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山道上,一隊五十余騎的人馬在緩緩的前行著,前方十人手持長戟開路在前,后面數(shù)人手拿強弩護衛(wèi)殿后,其余諸騎分散中央。
隊伍最中間一匹紅鬃烈馬,膘肥體健,四蹄如雪,馬上端坐一人,頭戴銀冠,紅袍之下周身裹著金甲,左肋邊懸掛一把寶劍,年不過二十,他濃眉鳳眼,面皮白凈,一臉英雄氣,白皙的手上卻長滿了老繭,這是常年刻苦練功的結(jié)果,此人正是錦衣密使統(tǒng)領(lǐng)東方靖玄。
隊伍中間一人裝束怪異,髡發(fā)輕垂,黑袍翻飛,身體細弱,面龐黑紫,五官扭曲,甚是丑陋,他正是巫醫(yī)巴圖。余下的諸人都是一身紫袍,袍上繡著一只蒼鷹,紫袍下銀盔銀甲,此刻他們都神情緊張,面容冷峻,如臨大敵。
東方靖玄目光銳利的環(huán)視四邊,查看著山澗兩邊的動靜。
“統(tǒng)領(lǐng),哨騎來報,前方五里便是劍閣道,獨孤將軍親領(lǐng)斥候分兩路前往打探路況,特命屬下前來回報統(tǒng)領(lǐng)?!币幻娦那懊骘w奔前來報道。
東方靖玄思慮一陣說道:“獨孤將軍深喑戰(zhàn)法,由他親往探查最好不過了,你速速前去協(xié)助獨孤將軍,讓他多加小心?!?p> 東方靖玄轉(zhuǎn)頭問道:“劍閣道山路崎嶇,駿馬無法奔跑,圣藥運送大為不便,此次行動事關(guān)陛下圣體安康,穩(wěn)妥起見還是應該繞道而行,夏侯你怎么看?”
旁邊一員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的大漢呵呵一笑,說道:“你小子鬼點子多,我聽你的,俺是個粗人,只能用蠻力,等獨孤長泰探路回來再問問他的意見,你們兩個智囊決定就好,我不管這個。”
說罷,漢子哈哈大笑,東方靖玄也不覺莞爾?!靶?,這樣最穩(wěn)妥。不過我們也要快馬加鞭了,陛下的身體也不知道能等待多久,到時候有你小子好受的,夏侯你可別后悔啊?!?p> “俺做事從不后悔的,統(tǒng)領(lǐng)你不信我嗎?”
“哈哈,我不信你信誰啊,走吧?!边@個人是大漢開國元勛夏侯嬰的兒子,叫夏侯忠,和東方靖玄還有獨孤長泰為錦衣密使三大統(tǒng)領(lǐng),東方靖玄為統(tǒng)領(lǐng),夏侯忠和獨孤長泰為副,他們?nèi)齻€都是呂后從皇宮禁衛(wèi)軍中挑出的萬中無一的猛將。
又前行了數(shù)里,夏侯忠這時候突然說道:“我的大統(tǒng)領(lǐng)啊,咱們該扎營開飯了吧,從清晨到現(xiàn)在俺只吃了幾口碎肉,喝了幾口水,現(xiàn)在都快餓死了?!?p> 夏侯忠說罷,摸著肚子可憐巴巴的看著東方靖玄,東方靖玄看到日斜西邊,一掃眾人也都面露饑色,便大聲道:“下馬安營休息,造火做飯,夏侯安排警戒,讓神醫(yī)前來我的軍帳議事。”
眾人聽聞此言精神大振,齊聲應和,下馬忙活起來了,不過一會兒便炊煙裊裊,香飄四溢,東方靖玄正在軍帳中出神的看著蜀中地形圖,夏侯忠一手拿著個鹿腿,一手拿著酒壺,闖了進來,身后跟著巫醫(yī)巴圖,巴圖卻只是拿著塊粗布包著的肉塊慢慢的嚼著。
