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洞中,秦殊觀與司燕北一起邁出了第一步。
昏暗的山洞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除此之外,就連二人的呼吸聲都極其微弱。
“世侄,看來這三年對你來說進(jìn)境不小”司燕北說道。
“同樣也錯失了良多”秦殊觀目光向前,沒有被司燕北突然開口影響半分。
“你爹他…”提起秦延年,司燕北的聲音變得有些許低沉。
“大將軍在他死之前可曾見過?”秦殊觀問道。
東陽王朝上下皆知,秦、司兩家從來宿敵,不管是朝堂還是私下,作為宰相的秦延年與大將軍司燕北都視同刀兵。
而且在秦延年之死一事上,雖無公論,但滿朝文武幾乎都知道秦延年死之前最后踏入相府的就是司燕北。
此刻二人并肩同行,本該不共戴天,卻沒有一點想要動手意思。
“見過”司燕北的回答很干脆。
“你是想問你爹的死是不是我所為?”
秦殊觀卻搖了搖頭,也只是搖了搖頭。
“他是自己在尋死罷了”
司燕北微微愣住,他沒想到秦殊觀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略一思忖,便大笑起來。
“好,好,當(dāng)真不愧是他秦延年的兒子,他果然沒看錯人”
“我與他朝堂之上斗了幾十年,如今他這一死當(dāng)真無趣,如果你心中有恨,可以將殺父之仇算在我身上”
“大將軍可知道他最后所留的遺愿是什么?”秦殊觀道。
司燕北沒有開口,那日他的確與秦延年見過最后一面,兩人敘舊過往,自然免不了一番“交鋒”??勺隽四敲炊嗨缹︻^,兩人心里實則都將對方視為知己,一時惺惺相惜起來,在他心中秦延年本可不死,但最后他還是死了。
走出相府大門,不管是面對皇帝還是今天的秦殊觀,司燕北從未否認(rèn)過秦延年一死是他所為,因為那是他們二人最后的約定。
他秦延年要死,司燕北是最好的劊子手,沒有人會懷疑,更沒有人會追問。
因為他們本就是仇敵,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們之間的仇到底從何而起。
“他的遺愿…又怎么少的了這天下”司燕北聲音有些許愴然。
“我們做了一輩子的敵人,當(dāng)然要知己知彼”
“他死了,你還活著,所以是他輸了”秦殊觀道。
“哈哈哈哈…”司燕北大笑。
“你錯了,他輸了不假,但沒有輸?shù)阶詈螅译m活著,卻未必會是那個笑到最后的人”
“不管你哪一天想來報仇,我都隨時恭候”
他本想以此挑起秦殊觀的報仇之心,那樣一來他就沒辦法走到最后。
秦殊觀并沒有出現(xiàn)他想看到的心緒起伏,而是無比平靜的說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的與你較量一番,但絕不會是為報私仇”
“看來陛下許你一肩三侍郎當(dāng)真是選對了人”司燕北冷笑起來。
“他只不過是想要有人去平衡朝堂的格局,而我剛好出現(xiàn)”
秦殊觀的冷靜與透徹都超出了司燕北的意料,他沒想到曾經(jīng)驚才艷艷的少年,在經(jīng)歷了意氣風(fēng)發(fā),又?jǐn)∮趦号角椋詈蟾翘臧l(fā)守佛三年之久,如今始一出世便能有如此見識。
縱觀歷史,多少人曾扶搖直上,但身居高位者往往也為權(quán)力迷失雙眼,能看透世情的少之又少,最后又有多少人死在自己編織的輝煌絢爛的美夢當(dāng)中。
權(quán)力的迷人之處,也正是它的兇險處。
二人邊說邊走,并沒有出現(xiàn)楚琳想象當(dāng)中的大打出手。
幾乎同時,二人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不遠(yuǎn)處,有一具尸骨靠在石壁上,而他面前一尺插著一把斷劍。
再往前已沒有了路。
誰又能想到,在這天道的盡頭最終不過是一具枯骨。
二人似乎并沒有因為未曾見到所為的玉玲瓏寶藏而感到失望,但他們也停步不前,而是靜靜的看著那具枯骨。
“你以為如何?”司燕北問道。
“天道無情,也許這就是當(dāng)年的凌白羽想對來此的人說的”秦殊觀道。
“但路總是要走完,大不了也在這天道的盡頭多添一具枯骨”司燕北聲音渾厚無比,更像是說給那具枯骨聽的。
突然間,兩人一起動了起來,霎時間風(fēng)卷殘云,罡風(fēng)陣陣。
二人幾乎一起出手,在身影一躍而起的瞬間,更是在無形中對了一掌,這一掌兩人都沒有留余地,震的山洞里回聲不絕。
可就在二人步入枯骨身前一丈之地的瞬間,山洞里突然傳來陣陣破風(fēng)之聲。
這聲音綿延不絕,若非二人武功高絕,怕是早就被嚇破了膽。
須臾之間,劍光四起,劍氣紛飛如雨,將二人籠罩當(dāng)中。
這一變化來的太快,快到劍隨意至,劍光照亮了整座山洞,卻也壓的秦殊觀和司燕北一時喘不過氣來。
一瞬間就能將兩大高手逼入絕境,這到底是何等利器布下這無上劍陣,只是二人此刻根本沒有時間去想。
原本二人雖無你死我活之心,但事到臨頭也絕不會手下留情,可現(xiàn)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在無上劍陣當(dāng)中,他們?nèi)魏我粋€人也沒辦法全身而退。
不用言語,他們都知道事已至此,要想活著走出去就必須合力破陣。
“是那把斷劍…”司燕北聲音急促的道,隨即又被劍陣逼的無法靠近。
這時不止是他,秦殊觀也已發(fā)現(xiàn),二人越是靠近枯骨和斷劍,劍陣就愈發(fā)猛烈,稍遠(yuǎn)些還能得到一絲喘息機(jī)會。
這就足以說明一點,劍陣是以那里為心,或者說想要保護(hù)不為他人靠近也正是那里。
秦殊觀昂首凝空,真氣磅礴而出,周身淡淡金光圍繞不去,一時間身后金剛法相頓顯。
法相在貪嗔癡、慈悲、怒目中不斷變幻,將凌厲無雙的劍氣紛紛擋住。
劍氣像是有了意識,見一時不得奏效便更加猛烈,如同狂濤巨浪一次一次砸向秦殊觀。
秦殊觀被劍陣圍攻,顯然也不好受,但司燕北卻因此得到了喘息機(jī)會。
只見司燕北大長衫鼓舞,化作一個巨大的虛影,轟隆一聲巨響,他一掌揮出,雷動不止。
這“雷霆怒”正是他畢生絕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