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之斜靠在寬大的木椅之上,病懨懨地唉聲嘆氣。沒想到小女兒新婚大喜的日子,竟然收到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兩側坐著大女兒和二女兒,各自的丈夫站在一邊。柳若風進去之后,也在二姐的旁邊坐下。朱沙一看便知自己的位置在哪里,那就是站在柳若風身后。
柳先之擺擺手,微閉上了雙眼。段護院立即喝道:“退下!”
無關家丁立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柳家和段護院。
“這人頭怎么來的?”柳先之沙啞著嗓子問。
一旁有黑白胡須相間的老者,看樣子是賬房管家,唯唯諾諾道:“昨夜來的客人送了很多禮,有些來不及拆,就先放在了雜防之中。今日我?guī)е鴥蓚€賬房清點,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
他指著木箱的手微微顫抖,臉色驚恐。
段護院湊上前去看了看,緊皺眉頭,問道:“尤管家,這箱子誰送的,可留有喜帖?”
尤管家點點頭,低聲說出了一個名字,讓在場的人大吃一驚。
“馮寶能!”柳先之一下子從木椅上站了起來,隨即又有氣無力坐了下去。
馮寶能,醉霄樓酒樓大老板馮新達唯一兒子,所有城中達官貴人都會給他一個面子,皆是因為其父族親馮延巳和馮延魯在朝廷做著大官。
二女兒柳若月立即插話道:“怎么可能,咱們也沒有得罪過醉霄樓,再說人家做得大生意,怎么看得上咱們望江樓,若風新婚,能送禮就不錯了。”
其身后的宣節(jié)校尉盧成鳳一臉黑胡須,顯得兇神惡煞,附和道:“娘子說得對,論實力,十個望江樓也抵不上一個醉霄樓,他馮寶能不可能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送來這么不吉利的東西,莫不是……”
“莫不是馮寶能喜歡柳若風,看她嫁人了,心中郁悶,是以送來了這個朱老弟的前輩落榜書生,以示警示?但馮寶能要是喜歡柳若風的話,直接提親就完了,老爺子高興還巴不得……莫不是……”校書郎趙文鮮遲疑了一下,“莫不是他有喜歡已婚婦人的癖好?”
“住嘴!”柳若風瞪了趙文鮮一眼,“大姐夫每次都是這么思緒高遠,不怕飛出去回不來?!?p> “好啦,好啦!”柳先之嘆了一口氣,“既然箱子是醉霄樓送的,那要從醉霄樓去問。這人頭是落榜書生的,其殺母弒父,已關進了大牢,按道理案卷還要刑部復審,即便是斬立決,也沒這么快?!?p> 盧成鳳點頭道:“泰岳說得是,能夠進入大牢取囚犯性命的,那得官府有人,否則便是劫獄。我看這事兒八九不離十就是醉霄樓要給望江樓好看。”
“非也,非也,咱們望江樓與醉霄樓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們達官貴人的客人如同群蜂,接待都忙不過來,怎么可能跟咱們這個小小的望江樓斗氣?!壁w文鮮再次否定了盧成鳳的觀點。
在爭執(zhí)之時,朱沙早已將小木箱子看了一個仔細,這時才站出來道:“諸位,小的不才,剛入柳家,就碰上這么不吉利的事兒。不知老丈人能不能讓我說兩句?”
柳先之遲疑了一下,點頭道:“說吧。”
“我夫人若風大喜之日送來一顆與她有關的人頭,事情源起哪里暫且不說,旦旦這件事情就足以說明柳家一定是跟什么人結了仇,不然仇家不會下這么大本錢到官府獄中殺人之后再送到柳家。”朱沙指著木箱道,“木箱外圍有縫隙但沒有看到血跡,說明人頭是被割下來多時之后才被放入了箱中?!?p> 盧成鳳喝道:“那又如何?”
朱沙站出來,彎腰看了看木箱中的人頭,抬眼看了一眼柳先之:“如果我所猜不錯,這顆人頭是只是有人想給柳家一個警告,應不是醉霄樓所為?!?p> “何以見得?”柳先之不太相信一個剛過門的女婿,其他人當然也不信。
“我剛問過房間沒有被毀壞的情況,而這箱子上有血手印,可以確定箱子被二次打開過。從手印的重疊情況看,放人頭的人必定是有些慌亂,一次沒能打開,二次才打開,扔進去人頭慌忙蓋了箱子離開。”朱沙掃了一眼大堂,“放人頭的人應是柳府中的人!”
??!
周圍眾人大吃一驚。
段護院立即抽出短刀:“姑爺,到底是誰?”
“暫時還不知,但我有辦法。”朱沙又將人頭撥了兩下,直起身來說道:“此人被極其鋒利的刀所割,角度刁鉆卻極其精準,看起來是在毫無防備之時被一刀斃命。之后人頭被放了至少兩天,如果不是因為天氣還冷,否則早就腐爛。現(xiàn)在看來,這人頭就是沖著柳家來的,跟醉霄樓沒有半點關系,他們還沒傻到往自己禮箱中裝罪名?!?p> 柳先之問道:“小姑爺,你適才說能找到誰放人頭,還是快些找出來,我這頭都開始痛了?!彼言谡f話前加了姑爺稱呼,看來也是覺得朱沙相對靠譜,才開始有那么一絲信任。
朱沙點頭道:“我相信能夠接近柳府放著喜禮的房屋的,應該不超過五個人。如果超過五個,尤管家真得好好改進一下安保體系了?!?p> 尤管家點頭道:“姑爺所言甚是,柳府各個院子和房間,都有相應的分配,有些房間只許部分人員進出,最多僅有兩把鑰匙。喜禮的房間也僅有兩個賬房,兩個雜役能夠出入,鑰匙卻是在我這里?!?p> “尤管家還是很有心?!敝焐澄⑽⒁恍?,“將這些人集中起來,我自有辦法問到是誰放了人頭進去。只有找到這個人,才能找到幕后指使之人。”
很快兩個賬房和兩個雜役被叫到了主堂,段護院還未等四人站好,就大喝道:“你們誰放的人頭!”
聲音甚大,嚇得四人腿一軟,齊刷刷跪在了地上,連連喊冤。
朱沙近前,依次看了四個人,慢慢說道:“不要怕,姑爺我只是想知道幕后是誰主使,如果你自己承認放的人頭,我還可向柳老爺子申請放你一馬。如果非要讓我揪出來,那后果只能自己承擔啦?!?p> 柳若風這時神情略有不確定的神色,她自然對朱沙的舉動有些吃驚。一來他一個文弱書生竟然看到人頭沒有半點懼色。二來他似乎對死人還有研究,不然不會觀察到那么多線索。不過她也未出來阻攔,而是靜靜看著朱沙一舉一動,看他如何收場。
地上跪著的四人自然誰都不肯承認。
朱沙又是微微一笑,向著趙文鮮道:“大姐夫,小弟還要請你幫幫忙?!?p> 趙文鮮驚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