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改造

　　匯殷徹一下子跳起來，沖到房門前。

　　十九征盼，隸屬于地外種族029-人類基因融合體族群，族群名號則取自原地外種族029-索克薩族的翻譯“神言者”，又由于該類轉(zhuǎn)基因人在激發(fā)基因后的獸化酷似烏鴉，因此授予族群名號“鴉神代言人”。

　　在海燕族進行姓氏改革后，鴉神代言人一族也隨之改名易姓，全族改姓“十九”，以紀念當(dāng)時隨海燕族先輩們一同沖出重圍的十九位鴉神代言人。

　　鴉神代言人一族的現(xiàn)任族長，十九征，與海燕族建立了十分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其獨子繼承了父親的名字，又再冠名盼，名為十九征盼。

　　未來，匯殷徹暗暗想，致溟也會成為鴉神代言人一族的一員，因為她的混合基因片段也取自地外種族029。到時候，十九征盼就會是她的族長了。

　　十九征盼與匯殷徹是打小的玩伴。十九征盼作為鴉神代言人族長的獨子，在父親的爭取下，也獲得了通過停滯新陳代謝以延長生命、接受更多訓(xùn)練的資格。

　　他們從小一起在海燕族接受訓(xùn)練，互相嘲笑對方裹著繃帶的窘樣，有的時候擠在一張床上睡覺。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直到匯殷徹不得不被派遣出去運送轉(zhuǎn)基因人，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才漸漸淡了下來。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們?nèi)允潜舜擞H密的伙伴。

　　“我之前送了一個你們族的轉(zhuǎn)基因人去星際暗部?！眳R殷徹拉著十九征盼進來，然后翻箱倒柜?！拔覝蕚涞人谀欠蹪M三年后把她接回來?！?p>　　“有我們族的？好事啊，我們族的人一向很少……你說什么？”十九征盼一屁股坐在匯殷徹床上，瞪大眼睛?！八粦?yīng)該在星際暗部一直待著嗎？”

　　“但是她很好，我想讓她做我的搭檔。”匯殷徹也坐在床上，他剛剛翻箱倒柜的成果是一個小箱子。他從箱子里摸出一個碩大的藍色果實，看起來很新鮮，因為還在微微跳動。

　　“嘗嘗這個，我從索格爾帶回來的?！?p>　　十九征盼毫不客氣，也不懼怕它心臟一般的動態(tài)，接過來就咬了一口。他一邊忙著嚼果肉一邊還不忘了問?！澳械呐?？”

　　“女的?！眳R殷徹說。

　　十九征盼差點沒把嘴里的東西噴出來。他費勁地咽下去一大口果肉，結(jié)果又嗆到了。匯殷徹拍著他的背，好笑道，“怎么這么驚訝？”

　　“你是看中她的潛質(zhì)還是看中她了？”十九征盼猛地抬起頭，手上還在擦著嘴角。

　　“都看上了。”匯殷徹毫不遲疑地回答。

　　十九征盼嗆得更嚴重了。

　　又過了幾天，海梭通知匯殷徹來進行改造。

　　所謂的身體改造，就是通過植入芯片等等的方式來提升匯殷徹的戰(zhàn)斗力和其他綜合能力。比如他胃里那塊芯片，可以緩慢地減緩胃部蠕動以減慢消化進程，讓他可以在沒有食物的環(huán)境下生存得更久。

　　身體改造的一部分大工程還在實施。海梭告訴他這次要對眼睛進行改造。

　　“你有一只眼睛要換成金屬的?！彼浀煤Ｋ笮ξ馗嬖V他，“它會擁有投影、自主分析、自動鎖定等功能，具體的你可以看我給你的文件?！?p>　　“還有，等你眼部的創(chuàng)傷好了以后，會再進行一次手術(shù)，增強你的人類模擬系統(tǒng)的功效?！焙Ｋ蟮溃耙院笏哪M會更逼真?！?p>　　“怎么說？”

　　“可以在你的身上迅速形成一層模擬皮膚，完全模仿人類的皮膚紋理，包括你的眼睛也可以被蓋住?！焙Ｋ蟮?，“薄度很小，而且還可以進行溫度控制，這樣你就能擁有近似人類的體溫?！?p>　　人類模擬系統(tǒng)。匯殷徹在心底暗暗冷笑，其功能就是盡可能地讓我像個人。這么說，其實我已經(jīng)不再是人了。

　　他感到心底一陣刺痛，好像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撕扯下去。但匯殷徹最后還是躺在手術(shù)車上被推了進去。

　　因為他沒得選。他在海燕族的培育倉里出生，所有的訓(xùn)練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炮火下守護族群，他的命就是海燕族的。

　　那天晚上，匯殷徹在鏡子里看著自己。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那雙曾被海梭夸贊的銀灰色雙瞳。純正的銀灰色，在海燕族族群的藍色里格格不入。

　　可這是匯氏的標志。他清晰地明白自己姓匯，而不姓海。

　　匯氏一族，在海燕族的姓氏改革中始終不同意改姓的一小支族人。他們具有的卓越基因適配性讓他們擁有生來強大的戰(zhàn)斗力，這也是為什么匯殷徹被選中成為……

　　這樣的過程已經(jīng)重復(fù)了許多許多次，他躺在手術(shù)車上想。利刃的碰撞聲，手臂被擦了消毒酒精的冰涼感，然后是一陣刺痛。

　　麻醉劑。匯殷徹配合地閉上眼，墜入黑暗。

　　當(dāng)匯殷徹醒來的時候，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手被什么熱的東西圍住了。

