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初遇，沐浴春光的白衣少年

　　翌日一早，若塵醒來，卻見到那女子已經(jīng)將早膳擺好了一桌。

　　或許那女子已經(jīng)知道了，她們的日子雖然不清貧，但也不算富庶，所以，盡廚房的食材，也盡力做了一桌略微豐盛營養(yǎng)的早膳。

　　散發(fā)著蓮子清香的蓮子白粥，一份碧綠的小白菜，兩三份醬菜，還有一疊金黃色的南瓜雞蛋糕，她低眉順眼立于一旁，雖然溫順，腰身依然立得筆直。尤其那一雙手，干凈整潔，指甲修剪整齊，這是大戶人家才能培養(yǎng)出的下人的標(biāo)志之一。

　　穿著的，是小煙給她拿來的衣裳，一件煙柳色的連裙，腰身松松束了一青碧色的絲帶，因?yàn)橄?，倒襯的身姿秀美，只是臉容還有一絲病色。

　　她還在那銅色琉璃壺里，燃了一點(diǎn)玫瑰露熏香，房間里飄蕩著一縷微微的香氣。

　　就算是在侯府，隨身伺候主子們的大丫鬟，也沒有她如此得體又內(nèi)斂的氣派。

　　雖然，看得出來，她眉目里有些淡淡的憂傷，畢竟女兒還下落不明，卻能控制脾氣，營造出一派祥和之氣，實(shí)屬不易。田氏也算是小家碧玉的家庭出身，一眼就看出此女子有一番來歷。

　　飯畢，田氏使了個(gè)眼色，若塵讓弟弟和妹妹還有小煙退下，自己陪在母親身邊，母親詢問那女子：“你可有名字，身子是否有病，原主家是哪里，須得一一說明白，我這女兒年歲小，我卻并不糊涂。”

　　那女子跪下，回稟：“回夫人的話，奴原名青玉，原本是宮中之人……”

　　她這么一說，若塵和田氏都大大吃了一驚：“你竟然是宮中之人？”田氏焦灼起來，莫不是偷跑出來的，這可是死罪，不禁嗔怪地看了一眼若塵，手心滲透一絲微微的冷汗，不由得握緊了深綠色繡梅花錦帕。

　　“夫人，姑娘，莫要擔(dān)心，奴是宮中錦貴人身邊的宮女，錦貴人見奴年歲已大，得知奴在宮外有一位青梅竹馬的表兄，就恩賜了奴出宮，還賞了豐厚的銀兩?！鼻嘤矜告傅纴恚Z氣漸漸低沉，顯然，這些回憶，觸動(dòng)了她傷心之事。

　　“出宮以后，我找到我那表兄，殊不知，他并未等我，已經(jīng)婚配，想來入宮十幾載，讓一個(gè)男子等奴，也是奢求，而且，我那文表兄，也已經(jīng)中了秀才，是有功名之人，我便從了他，成了他的妾室，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生下了女兒豆豆。哪里知道，夫君他沉迷賭博，漸漸輸?shù)靡凰?，家業(yè)也敗了下來，就打起我嫁妝的主意，與他的原配娘子一起編排了我的一個(gè)‘善妒’的罪名，將我與女兒一起賣入債主家抵債，吞了我的嫁妝，奴才流落在此地，焦慮之下，才有些氣息不調(diào)之病，并無重病，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會(huì)好……幸得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只是我那小女兒，如今下落不明……”她擦擦眼角的淚花，以頭磕地行大禮：“姑娘救命之恩，青玉不敢忘，可是想到我那女兒……”

　　若塵臉色冷冷地說：“你知你無大病，卻顯得無精打采的，是偽裝的吧！”

　　田氏一怔，她倒沒有想明白這點(diǎn)。

　　青玉磕頭說：“是，姑娘聰慧，原本也沒想隱瞞，奴出自宮內(nèi)，不想流落青樓給錦貴人丟臉，所以就故意裝成病容，這樣的話，也少一些買家。”

　　若塵心里憐憫，心想都走投無路了還能想辦法盡力掙扎，果然為人正派，于是說：“原來如此，你也是可憐之人，你放心，姑娘答應(yīng)了你的事情，我自然會(huì)替你去尋找，也答應(yīng)你，橫豎不讓你們母女分離。但我家原也不富裕，你們母女跟了我們，也未必會(huì)有清?？上??！?p>　　青玉急忙回話：“姑娘，你于奴有救命之恩，待豆豆救回來，從此以后，你就是有大恩大德于我們母女之人，這一世都愿意為姑娘和家人，做牛做馬?！?p>　　若塵擺擺手，起身，說：“母親，孩兒這就去尋豆兒，不過豆兒的贖身銀子需要整一百兩，我還差了一點(diǎn)。”

