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相府如今一改往日風(fēng)格,變得要奢華了不少,朱漆大門前的兩只石獅子甚至蓋過了不少王侯,這是熟悉秦殊觀的人沒辦法完全理解的。
但奇怪的是當(dāng)有人把這件事告訴給皇帝的時候,他不但未與責(zé)備,反而高興不已,甚至對秦殊觀更加信任了。
如今的東陽王朝當(dāng)真是變了天一般,大家都清楚能夠讓頭頂這片天一改天顏的就是這位昔日的宰相之子。
掌管天下兵馬的司燕北原是東陽王朝不可動搖的一座山,就算是當(dāng)今皇上想要動他都不得不三思而不行,如今也已身陷牢獄,而作為扶保徐子瑄有著大功的帝師蔡問天則更加凄慘,不但以叛國之罪處以極刑,就連死后都不得安葬,背后之人手段之狠辣可見一斑。
由此,秦殊觀不但坐穩(wěn)了三部侍郎,更是逐漸掌握了朝廷上下的諸多控制權(quán)。
曾經(jīng)得意一時的裴綸也因蔡問天之死而變成了驚弓之鳥,守著他的“老巢”黃龍戍鮮有外出,小心謹(jǐn)慎異常。
在外人看來,幾乎獨(dú)攬大權(quán)的秦殊觀除了出手闊綽之外,私生活也十分“豐富”,當(dāng)初他娶了司燕北之女司海棠,但并沒有就此閑著,自那之后的一年中竟囊括了各式美女多大十余人,府中幾乎大興土木廣置房屋,將這十余人盡數(shù)納入麾下,可謂妻妾成群,這是連當(dāng)年的宰相秦延年都不曾做到的。
皇上徐子瑄不但沒有責(zé)其奢靡,竟還下旨書以賀詞,把這件事說出了王朝盛世的一個縮影,這讓其他人更加相信皇上對秦殊觀的信重達(dá)到了空前。
入夜,府中燈彩高懸,歌舞歡愉之聲不斷。
但作為主人的秦殊觀卻獨(dú)自坐在那間狹小的書房里,望向窗外,在整個府邸之中,只有這間書房與從前沒有半點變化。
他視線的盡頭那間屋子窗門緊閉,讓人奇怪的是那扇緊緊關(guān)著的門上竟還掛著一桿閃著淡淡寒意的銀槍,就像是一條逐漸爬上屋檐的銀蛇。
與曾經(jīng)的相府不同,現(xiàn)在府里的管理十分寬松,不管是丫鬟下人都得到了空前的容忍,幾乎沒聽過誰受到過什么責(zé)罰,這是在京城里任何一個大戶人家都難得一見的。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府里有一處禁地是不能隨意接近的,那就是那間門楣上掛著銀槍的屋子,因為里面的主人脾氣差到了極點,只要稍稍惹上了她,輕則逐出門墻,重則打斷了退置于街頭,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府上眾多妻妾當(dāng)中的正室,也就是女主人。
只是這位女主人不知是個怎樣脾性的人,非但不與任何人爭寵,就連露面的時候的是極少,讓人總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于這些下人只要記住別去惹她就是,至于為什么倒顯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天色已經(jīng)無比暗淡,但那桿銀白色的槍仍十分刺眼,因為只要仔細(xì)看去,就能注意到那條蛇身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那是昔日戰(zhàn)場上留下的痕跡。
一年了。
你又放下了多少?
秦殊觀在心里問著,他回想起司海棠曾經(jīng)的樣子,已然與現(xiàn)在有了天地之差,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自己,但他并沒有后悔。
自從他決定走上那條路的時候,便再也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余地。
這時候,書房的門推開了,從門縫漏下一道光來,秦殊觀不用去看,也知道一定是蘇臻,因為自從這扇門重新開啟,也就只有他才能夠不請自來。
秦殊觀重回朝堂,是有能力給他謀一份好差事的,哪怕想去軍中搏幾分戰(zhàn)功也不會如從前那般艱難,但蘇臻不想離開這里,不想離開他,于是在重開相府的那一天,他就成了這個府里的管家。
蘇臻手里拎著東西,走到他面前,將兩壇就放在書案上,又將油紙包打開,里面肉香四溢,是醉仙樓的醉仙雞。
秦殊觀沒有說話,還在想著什么,他便自己坐下,臉上掛著笑嘻嘻的表情將一壇酒推到秦殊觀面前。
“別的不說,殺了蔡問天那個老賊,司燕北也已經(jīng)下獄,秦伯父的大仇算是報了一半,所以今天這壇酒咱倆必須喝完”他這么一說,秦殊觀也已不好拒絕,而且這幾年來他為自己的事實在操了太多的心,好不容易有個高興的時刻,更讓人不忍拒絕。
于是兩人便開始對飲。
酒香很快就溢滿整個書房,讓人有種醉醺醺的感覺,蘇臻大口大口的飲酒,不過多久就已有了幾分醉意,于是開始大聲唱和。
突然,他話鋒一轉(zhuǎn)。
“別看你什么都不說,但我一直都知道”蘇臻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那扇掛著銀槍的門。
“司燕北以前貴為大將軍,所以就算那丫頭再怎么胡鬧也絕沒人敢惹,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沒有了靠山,說不定還會因為司燕北有人故意刁難,而以她橫沖直撞的性子在朝廷里是步履維艱的,你娶她看起來是報復(fù)司燕北,但實際上你是想保護(hù)她,我說的沒錯吧?”
秦殊觀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瞞不住蘇臻,司海棠繼承了司燕北的槍法和戰(zhàn)法,即便在自古以來只有男兒灑熱血的戰(zhàn)場上也可以揮灑自如。但朝堂卻并非如此,它更深邃更艱險,殺人不見血,要命于無形,是陰險和權(quán)謀的聚集地,多少古來名臣將相最后都死的凄慘便是最好的教訓(xùn)。
“現(xiàn)在的你就是披了一件堅硬的外殼,讓誰都怕你,可是你呢,會因此而高興嗎?哪怕只有一點點”蘇臻顯得有些激動,一直以來他都因秦延年的死而耿耿于懷,卻忽略了報仇這條路受傷最深得還是活著的人。
秦殊觀酌了一口酒,已有了些許微醺之意,他又望向窗外,目光也變得極是悠遠(yuǎn),“人生就像是一把逐漸拉滿弦的弓,一旦開弓就沒有了回頭箭,而這支箭離了弦就會傷人,為了射中靶心,傷害本就在所難免”
“那你呢,你怎么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雖娶了那么多姬妾,可從始至終連一個都沒有碰過,難道你就想這樣過一輩子?”這句話蘇臻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吼出來的。
秦殊觀笑了笑,說道:“所以你今晚帶來的酒里就加了些特別的料對吧?”
蘇臻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