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枝葉遮蔽了本就稀薄的月光。
楚煜捂住跳動不止的眼皮,心臟突然抽痛。
出事了!
一定是兒女遇到了危險!
楚煜臉色頓時煞白,濃烈的不安預(yù)感讓他呼吸都沉重起來。
一旁的凌霄見其模樣,有些疑惑的問道:“楚老爺,怎么了?”
只是搖頭,楚煜仍是啞言失色,眼神里充滿了惶恐。
凌霄沉吟片刻,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們加快了腳程,在郝坤的帶路下,穿行各條山間小道,節(jié)省了許多的時間。
“還需多久能到望江客棧?”凌霄替楚煜問出了心中急切想知道的問題。
郝坤抬頭看了眼月亮,嘴里嘀咕了會,回道:“我們同行,需一天。”
楚煜聞言只覺眼冒金星,“一天......”
別說一天,就是一個時辰,對楚煜而言都實在太久。
凌霄有些不忍,若有所思,“那我與你先去呢?”
“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四個時辰吧?!焙吕ぬ袅颂裘?,有些意外凌霄的選擇,“不過,你去了又能怎么樣?”
氣氛頓時沉默下來。
是啊,一個時辰、四個時辰或是一天,對于他們來說又有何區(qū)別。
“開價吧?!绷柘鎏鹉X袋緊緊盯著郝坤,他猜想,以郝坤的境界,若是他出手,根本要不了這么久。
郝坤像是有些糾結(jié),緊皺眉頭回道:“很貴的?!?p> “一共二十兩,現(xiàn)下還剩十八兩,你盡管扣去!”凌霄語氣堅定,“若是不夠,我可立字據(jù)先欠于你!”
郝坤露出了一絲笑意,姿態(tài)也正經(jīng)了不少,“先說清楚,我先去是要干嘛的?”
“楚老爺一雙兒女,楚望海,楚云瀾,保其命?!鄙倌甑难垌缧枪忤玻瑴喨徊恢@樣的要求似乎過分了些。
“嗯......”郝坤摸了摸胡渣,隨即雙手又插回腰帶里,問道:“誰帶他們?nèi)ゴ航???p> 凌霄如實回道:“竹吟館劉老,境界應(yīng)是合道?!?p> “得嘞。”郝坤也未覺得此事棘手,揮了揮手笑道:“先說好,收尸價格一樣?!?p> 說罷,他朝天一指,破空而去。
寧不語見狀面露訝色,這郝坤也真是奇人,明明此事危機重重,竟如此肆無忌憚。
望江客棧內(nèi)。
黑袍老者面如冰霜,他從懷中掏出與陳公公那瓶一般無二的藥瓶,置于桌上。
“也算念在楚家世代忠心,給你們留個全尸?!焙谂劾险邔⑺幤客平鼉扇松砬?。
正在收拾碗碟的辛木突然停下了動作,眼神有些好奇的盯著藥瓶,喃喃道:“你們是想吃些點心嗎?”
此言一出,本有些壓抑的氛圍突然詭譎起來。
黑袍老者有些不悅的皺眉看向辛木,“忙你的,別沒事找事?!?p> “不好意思?!毙聊厩敢獾狞c了點頭,但手卻探向了藥瓶,“這吃著不方便,我給你們裝盤子里吧。”
楚望海和楚云瀾不可思議的看著辛木,這男人,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而黑袍老者則是臉色陰沉下來,雙目頓時充滿殺意,他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黑袍老者渾身氣勢大作。
辛木嚇得縮回了手,有些驚恐的瞥了眼對方,雙手都有些顫栗起來。
二樓廂房內(nèi),安婧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顯得極為惱怒,“老娘頭暈想休息會都不得安生嗎?”
黑袍老者怫然作色,已是難抑火氣,沖著廂房扯嗓怒道:“別給臉不要臉!”
“你吼她?”辛木見狀,頓時發(fā)指眥裂。
他似乎大為不解的看著黑袍老者,“你怎么能吼她呢?”聲音有些發(fā)顫,卻擲地有聲。
廂房內(nèi),安婧的聲音再度響起,竟是指責(zé)起了辛木,“他們吵也就罷了,你又嚷嚷什么?!”
辛木當(dāng)即閉口不言,雙手有些拘謹(jǐn)?shù)娜啻曛缶従忁D(zhuǎn)身,往二樓廂房離去。
黑袍老者看其背影,心中涌上極為不安的預(yù)感,這個叫辛木的木訥男人,明明那么普通,為何卻讓他生不出動手的心思。
“自行了斷吧,還能留個全尸的體面?!焙谂劾险卟辉偌毾?,當(dāng)下還是抓緊處死這兩人要緊。
楚云瀾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道:“混老頭!”
她渾身氣勢陡然一變,畢竟是敢孤身入林抓妖的女子,也是有幾分氣概。
“化氣上境?”黑袍老者不為所動,有些嘲諷的說道:“小小螻蟻,別不識抬舉?!?p> 楚云瀾不屑地慘笑起來,“我是螻蟻不錯,你不也是一條狺狺狂吠的朝廷老狗?”她擺出架勢,是要動手。
“轟!”
