,轉(zhuǎn)手遞交給玄邪。
雖無感佛門但老和尚有人情在先,也不好卻了人家,玄邪雙手接過經(jīng)書,打開黃絹赫然看見封皮上書“大日如來真經(jīng)”六字;當(dāng)玄邪再抬頭時老和尚與他四位弟子都已經(jīng)不見了。
自酒肆向南一百二十里玄邪一日便到了。遠望汴梁城郭高大偉岸,官道上出入之人絡(luò)繹不絕,丈高城門下衛(wèi)戍森嚴(yán)不愧是大宋京師。只因這汴梁太大府院如螻蟻密布就光孫憐所在之“王府”也有幾十座,玄邪觀微法眼反倒尋不著去處了。無論如何玄邪還是打算進城再說,這汴梁城里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中央大道上車馬橫飛;臨街路面兒商鋪一家挨著一家,所售之物琳瑯滿目不能盡觀;路上行走的公子、小姐衣著靚麗鮮艷,或折扇、或團扇好不俊俏妖嬈...
玄邪手里提著天魔劍東游西蕩,總之只朝著他心中的方向走,不知覺間已然脫離大街走到偏僻小路上來了。
“救命??!”
聽聞有人呼救玄邪立馬機警起來,可玄邪的腦海里又閃過一個念頭:“山西時不就是救了劉二狗一命結(jié)果牽連了數(shù)百條人命嗎?”想到這一節(jié)玄邪實在不愿再插手人間這些個破事兒。
“啊...”
聽聲兒仿佛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該是遇著好色之徒輕薄了?!鞍?..”玄邪尋聲觀微移形而至果見兩個胡子拉渣的莽漢正在欺負(fù)一個小女娃。玄邪移形到旁用手輕拍其中一人莽漢肩膀道:“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何以這般大膽?”
“?。∧膬簛淼臅??”玄邪的手勁兒捏的莽漢生疼。
見有俠士相救,小姑娘連忙躲到一邊兒,玄邪偏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憐兒!
“憐兒!”玄邪趕忙上前扶起女孩,將她護在身后。
“哪里鉆出來撮鳥,攪了大爺好事。”兩個莽漢說著就掄起拳頭。
這里是個死窄胡同,玄邪和女孩被堵在里頭。見二賊步步緊逼玄邪心生殺意手示劍訣凌空劈下,一道無影劍氣先是在墻上刮出一道深痕,正要接近二賊頭顱時玄邪卻住手了;原來是女孩的手拉著玄邪勾起了玄邪心中一絲善念。
兩個莽漢被玄邪這招無影指劍嚇得屁滾尿流,嘴里直嘟喃:“妖術(shù)...妖術(shù)...”
“滾!”玄邪厲聲喝道。
“滾...滾...”說著兩個莽漢連滾帶爬溜出胡同。
趕走了賊人,玄邪轉(zhuǎn)身抱著女孩:“憐兒!”
女孩掙脫玄邪道:“多謝官人相救?!?p> “是啊,她已經(jīng)不認(rèn)得我了,不認(rèn)得北海的趙番?!毙靶睦锬坏?,玄邪又在女孩眼前用手晃了晃,本想立馬治好女孩兒的失明癥但又猶豫了。玄邪道:“你是哪家姑娘?眼睛不中用還在街上亂走?”
“回稟官人,我是翰林學(xué)士王大人家丫鬟,幾年前生了場大病瞎了眼睛。今兒奉王家老夫人之命出來買些日常玩意兒,不料遇著了歹人。”姑娘道。
“嗯,你眼睛這般不方便,哪里得一個人出來走動?”
“官人有所不知,奴婢自由長在這兒,左右本來熟悉奈何最近賭坊里來了不少混人,才險些遭了欺負(fù)。”姑娘撿起自己的拄仗,要玄邪與她一路,“走,官人。奴婢沒甚好酬謝你,就請你嘗嘗麻婆的桂花糕罷!”
“好?!?p> 說起麻婆當(dāng)年柳平和林墨雪成親時她還是鄰家的少婦。
玄邪默默跟著女孩,當(dāng)年與孫憐逛街時他也是這樣靜靜跟在她后邊,只見這姑娘穿一身淺藍色對襟儒裾,一雙鴛鴦繡花布鞋;梳著流云發(fā)髻,插了一根吊花銅簪。她步履纖纖,端莊秀麗倒不像是個丫鬟來;復(fù)隔二十年玄邪與她走在一起一起如沐春風(fēng)、如遇仲夏。路上沿街的挑兒、攤兒有不少給女孩兒打招呼的,女孩兒聽見聲音也一一回了;邊走女孩邊回頭問玄邪是否還在,生怕恩人跟丟了。
“公子?就快到了?!迸⒋筮h便聽見麻婆的吆喝聲。
“哦...我在你后邊兒?!毙凹滨鈨刹阶飞吓ⅰ?p> “到了。麻婆婆!”女孩的嗓門清脆透亮,如林間的百靈鳥一般,直透人的心田。
“誒!幺女兒勒!”所謂麻婆果然是個滿臉麻子的老阿婆,個子矮矮的,端著把蒲葉扇。
女孩撅著嘴埋怨道:“婆婆,今個出門,走在隔壁胡同險些遭了賭坊里張三李四那兩個混人欺負(fù)?!?p> 麻婆皺著臉道:“什么?那幾個卵球哪里借來的膽子?錢老鬼盡招攬些甚么狗貨?”麻婆趕緊繞出來扶著女孩。
女孩又笑道:“多虧了這公子仗義相助,打跑了那兩個賊人?!?p> 麻婆望著八尺體段的玄邪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肮偃松煤蒙涟?!”
聞見麻婆夸玄邪相貌,那女孩的臉一下紅了,該是也想睜眼看看到底是個怎樣好看的公子吧?!昂昧耍牌拍僬{(diào)侃義士啦...給我包幾塊桂花糕罷!”
“哎喲...好好好...”麻婆打開簸箕蓋子,用刀拼了一大塊然后用油紙包上。
女孩兒從絹包里數(shù)了十枚銅錢奉給麻婆,接了糕點立馬兒遞給玄邪,“嘗嘗?!迸盒Φ酶裢馓煺妗?p> “嗯。”
“不知道公子貴姓?”女孩兒道,“我還要給老夫人買彩線,今兒記著公子姓名,來日再好好酬謝公子?!?p> “趙番?!毙巴蝗粻科鹋旱氖衷谒掷飳懴伦约好?。
“嗯嗯。原來是國姓公子,小女子家里貧賤無有姓名只得他人呼作阿花,望以后公子常來這兒走動?!惫媚锏椭^道。
“阿花?哪里像個名字!”玄邪微微一笑,“以后我就叫你孫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