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尊駕,您怎么來了”
中軍帥府之中,柳隨風惴惴不安地望著面前那道背影心中甚是惶恐。
那背對他之人,一頭及腰銀白長發(fā)、眉眼似劍嘴唇如刀,身穿一席黑袍,雙手背在身后,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巋然不動,呼吸之間似與周遭天地渾然天成融為不可分割的一體。他的一言一行都凸顯某種韻律令人耳濡目染心曠神怡。
他站在病床前注視著躺在那里臉色蒼白嘴唇暗紫的蘇九歌,一言不發(fā),即使收斂了全部氣勢,但仍然令柳隨風與身后的涼道士倍感壓力,仿佛面對的是一座壓頂大山,大氣都不敢出。
柳隨風頻頻對涼道士使眼色:
老涼!尊駕怎么來了?來了你怎么也不告訴我呢?
涼道士郁悶地不停地擠眉弄眼:
貧道也是剛發(fā)現(xiàn)的,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這兒了,我怎么告訴你?在他面前使用小手段就老夫這段位也不夠看啊,肯定瞞不過他的眼睛的,你想害死我呀。
柳隨風痛苦地閉上了眼鏡:
這下子完犢子了,他不是隨著闖王在前線打仗嗎?來這兒做什么嗎?
涼道士搖了搖頭:母雞呀。
柳隨風:...滾犢子。
白發(fā)男子絲毫不去理會身后兩人的‘眉目傳情’,反而神色肅穆地打量了一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蘇九歌,他的眉眼之中滿是好奇之色,左看看右看看時而歪著頭從頭到腳重新觀察一番,仿若看到某種新奇之物。柳隨風與涼道士恭恭敬敬站在他身后,心撲通撲通跳的賊快,十分緊張。
片刻之后,那白發(fā)男子才收回目光開口:
“柳隨風,你就是如此照顧我小師弟的?當真以為我浮屠山無人了是么?嗯~?”
最后一記冷哼,嚇得柳隨風滿頭大汗,差點就跪了:
“尊...尊駕,這次真的是個意外.....是個意外”
柳隨風想哭:大佬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這下子慘了。
“呵呵,意外?柳隨風,有些話想清楚了再說”
白發(fā)男子背著手,稍稍側(cè)頭目光朝后瞥了一眼,言語之間透露出來的弦外之音不言而喻,落入柳隨風耳中宛若炸雷,令他噤若寒蟬不敢有半點僥幸的心理。
“是是是,不敢欺瞞尊駕”
柳隨風忽然設身處地體會到了那些直面這位大佬的敵人當時心中是一種什么樣的心跳:太特么嚇人了,心理素質(zhì)不好的怕是當時就得跪了。
“尊駕明鑒,事情起因經(jīng)我調(diào)查,是由大荒琉璃閣中一名外門大弟子所引起,此人名為嚴無情,曾試圖拜入浮屠山而不可得因而心中生有怨恨,當貴派小師弟初來乍到,遭遇到了大荒琉璃閣三位打壓..........”
柳隨風將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原本就板上釘釘?shù)氖虑?,柳隨風說的理直氣壯,甚至絲毫不掩飾地將各種鍋向大荒琉璃閣身上甩,完全不介意推波助瀾;聽的邊上涼道士表上由震驚、錯愕轉(zhuǎn)為佩服的五體投地,暗道不愧是能當大帥的人,自己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還有這份口才。
當聽到蘇九歌劍斬大荒琉璃閣眾人,白發(fā)男子眉眼這才舒展了許多;當聽到蘇九歌強行吞納太陽之力,他眉頭掠過一抹贊許;當聽到蘇九歌被臨時更換戰(zhàn)船,他眉眼充滿了不悅,柳隨風心態(tài)險些崩了;當聽到蘇九歌居然抽取大地血氣,提煉太陰之力,白發(fā)大佬眼中涌上幾絲狐疑;當聽到最后蘇九歌使用御劍術斬殺化形大妖,他看向蘇九歌的目光中充滿了欣賞。
“這就是全部的事情過程,尊駕明鑒”
敘說完了一切,柳隨風與涼道士硬著頭皮準備迎接自己命運的裁決;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白發(fā)男子開口的頭一句話使他們有些蒙。
“欺辱我小師弟的那三個老家伙,都還活著嗎?”
柳隨風與涼道士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錯覺,回過神后大驚失色。
尼瑪,這是要......
不是說大荒琉璃閣與浮屠山關系不錯?這是要做什么?
“活著,都還活著”
柳隨風急忙回答,唯恐慢了半拍自己被錘死。
白發(fā)男子下一句話再度令他膽戰(zhàn)心驚:
“關內(nèi)還有大荒琉璃閣多少人?”
柳隨風難以置信地抬頭隨即看向涼道士,涼道士面露苦澀沖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還有三百一十六人,其中有一百三十五名家眷”
柳隨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些人的下場已經(jīng)顯而易見,除非大荒琉璃閣來人,不,恐怕是天王勞資來了也救不了他們。
死定了。
“欺負過我小師弟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門派、八族之內(nèi)與之相關的所有人員名單,我給你一刻鐘交到我的手中,否則,你就替他們死”
白發(fā)男子說的風輕云淡,壓得柳隨風有些喘不過氣。
“尊駕,這...這可是要上萬人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柳隨風本以為這位大佬只是心情不好殺大荒琉璃閣的人給他小師弟出氣;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要誅人八族;要知道天帝才不過誅人九族,他浮屠山居然要滅人八族!
