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給我，你的電話

　　從夏天到冬天，蕭志每天聽著樓上女生的走路聲、關(guān)門聲、跑下樓的聲音，他最期待女生能夠來敲門請他幫忙，他喜歡看女生圓溜溜的眼睛、隨風擺動的長發(fā)還有一緊張就紅紅的圓臉。

　　可是，自從上次從醫(yī)院回來，蕭志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顧音說過話，只有兩次他進門、她出門時點頭微笑的打招呼。蕭志不知道為什么顧音不再跟自己說話。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高興？”蕭志經(jīng)常這樣想。

　　顧音最近內(nèi)心很糾結(jié)，她不知道怎么面對蕭志，他對自己太好了，因為太好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應，也因為這個人太好，自己害怕習慣了這種好又會失去。

　　她永遠記得小時候本來以為自己很幸福，卻無意聽到父親在外亂搞的事情。母親的哭聲和控訴聲壓抑在黑夜里，那一天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上的事情都會改變。

　　“不要對太美好的事情充滿期待”顧音常常這樣告誡自己，所以大學時她天天沉浸在小說世界、社團活動和各種比賽中。一畢業(yè)也抓緊考試，幸運的是2次就考上了。

　　她害怕別人進入自己的世界，害怕對方離去的時候會舍不得，就像小時候幸福在那天晚上的淚水中，沒有了一樣。她學會察言觀色，知道要保守陣地的同時適當迎合別人，把自己的情緒和想法藏起來。這次，她也準備藏起來，即使這個人再好，她也決定藏起來，反正慢慢的都會離她遠去的。

　　蕭志這兩天有點著急，星期一早上顧音出門后就一直沒有回來，朋友圈也沒有說去了哪里，他很想要問她在哪里，可是他又怕是敷衍“沒事，謝謝你的關(guān)心。”的回答。他每天早中晚都會看看顧音是不是發(fā)了朋友圈。

　　“你最近看手機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了，是有什么事嗎？”午餐時蕭志朋友邊吃面邊說。然后一把拿過蕭志的手機，“原來是這個女生啊，你們發(fā)展到什么階段了？”

　　蕭志把手機拿回來：“沒有什么發(fā)展，她最近好像不太想理我?！?p>　　“她不理你，你就去理她呀！看到好玩的事情分享一下，邀出來出個飯，一來二去就發(fā)展了?！?p>　　“來，我?guī)鸵幌履恪！闭f著朋友拿過蕭志的手機，點開顧音的聊天界面，拍了一張蕭志吃的牛肉粉發(fā)過去。接著發(fā)“你吃飯了嗎？這家粉不錯，你可以來嘗一下?！?p>　　“你看，就像這樣。”朋友把手機還給蕭志，蕭志看著聊天界面然后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xù)吃粉，眼睛一直在看顧音有沒有回復。但是吃完東西后都一直沒有收到信息。蕭志收收心投入到工作中。

　　晚上回家后，蕭志還沒有看到回復。在家里轉(zhuǎn)了一圈想找什么東西再發(fā)一次，想來想去他把手伸到了碗框中。

　　“啪”的一聲，蕭志摔了一個碗，然后趕緊拍照發(fā)過去。

　　“今天煮飯不注意把碗打了”

　　“想起來我之前把你的碗打了一堆”

　　“你吃飯了嗎？”

　　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回復，蕭志只能先放一放，去做飯。

　　“不好意思?。‖F(xiàn)在才回復你?！?p>　　“我和同事下鄉(xiāng)了，來這邊幼兒園開展培訓。這邊信號有點差，今天又忙，所以沒有看到?，F(xiàn)在回酒店了網(wǎng)要好一點?！?p>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找時間去試一下。碗的事不要放到心上?！?p>　　蕭志趕緊放下碗回復“沒事，你忙?！薄俺燥垱]有？”

　　“吃了，這邊的幼兒園帶我們?nèi)コ缘?。?p>　　“我明天還有事，先不說了”

