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岳城外。
東陽守軍與北岷騎兵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廝殺,這與司燕北平定北方的那場大戰(zhàn)雖不可同日而語,但也留下了一具又一具尸骨,讓干冷的北地戰(zhàn)場更顯慘烈。
顧西風此刻正站在城頭定睛觀看,直到目光所及看到了那匹雪白戰(zhàn)馬出現(xiàn),他才松開緊鎖的雙眉。
隨行眾將自然也都松了口氣。
只見白馬馳騁而回,馬背上將軍一身白盔白甲,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持銀槍,銀槍紅纓飄飄,上面血跡未干。
白馬縱橫神駿,將軍威風凜凜,與北固山上還未融化的蒼蒼白雪映為一體。
不成想數(shù)月前鳳鳴寺外不辭而別的司海棠竟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看起來這已經(jīng)不是她親自率軍迎敵的第一戰(zhàn)。
作為大將軍之女,整個東陽王朝的軍營自然沒有一處是她去不得的,當初青海道鎮(zhèn)西將軍王佑軍都拿她沒辦法,不長于人事的顧西風就更加一籌莫展了。
讓顧西風甚為擔憂的是這次司海棠并非一時興起,而是報了定要上戰(zhàn)場的決心,一來便沖出臨岳城,沖上戰(zhàn)場,著實把顧西風嚇個不輕。
為了這個大小姐,他給司燕北的書信里差點沒直接請大將軍親到陣前把她帶回去,可讓他深為不解的是大將軍的回信竟沒有要斥責或是召回司海棠的意思,而是直接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了他,因此顧西風甚至一度懷疑這個恃寵而驕的大小姐到底是不是大將軍親生的。
經(jīng)過幾場大小戰(zhàn)役,顧西風對司海棠的印象便有了天差地別的改變。
司海棠不但槍法出神入化,每戰(zhàn)必一勇當先身先士卒,更是頗有戰(zhàn)法謀略,深得一線將士的贊賞,而想要贏得這些在生死一線摸爬滾打多年將士的認可絕不是僅憑一個大將軍之女的身份就足夠的,他們不怕死不畏強,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讓他們敬畏和從命。
無疑司海棠就是這樣的人,這在東陽王朝歷代名將史上還是第一個,所以她在臨岳城乃至整個北平道都很快出了名。
但顧西風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突然降臨自己的“地盤”,他才不相信司海棠是為了積累戰(zhàn)功才來這里的,不過司海棠似乎并不想說,他也不好多問。
這一次他從將軍行轅為的卻不是觀看司海棠出城迎戰(zhàn),而是另有一件大事,他不能不親口告訴她。
司海棠剛一進城,還沒等下馬,就有人告訴她鎮(zhèn)北將軍顧西風正在城頭等候,讓她直接上樓一會,讓她有些奇怪。
以往顧西風也多次來看她出戰(zhàn),但從未主動召她前去相見,想來是慎重于自己的身份,卻又在心里不恥這個身份。
不過這對她并不重要。
她望了望城頭上的顧西風,把銀槍丟給兵卒,自己跳下戰(zhàn)馬,摸了摸馬鬃,然后讓人牽走好生看護,便在引領之下走上城頭。
顧西風臉色如鐵,負手如山的站在臨岳城城頭上,這里與玉門關的天塹之勢相比簡直就是個小小土樓,但就是這座土樓卻阻隔了北岷人多年,守住了東陽百姓的生命和財產(chǎn),與玉門關相比也毫不遜色。
對于顧西風,司海棠還是有著幾分佩服的,所以在他面前不像在王佑軍面前那般造次。
“你來了,我看了幾次,頗有幾分大將軍當年的風采”
司海棠一愣,她實在沒想到一向不茍言笑的顧西風竟開口贊揚她,而這句話雖然簡單,但無疑是對自己最大的認可。
她沒有說話,因為任何的認可對她來說都沒有太多意義,她只想上陣殺敵,以此來疲憊自己的身軀,寥以解去自己心頭的憂郁。
“京城剛剛傳來消息”
司海棠猛然抬頭,不知為何心中一陣顫動。
“大將軍他已身陷牢獄”
這句話幾乎像是晴天霹靂,就連顧西風剛收到消息的時候都震驚無比,一度以為是有人傳遞了虛假消息,以大將軍司燕北的功勛和權(quán)力之重,可以說是一身系王朝安危,就算是如今改朝換代也絕沒有人能夠輕易動了他的根本。
但消息是經(jīng)秘密渠道傳遞出來的,這是只有司燕北跟他和王佑軍三人才知道的渠道,絕不可能有虛假之嫌。
司海棠風風火火的走了,雖然平時看起來跟司燕北關系并不如何親近,尤其是在當初秦殊觀之事上,她對這個父親更是記恨極深,但畢竟是父女情深,一聽到司燕北入獄的消息,她一刻都未曾停歇的離開了臨岳城奔京城去了。
顧西風在城頭上又站了許久,多年來他和王佑軍都是司燕北最信重和親近之人,按道理司燕北出事他們不能不理,但他們手上掌握著東陽王朝絕大部分軍隊,是絕不能輕舉妄動的,這才是他來找司海棠的目的。
只有她這個大將軍之女回京先弄清楚事情原委才最為關鍵。
京城外,熹微的旭日晨光剛剛灑下,從北方那條寬闊筆直的古道上就出現(xiàn)一騎白馬。
白馬的速度很快,快的幾乎將晨光遠遠的甩在了身后,而另外幾匹相隨的駿馬顯然就跟不上了。
司海棠在得知父親司燕北入獄的消息后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終于在這一日清晨趕回了京城,而她此時也是滿眼血絲。
城門還沒有到開啟的時辰,卻早早的有一隊兵馬出現(xiàn)在城外,仔細一看,并非尋常的守城軍卒,而是兵部的服飾。
秦殊觀一身長衫,外罩輕甲,頭發(fā)已經(jīng)長出不少,用一根簪子勉強束了起來,他讓兵部軍卒等在城門前,自己又向前走了很遠才終于站定。
這時,他已經(jīng)能夠望見那匹遠來的駿馬。
時隔許久再見到司海棠,他臉上含著笑,跟當初司海棠在山下等待的目光一樣,遠遠的迎著她的歸來。
當初司海棠在鳳鳴寺山下等了他三年,卻在他走出山門的時候不見了人影,以他對她的了解這是不該發(fā)生的事,只是當時他也并未細想罷了。
如今他站在門前等她,也明白了當初她之所以離開的“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