以前他們曾有耳聞,但沒想到居然因為這么一點小事,浮屠山居然如此霸道;難道你們浮屠山與大荒琉璃閣是塑料戰(zhàn)友嗎?一下子殺這么多人,你不怕犯眾怒嗎?難道想和整個神界為敵嗎?
短短的一瞬間,柳隨風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
“柳隨風,你在質(zhì)疑我?”
“不敢”
柳隨風驚出一身冷汗,麻了個巴子,自己剛才居然...一只腳差點邁進鬼門關,差點涼了。
“記住,你只有一刻鐘”
白發(fā)男子說完伸手從懷里掏出一藍色小瓷瓶,從中倒出一顆暗金色丹藥放入蘇九歌嘴里。
“混元丹?”
柳隨風還是有見識的,這東西一顆據(jù)說可令凡人直接原地飛升、仙人可輕而易舉直入太乙金仙境,即使在這靈寶不知幾多的神界那也是可生白骨逆陰陽的絕世寶物,偏偏這等好東西只掌握在浮屠山手中,外人根本不可尋得更無法仿制。
眼下,居然就這么輕輕松松喂了蘇九歌一小小的天仙一顆。
柳隨風與涼道士充分見識到了什么叫做財大氣粗,什么叫豪橫,神馬叫實力寵,這尼瑪,擱我我愿意用百年壽元入浮屠,奈何人不收。
一時間兩人想入非非。
“還愣著?”
白發(fā)男子聲音一沉。
“諾,屬下這就去”
柳隨風與涼道士急忙告退,兩人一直躬身退出帥府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感覺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呼....嚇死我了”
面對這位大佬,柳隨風感覺比讓他去和妖族拼命都累。
“柳帥,真的要名單都...”
涼道士看向他。
“不然呢?”
柳隨風反問道,他回頭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帥府,壓低聲音說道:“你也看到了,這位大佬擺明了是要殺一儆百,倘若咱們要是敢弄虛作假,我敢保證,到時候他們不死,死的一定是咱倆,甚至包括你我的親朋好友以及八族家眷”
“可是.....”
涼道士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什么可是”
柳隨風郁悶道:“早就提醒過他們,真當自己做了主管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下好了,他們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還差點牽連了你我”
“唉......”
涼道士一聲長嘆,心有余而力不力不足道:“浮屠山行事.....也太霸道了”
“呵呵,霸道?今天要是闖王來,不止你我人頭不保,恐怕大荒琉璃閣都得滅了”
柳隨風嘆了口氣:“咱倆還是趕緊辦事吧,只有一刻鐘”
很快兩人動員一切可動員的關系,將所有人員名單交到了白發(fā)男子手中。
“尊駕,都在這上面了”
兩人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白發(fā)男子只掃了一眼,輕笑一聲:
“呵”
旋即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大廳之內(nèi)。
兩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木訥地杵在那兒,隨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去聽不去看拼命不去多想,接下來仿若夢魘始終縈繞兩人左右揮之不去。
約莫過了片刻忽然有兵卒沖進來報:
“報!啟稟大帥,城中忽然出現(xiàn)一名黑袍,黃龍、通玄、道玄三位真人被其一掌打死,大荒琉璃閣眾人全被其覆滅”
“知道了”
柳隨風揮了揮手。
很快有一人進來報告:
“報!啟稟大帥,鐵劍門二百門人被一黑袍全部屠戮”
“知道了”
之后,報訊之人一個接一個快馬加鞭趕來,無獨有偶,作案的都是一黑袍。
柳隨風與涼道士面面相覷:
大佬尋仇,閑人退避。
他們再三叮囑手下人不許輕舉妄動。
葬妖天關內(nèi)突如其來的殺戮驚動了所有人,大荒琉璃閣、鐵劍門、丹華宗、風雨樓......一個宗門接著一個宗門被人滅掉,男女老少親朋好友幾乎沾親帶故幾乎無一活口;這種殘酷的手段頓時嚇得葬妖天關之內(nèi)人人自危,明眼人從中發(fā)現(xiàn)了整件事的詭異:這些人都與浮屠山那小弟子有仇。
浮屠山的人,來尋仇了。
霎時間,葬妖天關內(nèi)炸開了鍋。
殺戮一直整整持續(xù)了一炷香,遭殃天關內(nèi)血流成河,黑袍眾目睽睽之下殺人,絲毫不帶任何掩飾,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當天葬妖天關之內(nèi)至少十二萬人被屠,三千多人失蹤。
一時間,葬妖天關之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人唯恐被黑袍找上門。
這件事驚動了浮云居的駝背老頭,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并未出手阻止。
然鵝自始至終帥府沒有任何人出面阻止,這態(tài)度很是耐人詢問,許多人嗅出了不一樣的意味:這黑袍的行動,帥府知道,他們按兵不動默許了;
甚至,這黑袍可能是上面的人,準確的說,是浮屠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