　　田氏也是善良之人，又取了一些銀兩，將銀子填補(bǔ)到一百兩，囑咐說：“若是為難，可不要勉強(qiáng)?！?p>　　“母親放心。女兒自有主意?！彼龘Q了一件嫩黃色的織錦雙魚短襖，著一條淺白色的青柳長裙，看上去典雅大方，又活潑可愛，手上戴了一碧綠的玉鐲子，招手，讓若銘也同去，若銘穿了一件淡藍(lán)色的交領(lǐng)長裳，腰上系了一條滾藍(lán)邊的腰帶，束了一個(gè)銀色的荷包，又墜上了白家的玉佩。

　　無論去哪里，帶著自己的弟弟，總歸好說話。

　　這才緩緩地說：“青玉姑姑，你年歲長，以后，就主要服侍我的母親，我這便去尋回豆豆，你們在家，可不要焦急。”

　　“多謝姑娘，姑娘放心，奴一定照顧好夫人?！?p>　　她大恩不言謝，但所有的感激之情，已經(jīng)寫在了疲憊的眼神里。

　　馬車徐徐地行使在街上，若銘握著姐姐的手，眼神寫滿擔(dān)憂，若塵拍拍他的手背，說：“姐姐一直帶著你，是歷練你，姐姐雖然不知你為何不說話，但直覺你是好的，將來，我們一家大約都需要依靠你，你得挺直了你的脊背，記住你是頂立二房門戶的好孩子?！?p>　　若銘雖然沒有說話，卻狠狠點(diǎn)點(diǎn)頭。雙目如漆一般堅(jiān)毅。

　　終于，他們來到了十里鎮(zhèn)陳閣老家的大院門前，車夫小聲詢問：“五姑娘，我們是停在正門，還是去偏門？”

　　若塵看了一眼陳閣老家的大門，十分的氣派，門前竟然還有兩尊石獅子，門口停了許多轎子和馬車。

　　這陳閣老雖然歸隱，但長子如今還在朝廷為官，為禮部侍郎，官居正三品。陳閣老人脈滿天下，學(xué)生在朝廷為官的也有許多，退隱這十里鎮(zhèn)，自然來往的人還是有許多。

　　“走小門吧！”

　　雖然出身侯府，畢竟是庶女庶子，而且還是孩子，走正門人家未必會(huì)讓進(jìn)去。

　　若塵此刻對自己的實(shí)際情況，是不會(huì)高估也不會(huì)低評的。

　　來到偏門，若塵敲了敲門，遞上了弟弟的白玉佩，說：“我們是江源侯府上的人。求見你們家管事的?！?p>　　見是侯府的人，雖然是閣老府上，也不敢怠慢這些有爵位的，讓他們等著，進(jìn)去稟告了一番。

　　隨即出來一位管家，將他們迎接了進(jìn)去。

　　“小公子，小姐，不知道來閣老府有什么事？”管家顯然也是有見世面之人。

　　若塵大致說了下，請白府能把昨日購買的那個(gè)豆豆小丫鬟，轉(zhuǎn)賣給自己：“加點(diǎn)銀子都可以。”

　　管家猶豫了一下，說：“如果這是求轉(zhuǎn)讓小丫鬟一事，原本是小事，只是小丫鬟如今已經(jīng)被安排給我們家的小姐了，這樣吧，我?guī)晌蝗ヒ娨娢覀兗夜樱蛉赵臼撬H自去采買的?！?p>　　管家?guī)е魤m和若銘，穿過抄手游廊，閣老府內(nèi)原來更加闊大，山水交疊。若塵倒還罷了，這樣的莊園她旅游四方的時(shí)候見得多了，若銘倒四處好奇地看著。

　　管家一邊走，一邊介紹，原來，如今陪伴退休的陳閣老的，是他的嫡長子的獨(dú)生兒子陳璞，字梅弘，和嫡次子的獨(dú)生女兒陳芷，嫡次子已經(jīng)過世，所以，陳閣老特別疼愛這個(gè)孫女。

　　在一泓小湖的中間有座湖心亭，隱約傳來悠悠的琴聲，通過薄薄的水霧，若塵看到一個(gè)白衣如雪的少年，一頭茂密的烏發(fā)上，束著一系有長穗的玉冠，暖暖的陽光傾灑在湖面上，倒映著他淡淡的側(cè)影潔白皎潔，宛若美玉，他正在撫琴，姿態(tài)瀟灑，而身邊有一個(gè)綠衣少女，發(fā)絲如海藻一般茂密烏黑，含笑而立，眼神脈脈含情，隨著他琴聲婉轉(zhuǎn)歌唱，聲音美好。

　　茶幾上，則擺放了一些茶水和精致的糕點(diǎn)，身邊各立著兩位書童和丫鬟。

　　那兩個(gè)丫鬟看上去十四五歲，顯然豆豆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