　　“好，你早點休息，注意安全?！?p>　　蕭志放下手機，想了又想然后又拿起手機。

　　“要不，把你的電話給我，以后聯(lián)系方便一點?！?p>　　“18916658908 這是我的電話，有事情可以直接打給我?！?p>　　顧音看著蕭志發(fā)的兩條信息，她不知道怎么回復就裝作沒看到。其實她今天看到蕭志的消息了，一直想不到怎么回復，所以用信號差來當借口?？墒撬€是沒有忍住，到晚上回復了?，F(xiàn)在她的心亂糟糟的不知道要怎么理清自己的心思。

　　蕭志沒有看到顧音的回復，他也有點忐忑?！熬W(wǎng)不好？她到底在什么地方。”然后繼續(xù)點開顧音的朋友圈，還是什么都沒有。接著又點開顧音在的幼兒園的公眾號，看到了今天的推送，蕭志終于知道顧音去哪里了，還看到顧音在活動中的照片。顧音去了周邊的鄉(xiāng)村幼兒園搞送培送教活動，為期三天，明天下午就回來。

　　第二天，顧音沒有回消息。蕭志下班后沒有著急回家，去了車站準備等顧音，但是一直等到天黑了也沒有等到，公眾號里已經(jīng)更新了動態(tài)，活動中午就結(jié)束了。他發(fā)消息問顧音“現(xiàn)在在干嘛？在哪里?。俊?p>　　顧音沒有回復，蕭志只能回家。到家后發(fā)現(xiàn)顧音已經(jīng)回家了。他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生氣，放下東西就跑上樓去敲門。

　　“咚咚咚”

　　顧音聽到敲門身拉了一下衣服去開門，她輕輕打開一點門縫看到穿西裝的人，還在疑惑是誰。蕭志把門拉得更開一點看著顧音，顧音嚇了一跳。

　　“你到家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下午的時候?！?p>　　“你怎么回來的？”

　　“坐同事的車?！?p>　　“那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p>　　“呃？我為什么要跟你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怕你拿了很多東西，可以幫你拿上樓?！?p>　　“我只背了一個背包，提一個袋子，我拿得動的。謝謝哈！”

　　“嗯，你到家就好了?！?p>　　顧音：“......”

　　“你還沒有把電話給我。”

　　“嘿嘿，有微信了?！?p>　　“還是留一個電話，萬一沒有信號有急事可以打電話?！?p>　　顧音看著男生一臉陰郁的樣子感覺莫名其妙，“真的不用了，微信也可以打電話。”

　　“可是你不回我信息，萬一你下次又去那個信號不好的地方，微信就沒有用了?！?p>　　“你怎么回事，我又沒有得罪你，我的電話我不想給不行嗎？我憑什么要給你?！?p>　　蕭志看到顧音生氣，心下突然慌起來，其實他一直非常緊張，所以說話非常僵硬，但是顧音生氣了他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顧音說完就準備把門關(guān)上，蕭志趕緊拉住門：“對不起，是我態(tài)度不好，因為今天我剛好在車站那邊，還以為你在那里下車就等你，可是你不回消息，在車站也沒有等到你，我還以為你出事了?！?p>　　顧音聽到后驚訝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

　　“我看你們微信公眾號上的，說今天活動結(jié)束了，你肯定回來了。”

　　“所以你今天特意去車站等我？”

　　蕭志趕緊否認：“不是不是，是順路?！?p>　　顧音心上某個地方觸動了一下，“還沒有人特意等過我呢！”她想著。

　　“哦！謝謝??！我同事有車，我們開車去的?！?p>　　“那個電話我待會發(fā)微信上。”

　　蕭志聽到后放心了“好，我等你發(fā)過來?！?p>　　回家后，兩人都沉思了，顧音內(nèi)心很矛盾，蕭志在懊悔自己剛剛態(tài)度太僵硬?？墒莾扇硕荚谙胫鴮Ψ?，都在想“他/她對我到底是什么感覺？”

　　顧音深呼一口氣后把電話發(fā)了過去，想著管他呢，坦然一點，一個電話而已，也不會有什么，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蕭志看到顧音發(fā)了電話過來，高興的笑了起來，抬頭看著樓上。

　　“我存好了，以后有事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嗯，好的。謝謝！”

　　“還有以后不要不回我微信，不然我會擔心?！?p>　　“嘿嘿，好的。”

