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道子鳶和伶妖二人在仁化宮重逢也算是彼此有了故人相互慰藉,子鳶也漸漸放開了心中郁結(jié),開始重操自己的樂器和書畫了,于是辛環(huán)和張節(jié)二人常來仁化宮,四人長短相聚亦是歡快。
好景不長,某日夜鄧忠值守雷司時忽然手疾發(fā)作大吐鮮血然后暈倒在堂上,其余人見狀連忙告知皓翁,皓翁飛奔趕來用盡手段才穩(wěn)住鄧忠元神,然后整個玉樞府都鬧得沸沸揚揚。皓翁醫(yī)術(shù)有限實在瞧不出病端于是連夜讓人請黃龍真人、華佗、張仲景三位圣手來雷部為鄧忠看傷。
從三位仙人來雷部時又消了四五個時辰,直折騰到第二日晚上。
“怎么樣?”
華佗、張仲景結(jié)搖頭。
皓翁急了:“三位上仙,到底是怎樣,總有個說法呀?”
黃龍真人道:“離天師恕罪,貧道閱疾無數(shù)從未見過此癥之怪,像是中毒卻又傷及元神?!?p> “是也,我也看是中毒?!别┪痰?,“可我用不周山密法也逼不出這毒來,就像是生了魂你越施法它越滋生?!?p> “可否刮骨呢?”真人問。
華佗答道:“毒已入腑,而且此毒毒及元神非同小可呀!”
皓翁忙跺腳道:“三位可有良策?可有藥方?。俊?p> 黃龍真人、華佗、張仲景俱搖頭。
皓翁無語至極,又無可奈何?!斑@么說就沒救了?”
張仲景道:“天師勿怪,不曉癥狀我等無從下手。鄧天君在戰(zhàn)場負(fù)傷何其英勇,我等文臣何嘗不想幫助天君呢?”
律令問道:“我等知曉三位苦心,我們是門外漢就想問三位有沒有治標(biāo)之法,權(quán)宜之計?姑且穩(wěn)住我鄧大哥的傷情?”
黃龍道:“我看內(nèi)服丹藥、外用神器等已難奏效,主要是天君難以吸收?!?p> “最好就是直接灌真氣?!比A佗接道,“直接打修為灌真氣或可續(xù)命。”
辛環(huán)咋呼道:“什么?續(xù)命?什么叫續(xù)命?怎么就只有續(xù)命了呢?”
“辛天君恕罪,要是不行續(xù)命之法,鄧天君撐不過七天。”
“七天。”華佗所言如劍穿心,辛環(huán)失態(tài)道,“那你們快救救我大哥呀!你們都是醫(yī)圣,求你們了!”
陶容聽到所謂“七天”后霎時心如寒冰,哐鐺一下碎一地,委實不愿相信這等“荒謬”之言,當(dāng)時就拉扯起三位醫(yī)仙的衣袖道:“你們是不是沒誠心救我哥?黃龍!你這廝闡教的,是不是壓根兒就...”
黃龍真人拂袖嘆道:“陶天君何出此羞辱之言?”
“夠了!嚎什么嚎!叫什么叫!陶容你在說什么混賬話?”皓翁斥道,“三位上仙已經(jīng)盡力了,先送三位上仙回府!”
依照醫(yī)囑皓翁先給鄧忠灌輸了百余年的真氣,可這些靈力到鄧忠身上卻只能維持一二日性命,越往后反差越大效果越差,就算皓翁十萬年上古修為又經(jīng)得住幾多消耗。
皓翁每次瞞著鄧忠沒告訴他自己損耗之巨,但每次輸完真氣后皓翁難看的面色讓鄧忠察覺到了些甚么。雷府上下的神君都想替皓翁分擔(dān),但皓翁知道他們那點兒幾千年道行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于是堅持自己一人為鄧忠療傷。鄧忠知曉自己傷重,也知道無藥可救,雖然心中還有些許牽掛想念搖光更思念聞仲,但他實在不想拖累皓翁。
于是放棄的心思已然在鄧忠心思生根。鄧忠懷里還有當(dāng)年搖光送給他的手絹,他不敢再去見搖光,搖光尚是個小姑娘一定不忍見這般生離死別。
床上躺躺,院兒里走走,鄧忠也耗了個把月,這多出來的二十幾天足足消耗了皓翁幾千年修為。一日早,鄧忠起了個大早,梳洗打理完畢穿了一身赤玄朝服,頭戴玉鑲金冠,腰上插上自己的笏板,在銅鏡前好好照了一番自己,愣了會兒然后滿意的笑了。案上放了一封信一個木匣子,架上掛著驚雷劍。出門去了。
“鄧天君?!?p> “鄧天君?!?p> 一路上都有人給鄧忠行禮,鄧忠亦一一還禮,鄧忠把玉樞府都逛了逛三十六院司、四部堂、東西華臺、玄館妙閣、三清殿、仁化宮,與曾經(jīng)的故舊都聊了聊,最后轉(zhuǎn)到府門。
過府門,是辛環(huán)值守,“大哥!今天氣色不錯?!?p> “還好還好?!?p> “愿大哥每日都有這般氣色?!?p> 鄧忠笑道:“病雖然重但總不能老是一副死人臉罷?”
