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瑭大大方方立了軍令狀,約定只有二人隨行,其余人等都留在無終為質(zhì)。
關(guān)靖痛痛快快給了他通關(guān)的手令,還特別配了三匹馬,毫不拖泥帶水。
薊縣距無終不過百里,家里的事情也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所以田瑭拿到手令便帶著沮授和鐘全出發(fā)。
若走得急些,入夜便能到薊縣。
田瑭確實比較著急,他必須借到糧,才能換來其余人的安全,才能實現(xiàn)沮授的謀劃。
三人出得城來,正要策馬去那四十精銳的駐扎地,便聽身后帶著哭腔的責(zé)罵。
這是鄒云的聲音,田瑭撥轉(zhuǎn)馬頭,見鄒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朝城門尉發(fā)泄著脾氣。
城門尉哪敢得罪鄒家小娘,只能忍氣吞聲的挨打挨罵,但依舊站在路中間不肯讓開。
關(guān)靖有令,沒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無終城一步!
私放出城,先斬城門尉!
被小娘打罵到不礙事,但要是私放她出城,那可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見這城門尉驢一樣的脾氣,再看田瑭他們已經(jīng)出了城,鄒云急火攻心:“再不滾開,我就殺了你!”
城門尉依舊紋絲不動。
“給我闖出去!”鄒云朝身邊的親衛(wèi)大聲命令。
這是十分犯忌諱的事情,但此時鄒云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了,在她眼中,田瑭的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甚至于,此一別,就是永別!
親衛(wèi)們自然是聽鄒云的,這毫無疑問,因為鄒丹的懲罰并不會比關(guān)靖的來得輕,所以他們拔刀便要硬闖城門。
城門尉也毫不示弱,拔出刀就領(lǐng)著守門軍士布防守陣。
眼看熟悉而又血腥的一幕即將上演,田瑭策馬奔回,急急阻止即將發(fā)生的惡斗。
“云妹!”田瑭大聲喊著,“切勿犯下大錯!”
有手令的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無終的,城門尉并不阻攔田瑭。
不一會,田瑭勒馬停在了對峙的雙方之間,一躍下馬。
“哥哥!”見心上人去而復(fù)返,鄒云淚眼婆娑的便往田瑭懷里撲,根本顧不得這許多外人在場。
“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嗎?”田瑭拍打著她的后背,輕聲細(xì)語。
“我懂,但是我舍不得!”鄒云放聲大哭。
“女兒家,不要讓人看了笑話?!碧镨╅_了個玩笑。
“我就是哥哥的人,誰敢笑話我就殺了誰!”鄒云口齒都不清楚了,這殺氣騰騰的話被哭腔帶著反倒惹人心疼。
“俘虜大約還有四五日到無終,你放心,在這之前,糧食一定能到?!碧镨┌参恐?。
“你會回來嗎?你會在俘虜?shù)街盎貋韱??”鄒云關(guān)心的根本就不是糧食。
田瑭不會回來,但他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不會回來!”鄒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田瑭沉默無語,只能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希望能給她慰藉。
過了一段時間,鄒云漸漸平靜下來,稍稍松開了懷抱田瑭的雙臂,抬頭看向意中人:“我知道你的打算,我也相信你的承諾,可我就是舍不得!”
田瑭不知如何勸慰,只能看著她的眼睛,一言不發(fā)。
或許一個吻可以讓她平靜下來,可那是后世電視中的橋段,豈能用來輕薄這個時代的小娘?
正躊躇間,鄒云突然踮起腳尖,用自己的粉唇點(diǎn)在了田瑭的臉上,稍縱即離。
那溫存雖只剎那,卻足以銘記一世。
依漢俗,女子先吻男子,便是以身相許的承諾。面對并不明朗的未來,鄒云毅然決然的代表自己向田瑭定情。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碧镨┹p聲吟誦出秦觀的千古名篇,自己也輕聲嘆了口氣。
此去薊縣,前路未知。田瑭對于劉虞的印象全部來自于后世史書,真實的劉州牧是什么樣的人,田瑭并不敢輕斷。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鄒云呢喃著,想到田瑭和自己就如同天上被銀河隔開的牛郎和織女,又垂下淚來,再想到牛郎和織女還能七夕相會,田瑭和自己卻要終年不見,不禁更加悲從中來。
但神傷歸神傷,鄒云畢竟不是普通女子,她聽懂了田瑭的意思,好男兒志在四方,自己不該成為他的羈絆,只要情投意合,何必時時廝守。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既然愛上了這樣的人,就該成全他的大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鄒云的雙眼籠罩在霧氣之中,但神情卻是異常堅定。
“兩年之內(nèi),必來娶你!”田瑭伸手摸了摸腰間,發(fā)現(xiàn)自己沒什么可以當(dāng)做定情信物給她的,便解開了自己發(fā)髻上的綁帶,雙手環(huán)到她背后,將她披肩的長發(fā)攏起。
這是十分鄭重的動作,在這個時代,只有夫君才能給自己的妻子束發(fā),束發(fā)后,便為人婦。
鄒云乖巧的依在田瑭懷里,任他在自己發(fā)上做這樣鮮明的標(biāo)記,心中無限甜蜜。
“夫君放心,我會護(hù)得家人周全。”這一句,何止一種意思,但鄒云知道田瑭能聽得懂。
“好!”田瑭只說了一個字。
“夫君去吧!”該說的話已經(jīng)全部說完,無論如何不舍,卻也終有別時。
鄒云松開田瑭,以一種決然的方式轉(zhuǎn)身離開。
她的發(fā)上,一個蝴蝶結(jié)在飄蕩。
三人出城后快馬趕路,不久便在距城五里的一處破敗村落中見到了鐘全帶回的四十名精銳。
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好漢,雖然面有菜色,但精氣神還算不錯。
一路上,鐘全按照田瑭的意思對他們進(jìn)行整編,現(xiàn)已經(jīng)形成了四個小隊,每隊一名隊長,九名隊員。
現(xiàn)在,這四十人正整齊的站在田瑭面前,保持著緘默和嚴(yán)肅。
“諸位兄弟,這位便是咱們的主公!”先開口的并不是鐘全,而是沮授,他邊說,邊恭敬地朝田瑭作揖。
四十人抱拳覲見,聲音整齊:“參見主公!”
看著自己的第一支力量,田瑭心中是激動的,但他還是板著臉說:“在各路諸侯眼中,諸位皆是叛匪?!?p> 此話一出,那四十人雖未出聲,卻明顯不服不忿,一旁的沮授和鐘全聽田瑭這樣說,也是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