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語中的
付華芝一愣,怎么也沒想到此中還有這番彎彎繞繞,她對父母當(dāng)年之事實在是知之甚少,這會子猛然聽張嬸提起,竟也有恍若隔世之感。
“變天,如何會有這般說法?”
付華芝抿了一口茶,有些疑惑地詢問張嬸。
張嬸面上也帶著不解,若有所思道:“這我倒是不知,只是京城里頭,老爺夫人出事之后,亂了好大一場,當(dāng)時老爺夫人尸骨……”
她頓了頓,下意識看了眼付華芝的臉色,付華芝知曉她的顧慮,輕聲道:“張嬸你但說無妨?!?p> 張嬸這才點了點頭,低聲接了下去:“……尸骨無存,連個入殮都做不得,只得做一個衣冠冢,匆匆設(shè)了靈堂。”
“老夫人那會子心神俱碎,哪里還能操持?幸得二爺還是個仁孝的,又是第一時間趕著去辨認尸首,那會子為了確認是不是老爺和夫人出事,還在那處住了三日,方才空手而回?!?p> 付華芝臉色微變,第一時間趕去現(xiàn)場?還住了幾日尋找尸體?
這聽著倒是不像她那個視財如命,唯利是圖的二叔,這會子倒是仁孝禮儀俱全,竟是叫她認不到了。
“靈堂設(shè)了七日,未曾想此中風(fēng)波卻是從第一日便鬧了起來,我當(dāng)時不懂,只曉得每日都有幾波人上門悼念,卻又跟尋常人家的悼念不同,皆是要仔細詢問尸骨何處,可有遺物觀瞻,還常要跟二爺多番閑談,有時候待得久了,還要勞累老夫人。”
這話到了這里,付華芝心下了然,想來這些人都是沖著玉蛟令而來,哪里是有什么悼念的心思?
張嬸嘆了口氣,眼里又忍不住落淚:“老爺夫人那般好的人,未曾想天公不作美,竟是不讓好人善終,后來大小姐又……”
她抬頭看了付華芝一眼,又垂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老天作孽?。 ?p> 付華芝聽得心底酸澀,文月在旁瞧著,忙伸手遞了一張手帕過去,幫著付華芝拭淚。
張嬸瞧著付華芝落淚,心底不由難受,安慰道:“所幸小姐這會子也回來了,也算是老天保佑,成人之美了。”
付華芝按了按酸澀的眼角,方才朝著張嬸問道:“我回來之后,不曾在府上見過嬸子,聽聞嬸子乃是家生子,為何不在府上繼續(xù)待著,怎么到莊子上來了?”
張嬸表情遲疑了一瞬,似是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付華芝微微蹙了蹙眉,瞧著張嬸的神情,總覺得有何含義,不由道:“嬸子但說無妨。”
張嬸頓了頓,應(yīng)聲道:“哎,小姐說的是?!?p> “這話,說來也有些慚愧,夫人走了之后,便是二房夫人掌家,她原是個潑辣的性子,夫人還在的時候,府里丫鬟便有些忌憚她,這會子輪到她掌家,更是叫人心中害怕。那會除了跟夫人一起外出,死在客棧的丫頭,留在府里的還有一十二個個夫人院里的,盡數(shù)充公到了二房?!?p> “那李夫人說是,嫌棄我們手腳不麻利,在夫人身邊養(yǎng)的憊懶,便不肯要我們,一大半都去了洗衣房還有后廚幫襯,我那會是大丫鬟,會梳頭,難得被夫人留了下來?!?p> 張嬸欲言又止,付華芝微微朝著文月?lián)P了揚眉,文月便極有眼色地又替張嬸加了半壺的茶水,張嬸忙不迭地道謝。
她嘆了口氣才道:“只是到底換了主子,適應(yīng)不好,還未過兩天,我便得罪二房夫人,被趕了出去,便安置在這莊子上,憑了一席地種棉花?!?p> 張嬸靦腆地笑了笑:“想來也是,到底那會子我年紀(jì)也不小……”
“嬸子!”
付華芝突然開口打斷張嬸道:“那會跟你一道的老人,還有幾個在府上?”
張嬸一愣,似是有些不明白付華芝的意思,思忖了半晌才道:“那一批的,好像,都走了,便是留在后廚的,也多多少少出了些事,沒多久就走個干凈?!?p> 付華芝心中冷笑,好一個李氏,倒真是笑看她的本事了,自己父母才走,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清算了!
“照我看來,想來也不是嬸子你們的問題,怕不是二嬸嬸根本容不得人吧!”
張嬸一怔,未曾想付華芝竟是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李氏的面具,這會子倒是叫她一時有些接不住話,她頓了頓,猶豫了半晌方才道:“大小姐許是多想了……”
付華芝一手支著下巴,朝著張嬸問道:“嬸子,我只問你,當(dāng)時府里老人逐出,可是一月之內(nèi),悉數(shù)離開?”
張嬸愣愣地點了點頭。
“是否多是翻了許多微不足道的過錯?亦或是這個老人尋常決然不會犯得毛???”
話點到了這里,張嬸心中也不由一跳:“如此說來,我倒是想起另一樁事,前兩日我還遇見菜婆子,當(dāng)時她是夫人小廚房里頭,最會做點心的,那手藝可是名冠京城,無人不夸獎一番。”
“卻不知為何,到了后廚之后,不是點心放鹽,便是煮的菜不熟,沒多久就被二房夫人撕了賣身契,趕出了侯府,這會子只在莊上幫人煮大鍋飯。論理她心細又懂事,如何會這般不周到?”
付華芝心里漸漸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藍圖,她臉色愈來愈冷,后來竟是有了點,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意味,
如何還能不懂?
這二房兩人正等著她父母早日倒下,靜等著在后頭掃除障礙,立自己的威風(fēng),那會子又如何不能彰顯一番自己的本事?
思及此處,付華芝淡聲道:“多謝嬸子告訴,若是沒有嬸子告知,我怕是還是蒙在鼓里呢!”
張嬸瞧著付華芝臉色隱隱有些害怕,只是想到這丫頭也是命苦,父母在她小時候便出了事,自己又被弄丟在外,一路受盡苦楚,看著她時,也不由帶了點長輩的憐惜。
她嘆口氣勸道:“如今倒也不必多想,您能回來享福,便是天大的好事,想來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也能告慰在天之靈了。也是我多嘴,非要來見您一趟,平白惹您傷心,您可千萬不要難受??!”
付華芝勉強笑了笑,朝著張嬸道:“怎會,若是沒有張嬸告知,我至今還是悶在鼓里,此番多謝張嬸上門,文月,賞!”
她一聲令下,文月便將準(zhǔn)備好的銀錠子,金絡(luò)子一齊裝好,遞給張嬸。
張嬸忙擺著手拒絕,面上慌張的很:“這是作甚?大小姐,我原是伺候夫人的,占您便宜,也算是您的長輩,只有我給您當(dāng)牛做馬的到底,哪有您給我打賞的?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