“哈哈,大哥能有這般心態(tài),痊愈那也是早晚的事兒?!毙镰h(huán)也跟著呵呵笑起來。
“別總擔(dān)心我,你小子得多照顧照顧楚姑娘!”鄧忠道,“來我這兒有包糖,你拿去討好你的小娘子?!?p> 辛環(huán)接過一個小布包,剛揣穩(wěn),見鄧忠往門外走連忙問:“大哥你去哪兒呢?”
“不許你哥哥去透口氣嗎?我去山里逛逛,這幾天...忒悶...不是躺就是睡...”鄧忠頭也不回,手叉腰,嘴巴里的念叨聲越來越小。
辛環(huán)大吼:“大哥!早點兒回來!”
“知道啦...”
傍晚,律令路過府門,見辛環(huán)和換班的張節(jié)鉆在一起,不知搞什么名堂。
“二位天君?”律令似屬貓的,走路無聲,開口就嚇二人一跳。
“律法司?!?p> 律令看見辛環(huán)正在分給張節(jié)一些糖果。律令疾步上前扯開包布里外看了看。
辛環(huán)立馬兒就沒好聲氣:“糖果而已,律法司緊張過頭了罷?”
張節(jié)也立馬放了一顆在嘴里,解釋僅僅是糖果,不是什么違禁丹藥。
律令道:“是鄧天君給你的嗎?”
“呵,這你也能查到...”辛環(huán)翻了個白眼。
律令接著質(zhì)問:“他人呢?”
“中午去山里轉(zhuǎn)悠,等會兒該回來了罷?!毙镰h(huán)不以為然道。
“你們快去找!”
鄧忠毒傷的事情雷部上下悉已知之,而造成這種事情的元兇自然是坐立難安。子鳶每日躲在仁化宮,不敢下府去看望鄧忠,她怕自己忍不住而露出甚么馬腳,連月來也只是通過他人慰問鄧忠的傷情。
上半天間鄧忠來轉(zhuǎn)了一圈仁化宮和子鳶敘了半會兒話,又惹子鳶大哭,方才淚干于是約伶妖去湖邊走一走。
“師叔,鄧天君上午來了?”
“嗯?!?p> “我瞧著鄧天君的毒傷,有點像...”伶妖也不確定道,“有點像殺神無羽箭的箭毒...”
子鳶沮喪點點頭,“是我佩劍,和你師傅的毒箭是同源?!?p> 伶妖皺起眉頭,“那可是至毒,無祖師精血不可解,這下子怎么辦?”
“我又如何知道?!弊峪S突然激動道,“我哪里知道會傷到他?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師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子鳶一驚一乍的性子讓人害怕,“師叔,也沒人知道?!?p> “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看子鳶眼神伶妖背后一涼,然后尷尬笑道:“我怎么會說出去呢?你可是我親師叔,只是我們現(xiàn)在要想辦法幫助鄧天君,那毒就是個無底洞,離天師一直給他灌輸真氣也不是辦法。”
“你也知道是無底洞,我又有什么辦法?”
“太濁精血可解,師叔你體內(nèi)不是有嗎?”伶妖提醒道。
子鳶剛覺可行但又搖頭:“太濁精血會令人入魔,鄧忠他...”
伶妖道:“當(dāng)下能保住性命才是正經(jīng),神也好魔也罷,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鄧大哥死罷?”
“他們都是我至親的兄長,是也,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弊峪S心里道。
說干就干,晚間些子鳶下府借著看望鄧忠的借口去丹房煎了點補血氣的湯藥,然后滴入自己的鮮血,準(zhǔn)備給鄧忠送去。
鄧忠還沒回來。
“鄧天君?!弊峪S敲了半晌門,獨手都端累了,于是推開了房門。她將湯藥好生放在案上,四周望了望叫了幾聲還是沒人應(yīng)?;仡^來子鳶才發(fā)現(xiàn)湯藥盤邊放著一封信,一個匣子。
木匣子里裝的是天雷神網(wǎng)、鄧天君印、雷部三十六院司首座印等物件。信是一封辭別信,子鳶讀后愧疚難當(dāng),隨即將信轉(zhuǎn)交給了皓翁。
書文:
雷師皓翁、律令法司及各部首座、殿首、天王、院司雷神諸君、雷部道家同門、同僚、故友見信如面。
貧道鄧忠,原本黃花山草寇,幸得大商聞仲老太師知遇,棄身封神。司于雷霆,級在星君,夙興夜寐,未敢忘憂,上承君命,下啟群星,碌碌無功,亦無大咎。而來有兩千年矣。
至于太濁禍亂興起戰(zhàn)端,臣隨天尊征伐,與袍澤襄義,大破之,負(fù)傷乃還。然則臂銜奇?zhèn)?,回天乏術(shù),縱有皓翁舍身續(xù)命亦曉修為之有盡而流毒之無窮。所謂天行大道,生死有常,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臣自知仙壽已盡,諸公莫哀,今自遠(yuǎn)離,飄搖于風(fēng)雨山色之間。
雖恨不能再與同門舉酒,但于天地宗廟社稷,弗有虧待,吾寧有憾哉?
臣鄧忠絕筆
皓翁接信讀罷,即命雷府神將往雷界群峰尋找鄧忠,可是鄧忠已經(jīng)下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