　　那東西比較軟，自己一掙就能掙開。但真正讓他驚慌的是第二件事：自己什么也看不見了。

　　眼前并不黑，而是什么都沒有。沒有顏色。

　　他嚇壞了。

　　可能是改造手術(shù)出了差錯。他再也看不見了。

　　當(dāng)匯殷徹的手輕輕抽了一下的時候，海梭的目光立刻就從草藥書上挪到了他身上。

　　這小子一醒肯定就會亂動。剛經(jīng)歷過改造手術(shù)的他最脆弱的部位就是剛被改造過的眼睛，如果運動幅度過大很可能會導(dǎo)致剛接好的線路被扯斷——畢竟在創(chuàng)口愈合之前的線路是非常不穩(wěn)定的——到時候就還得再來一次手術(shù)。

　　所以海梭一早就做好了防范。

　　匯殷徹剛一動就感覺到自己有半個身子都靠在某個人身上。緊接著，那只被圍住的手被緊緊握住，有人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改造結(jié)束了，你很安全。不要亂動，別嘗試睜眼?！?p>　　確實。雙眼被繃帶和藥物纏得嚴嚴實實，匯殷徹想睜都睜不開。他張開嘴巴，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幾乎聽不出來了。

　　“你是誰？”

　　“我是海梭。距離改造結(jié)束已經(jīng)快一天了，現(xiàn)在是半夜。因為你昏迷了，你的房間誰也進不去，所以你在我的房間。”

　　海梭握緊那只手。這么久了，那只手居然還是涼的。

　　匯殷徹咧開嘴，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罢嬖愀?。沒必要注射全身麻醉吧？”

　　“你的小腿也植入了芯片，提升爆發(fā)力用的?！焙Ｋ髨詻Q地把被子一直拉到他的胸口，“你現(xiàn)在得好好睡一覺。這次你的調(diào)養(yǎng)時間會比較長，因為眼睛的創(chuàng)口愈合起來會很困難。”

　　他抓住匯殷徹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后把他的領(lǐng)子豎起來護住脖頸。海梭猶豫了一下，靠近匯殷徹的耳邊低聲道。

　　“你信任我嗎？”

　　匯殷徹用盡全身的力氣搖搖頭。

　　“你會覺得難過嗎？海梭?！眳R殷徹惡趣味地調(diào)侃。

　　“是啊，我可真的很難過了?！焙Ｋ笮χ褏R殷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但我知道會是這樣的?！?p>　　“就算你不信任我，至少我不會對虛弱的你出手?！?p>　　“睡吧。如果有情況發(fā)生我會叫醒你。當(dāng)然，可能你還沒醒情況就解決了。”

　　匯殷徹的頭漸漸偏了下去，海梭及時把他的姿勢扶正。

　　這小子打小就倔得很。

　　倔可以，又倔又精就有點麻煩了。海梭一直都記得匯殷徹的眼神，那是一種蔑視和得意混雜的目光，看上去頗有幾分匯氏的氣勢。

　　海梭閉上眼。小小的匯殷徹浮現(xiàn)在他眼前，站在起飛軌道的邊上，一副自己是勝者的樣子。

　　匯殷徹和他姐姐匯姚源，作為擁有高基因融合度的匯氏殘存下來的兩個子嗣，被理所當(dāng)然地列入了改造計劃中。而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圓滑地接受自己的命運的。

　　據(jù)說，當(dāng)時是姐姐匯姚源說要一起逃跑，匯殷徹欣然同意。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籌劃后，在一個夜晚，兩人干凈利落地從協(xié)會里劫了一艘戰(zhàn)艦。匯殷徹修改了航線程序和起飛時間，并將自己的姐姐成功送上戰(zhàn)艦。

　　海梭看見警報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當(dāng)他們從走廊里匆匆疾沖而過時，海梭看見了從發(fā)射口里滑翔出的戰(zhàn)艦。而當(dāng)他們沖進發(fā)射室時，發(fā)射通道早已空蕩蕩的，被劫走的那艘戰(zhàn)艦已經(jīng)發(fā)射走了。

　　而站在軌道邊、根本沒打算登上戰(zhàn)艦的匯殷徹，看著他們露出了笑容。

　　海梭當(dāng)時就想破口大罵。

　　這小子是算準了只要兩個人里還有一個留在協(xié)會里，他們就不敢貿(mào)然去追回另一個。

　　“怎么改造我都行，別去找我姐?！眳R殷徹笑瞇瞇地扒拉開他們，沒事人似的回寢室睡覺去了。

　　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只是為即將旅游的姐姐送行，而不是在十分鐘內(nèi)劫了艘戰(zhàn)艦又黑了安全系統(tǒng)，跟時間賽跑爭分奪秒地修改艦船航路，面對焦急地呼喚他上船的姐姐選擇用手環(huán)關(guān)閉了艦船的艙門，然后注視著本也屬于自己的自由迅速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