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段的說教,便讓她們一站就是一上午。用了午膳,她們就聽聞有幾個人已經(jīng)被劃了名字,送出宮了。
這讓人更加戰(zhàn)兢了。
果然,第一輪考驗從進宮那一刻起就開始了。
“嬌兒,這,這怎么回事啊,那個楊姑娘怎么被送走了!”巧兒窩在柳嬌嬌旁邊,不安地拽著她的袖子,“我,我還要當宮女給家里掙錢呢!可不能就這樣回去了!”
柳嬌嬌失笑,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想,我們進宮開始就有人觀察著我們了。言行舉止,但凡太過逾禮,都會被遣送走。”
那路上就一直念叨著余哥哥的楊姑娘叫她有些印象的。
從她進宮開始,她就走姿颯丑颯丑,嬤嬤講話她也支棱著一條腿斜站著,吃飯喧嚷吧唧嘴,說話嗓門也出奇的……洪亮,語言也比在馬車上粗鄙豪放了不少,剛剛似乎還打翻了一盆花,關(guān)壞了一扇窗戶……
這楊小姐也算是小聰明的。
“???那,那我、我怎么辦?我也沒學過禮??!”巧兒臉都急紅了。
“就這么想留在宮里?”
“是啊,聽聞宮里的人生的都好看,吃得也好,俸祿也不少,我們那村也就我和肖肖一道來,她想當娘娘,我想當宮女,我們一起出息。”
柳嬌嬌聞言,忍俊不禁。點了點她的額頭:“出息!”
“宮里的規(guī)矩嬤嬤自會交與我們,只要我們安分守己,就能留下來?!?p> “真的?”
“假的?!绷鴭蓩烧Z氣揶揄,搓了搓巧兒的小臉,巧兒好一會兒才意識過來,臉紅紅的,不知是被揉的還是被氣得。
“壞嬌兒,你鬧我開心呢!”說著就上手撓她癢癢。
……
“張嬤嬤,那楊家的姑娘已經(jīng)送回去了。奴才查過了,這姑娘當初是因為進宮的賞銀被那家的父母騙來的?!?p> “可算回去了?!睆垕邒哳^疼地扶了扶腦袋,“那姑娘原是個聰明的,咋就整出那一堆糟心事兒呢?!?p> “可不是嗎?奴才瞧得仔細呢,進宮前還行得端笑得妥帖,一進宮,那步子走得跟犁地似的,嗓門兒大得跟破鑼似的,那吃飯看她吧唧得自個兒嘴都快僵禿嚕了?!毙⊙宰訕O其有眼力見地描述得繪聲繪色,將張嬤嬤逗得開心了。
“好了,你莫要貧了?!睆垕邒吣弥麅?,手上握著筆。
“這徐肖肖模樣生的不錯的,嬌俏,傲氣了些,卻也是個知道分寸的??纱蚰ゴ蚰??!?p> “這小姑娘生的也端莊,性情看著也溫和,留著。”
“這模樣不好,李大人家的小姐,臉上有痘,粉都卡了,脾性也大?!闭f著畫了個叉。
……
“閆巧兒。這姓倒是奇特?!睆垕邒呖粗麅灾械漠嬒?,似乎在回憶。
“聽說是個祖代喬遷來的。這姑娘我見著膽子小的很,今早嬤嬤您訓話,就她差點站不住。一路上說就像進宮當個宮女掙錢。”小言子記性好,將他見過聽過的消息都倒咕嚕了出來。
“閆巧兒,眼睛是雙干凈的,你且護著些。”
翻到柳嬌嬌那頁時,張嬤嬤頓了頓,小言子見到,立馬道:“這柳姑娘是她那地方頂好看的,模樣俊俏,上過書塾,也是個知禮數(shù)的。而且啊,方才奴才聽著,這柳姑娘已經(jīng)琢磨出了楊姑娘的名堂了,聽著說話溫和,性子也良善,是個機靈的?!?p> “你怎了解這般透徹?”張嬤嬤看到對柳嬌嬌評價這般高的小言子,瞇了瞇眼,“莫不是你收了什么好處?”
小言子聞言臉一白,馬上就趴下了:“嬤嬤啊!你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是見著這姑娘生的好看,才多留了個心眼兒的!”
“好了好了,見你也不是個缺心眼兒的,起來吧?!毙⊙宰勇勓耘懒似饋恚^續(xù)笑得燦爛,雖然覺得嬤嬤剛剛那句似乎不是什么好話。
張嬤嬤對柳嬌嬌是有印象的。
這群姑娘里大多是鄉(xiāng)村里和小官家的女子,很少有這般氣質(zhì)模樣出眾的??蛇@姑娘看著溫和,禮儀大方,可那眼神,太清冷了。沒有官家姑娘的嬌氣,也沒有普通姑娘的溫吞。張嬤嬤在宮里見過太多人了,卻一時看不透柳嬌嬌。
“先留著吧?!?p> ……
接下里半月,她們跟著各位嬤嬤學各種禮儀。如何站、如何坐、如何跪、如何行禮、如何沏茶……
人一批一批地淘汰,人少了,嬤嬤們盯得更緊了,柳嬌嬌終于也有些吃力了。
那日光光是學如何跪,就學了整整一天。
晚上和巧兒一同用了膳后,柳嬌嬌和巧兒攤在了床上。
“嬌兒啊,我想明白了,這宮里的俸祿也不是這般好拿的?!比嘀崽鄣募∪?,一臉幽怨。
“那你還當宮女不?”