　　顧音看著“擔心”兩個字，想著“我一個人也挺好的，沒有人擔心也過來了。擔不擔心的又有什么用呢？”顧音陷入了對以往的回憶。

　　小時候爺爺奶奶重男輕女，她不被喜歡。后來父母要外出打工，她被父母交給爺爺奶奶帶，父母帶著更小的弟弟外出，每天聽著“丫頭片子度過”。再后來讀書了就跟著父母到處跑，小學都是轉(zhuǎn)了4次學讀完的，她從小就沒有朋友。小時候家里窮她很小就負責做飯洗衣，可是弟弟到初中了才開始用洗衣機洗衣服。她的學習從來都不優(yōu)異，也沒有什么特長，在學校是一個透明，在家里也因為“乖巧懂事”不用父母擔心。她只能沉浸在小說世界里，更加變得沉默寡言，安靜內(nèi)斂。

　　幸好在大學的時候，遇到一個陽光明媚的朋友，在朋友的帶動和激勵下，她才開始嘗試融入群體嘗試表現(xiàn)自己。

　　“就把新環(huán)境當做重生吧！反正也沒有人認識以前的我?！蹦莻€朋友是這樣說的。

　　顧音一直記得第一次參加社團競選時評委老師肯定的目光，第一次參加演講比賽時別人安靜聆聽的場景，第一次跟班上同學參加啦啦操比賽時，排練和舞蹈帶來的快樂。在大學她度過了充實而豐富的幾年，雖然比不上別人的精彩，可是也是顧音學生時代最有顏色的幾年。

　　顧音的性格也從以前變得開朗活潑了許多，但是深埋在內(nèi)心的自卑與懦弱是不可能剔除的，畢業(yè)后回到家里，她的情緒又受到家庭氛圍的影響。父母相對無言、冷眼相對的狀態(tài)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顧音“你還是那個沒有幸?？裳缘娜恕?。

　　顧音很想逃離這個地方，很想逃離自己的家?？墒撬硬坏?，外面的世界不是她能夠過得好的，她好不容易考上工作，能夠自己養(yǎng)活自己，她只想安于現(xiàn)狀，不想再有任何變化。

　　她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是蕭志。這個人打開門就這樣走進了她的生活，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不知道怎么辦。

　　顧音一邊想著往事，一邊抹掉流下的眼淚。她從來都是一個害怕改變和接受的人，她看著蕭志說的擔心，雖然心有悸動，但是也一遍一遍不斷提醒自己“你清醒一點”。然后努力平靜下來把過往拋于腦后洗漱睡覺。

　　蕭志看著顧音的電話，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么辦，就打電話問朋友。朋友說：“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喜歡人家就要說呀！不然你這一頓操作莫名其妙的，人家肯定不爽?！?p>　　蕭志大學時有過一個女朋友，可是那個女生好像把他當備胎，在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劈腿前男友。他就再也沒有談過戀愛，心思一直放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上。朋友知道他心里有結(jié)，接著說“兄弟，你不小了，聽你說這個姑娘應該很單純，你可以多了解了解，再接觸一下，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喜歡人家，喜歡就大膽追，不喜歡就不要去打擾人家?！?p>　　蕭志掛完電話后也陷入沉思，其實那個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因為那個女生來追他，在朋友的起哄中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后來也是從別人嘴里聽到女生跟其他男生開房的事。他只是覺得面子沒了，心情并沒有什么影響?？墒穷櫼魠s時時刻刻牽動著他的心情?！拔蚁矚g她嗎？”蕭志問自己。

　　天氣漸漸變冷，窗外初寒的冷風吹得路邊的樹枝搖擺不停。老城依山而建，各種自建房和小區(qū)房交錯擺放，大路與小巷交織出老城的畫。一根一根的粗大電桿樹支撐著電線，在馬路上空交錯排列，畫出一個個歪歪扭扭的格子。馬路上時不時傳來幾句說話聲、汽車鳴笛聲?；璋档穆窡敉渡涑鲆粋€圓形的燈圈，飛蛾也沒有了顯得路燈孤零零立在哪里，燈圈下有時候會走過一個人，有時候流浪貓會快速竄過去，白天往來買菜、寒暄的人都已經(jīng)睡下，老城安靜了下來，顯得孤獨的心更加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