震耳欲聾的炸裂聲響起,楚云瀾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酒柜上,架上酒罐紛紛落下,噼啪碎裂,空氣中頃刻間酒香彌漫。
黑袍老者仍端坐在位置上未動分毫,但目睹一切的楚望海清楚,方才的雷霆一擊正是這個老人使出,他怒目圓睜的站立起來,握緊拳頭猛地朝其揮去。
拳頭在黑袍老者的臉皮前一寸突然停住,是再無法更進一步,黑袍老者輕喝一聲,楚望海的拳頭上發(fā)出骨頭碎裂的刺耳聲響。
一聲碎骨,恐怖如斯!
“有病是不是?”
二樓廂房的門轟然打開,安婧氣勢洶洶的走出來,勃然大怒的喝道:“是要把店砸了不成?!”
黑袍老者抬頭看去,厲聲道:“再敢多說一句,休怪我不客氣!”
“你這老不死的玩意!”安婧當(dāng)即揮掌,隔空一拍,磅礴的真氣如大海波濤,洶涌滾去。
“驚濤掌!”黑袍老者臉色驟變,身體猛然發(fā)力,頃刻間便退至客棧門口。
掌風(fēng)如雷炸響,響徹周身!
“沒想到啊,叱咤南海的男人婆竟隱居在這春江一隅!”
聞聲,黑袍老者面色嚴(yán)峻的回首看向客棧外,一個雙手插在腰帶里,步伐悠哉的男人正緩緩走近。
安婧縱身一躍,自二樓跳下,她瞇眼望著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在外頭看戲一樣,舍得出手了?”
郝坤搖搖擺擺地走過黑袍老者身邊,他看了眼黑袍老者,眼神中滿是不屑的意味。
“怎么了這是,古越國的高手都這么閑嗎?”郝坤自顧自走到先前黑袍老者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譏諷道:“年紀(jì)大了就好好頤養(yǎng)天年,跑來欺負后輩作甚?”
郝坤看了眼桌上藥瓶,挑眉將之抓起把玩起來,隨即嘴角一彎,笑道:“這藥有意思,我要了。”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他看向黑袍老者,問道:“我若是沒記錯,你是叫洪梟吧?堂堂宮廷大法師之首,一瓶藥不會舍不得吧?”
“郝坤!”洪梟認出了來人,隨即有些玩味的說道:“躲了十年,一露面就開始攪渾水,不愧是浩然宗百年難出的逆徒!”洪梟聲音突然洪亮起來。
郝坤眼神一凜,對洪梟所言極為不滿,沉聲道:“你算什么狗東西,也敢說教我?”
“芝麻綠豆大的官,還讓你飄了不成!”郝坤雙指一點,便見一道氣流朝其斬去。
望江客棧的門框眨眼間被毀的破敗不堪,洪梟緩緩將擋在身前的手放下,寬大的衣袖已經(jīng)碎成布片。
安婧見大門被毀,惱火的瞪了眼郝坤,不滿道:“打狗就打狗,毀我大門作甚?”
“讓他賠,我沒錢?!焙吕づ焓疽獍叉赫液闂n索賠,隨即大大咧咧的起身走到已經(jīng)斷成數(shù)截的酒架邊上,彎身撿了罐還未摔碎的酒,開封灌了一口,愜意的喊道:“酒錢也算他的!”
洪梟當(dāng)下知曉今夜難有結(jié)果,但他也是有備而來,只聽他宏聲喝令:“布陣!”
數(shù)道渾厚真氣從天而降。
宮廷六大法師,算上洪梟,顯身四人!
頃刻間,大陣起!
四人合力,威力通天,神仙難擋!
安婧只覺熱血上涌,口中噴出鮮紅血液,面色凝重?zé)o比。
而郝坤也沒好到哪去,才至喉間的酒水自口鼻噴涌而出,場面極為難堪。
“你們這些江湖隱士,真當(dāng)我古越無人不成!”洪梟厲聲大喝,身后三人隨同雙手結(jié)印。
強悍的威能如萬斤重鼎轟然襲來,瞬息間便將幾人壓彎了腰身。
“好一個象鼎陣,可惜缺了兩人,不然還真就栽在這了!”郝坤抹去臉上的酒水血漬,背后長槍陡然飛出。
錦布碎裂,化作齏粉。寒光大作,槍出如龍!
郝坤飛身握住槍桿,渾然一體。
“一人一陣眼,我一并破之!”
大喝一聲,郝坤周身浮現(xiàn)四道虛影,虛影逐漸凝實,竟分身出四個同樣的他。
面對飛刺而來的四個郝坤,四位大法師同時推出雙掌,一道巨鼎光影浮現(xiàn)身前。
震聾發(fā)聵的擊鼎聲響起,分身驟然歸一。
槍尖寒芒,浮光掠影,穿鼎而過!
郝坤以氣吞山河之勢,沖槍直刺洪梟中庭!
只見長桿彎曲,槍尖在洪梟身前發(fā)出刺耳的嘶鳴,竟是被一道符文擋住了攻勢。
其余三人沉喝一聲,腳下生風(fēng),雙指如劍,飛身沖去。
郝坤反應(yīng)不及,只覺腹背如長劍穿體劇痛難忍,整個人如出弓之箭,轟破屋頂瓦礫,直沖云霄。
“再打過?。?!”
夜空之中,星月之下,如雷貫耳。
郝坤齜牙咧嘴,渾身三道大口,鮮血如注。
一人一槍,化作流光,似轟雷蓋頂。
聞槍聲長嘯,如流星趕月,劃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