“當!必須當!”巧兒一骨碌坐起來,“我今日瞧見當差的宮女姐姐,一個個都美的??!侍衛(wèi)大人們也好看!你懶,都窩在房里,可惜了!”
巧兒語氣惋惜,語調(diào)上揚,有一只眼睛偷偷瞥柳嬌嬌。
柳嬌嬌暗笑一聲,十分配合地接了她的話茬:“怎的可惜了?”
“袁侍衛(wèi)啊!來這里這么久了你竟然還沒聽過他的名聲嗎!”見柳嬌嬌一臉茫然,巧兒有些不爭氣地撓了撓她。
“宮女們都偷偷地評著呢,這袁侍衛(wèi),陛下的貼身侍衛(wèi),可是宮里生得最俊俏的下人呢!”
……這個稱號聽著怪別扭的。
“當然了,就算是下人也比我們地位高啦!哪日我見到了我再同你講?!鼻蓛盒ζ饋砟樕嫌幸粋€酒窩,宮里的伙食不錯,她的精氣神也好了些,起碼臉上的雀斑淡了些。
“還有,我遇到一個趣事,”巧兒賣著關(guān)子,見柳嬌嬌還是一副“你說你的,我躺著聽”的模樣,她鼓了鼓腮幫子,“我遇到一個小公公,長得還挺好看的,就是腦子不太好,大半夜在湖邊吹風?!?p> “后來,后……哈哈哈哈,后來……哈哈哈……”似乎想起了什么,巧兒笑得格外……瘋癲。
“……”怪好笑的,也許大概。柳嬌嬌有些無奈地扶穩(wěn)了笑出淚花的巧兒。
看她笑得停不下來,柳嬌嬌似乎也被戳中了笑穴,噗地一下也開始笑了起來。
直到最后,柳嬌嬌終于知道了故事梗概。
就是那太監(jiān)吹著風,看到了一條蛇,以為是樹枝,用腳踢了踢,然后那蛇弓長了身子,把那太監(jiān)嚇得掉到了湖里。
目睹這一切的巧兒跑去甩暈了蛇,救了人,見那人沒事后,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
而唯一知道整件事情真正脈絡的那個“太監(jiān)”此時正披著披風瑟瑟發(fā)抖。
初春的季節(jié)落水并不好受。
那日他心情郁結(jié),想在湖邊透透氣,看到湖邊有個樹枝的倒影,他氣得踢了踢,沒想到是條大蛇,退了一步,被枯枝落葉絆了腳,撲通一下掉湖里了,還沒來得及自己游上岸,就看到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子甩繩一樣砸暈了蛇,然后跳下來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拖了上來。
他還沒來得及喊“放肆”呢,那個強悍得不像女人的人就像哪根筋搭錯了,狂笑不止。就像湖里多了一群亂叫的鵝……
她當時怎么說來著:“你個小公公大半夜跑來湖邊做什么?要不是我路過,你可就埋在湖里了!”
他當時應該是辯解了兩句的。
“朕會水。朕不是太監(jiān)!”
然而在她魔性的笑聲中,她說:“會水還撲騰出那么大浪花!不是小公公啊,那就是侍衛(wèi)大人?”
“不對,侍衛(wèi)大人應當沒有這般弱小的……”
然后被氣得肺疼的楚皇陛下?lián)]揮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也忘了自己被那群想塞人在他后宮里的老家伙氣得出來透透氣的初衷。
然后弱小的楚皇陛下就病了,病了兩天。看著自己身邊站得筆直,寒風中穿著單薄還十分精神的侍衛(wèi)。
“袁風啊,你什么時候?qū)⒛愕挠臼陆探o我?”
袁風看了一眼又間歇性抽風的陛下,表情淡淡:“陛下什么時候肯放屬下走?”
楚皇陛下笑容僵了僵,“袁風啊,朕辛辛苦苦將你培養(yǎng)到這么大,你就這樣恩將仇報?”
袁風抿了抿唇。
當初他是先皇找來培養(yǎng)的死士,但培養(yǎng)到一半,就被當初并不受寵的楚皇陛下招攬來了。
“心中有情之人成不了死士。”
當時還是個皇子的陛下倨傲地站在他面前,幾分譏笑地對他說。
確實。
死士的最后一關(guān)就是殺了自己的父母與所有親人。
袁風這個半死士被重新培養(yǎng),直到三年前,跟著韜光養(yǎng)晦許久的楚皇殿下血洗了朝堂,一舉奪位,這幾年楚皇陛下忙于穩(wěn)定朝綱。
所有人都不知道袁風的存在,只知道他因為身手不錯被提拔成陛下貼身侍衛(wèi)的袁侍衛(wèi)。
而楚皇陛下也許諾過他,朝局安定后,便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