夏侯忠用袖子抹了抹吃了油乎乎的嘴,喝了一大口酒,嚷道:“統(tǒng)領(lǐng),神醫(yī)請來了?!?p> 東方靖玄回過神來,趕忙向巴圖行禮,并請他坐下,看到夏侯忠的酒壺,面露不滿之色,喝道:“夏侯,怎么又喝酒了,今次任務重大,稍有差池,我等性命不保,你小子怎么屢教不改,又違我將令?來人,拿下重打二十軍杖?!?p> 夏侯忠一聽就醒了一半,忙哀求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我再也不敢了,饒過我這次吧?!?p> 東方靖玄冷言道:“不行,軍法無情,治軍最忌諱言行不一,獎必行,罰必信,此乃不二法門?!?p> 說著,一揮手就讓軍校將夏侯忠拉出去,“且慢。”,巴圖站起身來,朝東方靖玄一躬道:“將軍息怒,夏侯將軍豪俠性義,粗狂不羈,老夫替他求個情,望將軍看老夫的薄面,今次饒了他吧?!?p> 東方靖玄聞言道:“神醫(yī)見諒,本將不是駁您的臉面,只是今次情況特殊,本將不敢有所大意,速速執(zhí)行軍令?!?p> 說完,東方靖玄看了看巴圖,見他也沒生氣,而是從腰間行囊拿出一粒丸藥,說道:“將軍,這粒藥丸服下后,半個時辰就能解酒了,況且依老夫看今晚可不會太平,夏侯將軍武力超群,是個好助力啊,要是打傷了他,豈不是得不償失?。俊?p> 東方靖玄聞言心頭一緊,狐疑的看著巴圖,巴圖沖東方靖玄一笑,把藥丸遞給夏侯忠,夏侯忠看也不看一口吞下,不一會兒就倒在榻上睡上了。
“夏侯將軍隨性天成真是令人羨慕啊,將軍,有話說么?”
“神醫(yī),晚輩有事請教,晚輩自從進入蜀中就心中總是不安,前輩剛才的話更是讓我心緒不寧,前輩雖是方外之人,卻精通易理,可否為我卜個兇吉?”
“統(tǒng)領(lǐng),恕我直言,你們這次行程異常兇險,不過統(tǒng)領(lǐng)面相貴不可言,定可逢兇化吉,到時候老夫還得靠統(tǒng)領(lǐng)助力留下性命呢?!?p> “神醫(yī)可否明言呢?”
“天機不可泄露,不可說,不可說,統(tǒng)領(lǐng)謹記人心難測啊?!卑蛨D言罷便飄然而去,只留下東方靖玄皺眉沉思。
“好渴啊,水,拿水來?!毕暮钪覓暝榔鹕韥?,對著東方靖玄喊道。東方靖玄急忙拿起水壺,沒等他到榻前,夏侯忠一把奪過水壺,“咕咕”的喝了起來,飲罷暢快的大喝一聲,跳下矮榻。
東方靖玄見他雙目精光四射,聲音渾厚,興奮的說道:“神醫(yī)果然沒有妄言,夏侯你不僅酒勁全消似乎功力也精進不少啊?!?p> 夏侯忠咧著大嘴,哈哈一笑,道:“真是得多謝神醫(yī),要不然俺今晚難逃軍法,屁股可要開花了,不過沒想到神醫(yī)長得如此不堪,那手卻像棉花糖一樣的軟,真他娘的稀奇?!?p> 說罷又笑起來,東方靖玄也忍俊不禁,莞爾一笑,突然一想起巴圖臨走時的告誡,不禁又雙眉緊鎖,遂對夏侯忠正色道:“夏侯你即刻下去傳令加強警戒,讓哨騎前后十里探查,一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毕暮钪掖饝宦?,彎腰一躬,大步退下。
夏侯忠走后,東方靖玄一直在思索著巴圖臨走時的話,突然一人狂風般疾步近前,抱拳一躬,聲若洪鐘道:“統(tǒng)領(lǐng),末將探路歸來,特來繳令?!?p> 東方靖玄抬頭一看,只見來人臉色鐵青,嘴唇發(fā)白,皮靴和外袍上盡是泥點,他心頭一暖,溫言笑道:“獨孤兄辛苦了,快飲一杯熱湯暖暖身子?!?p> 說罷,倒了一樽地上暖爐上溫著的熱湯,遞給來人,來人接過熱湯,一飲而盡,臉色恢復了紅潤。他搓搓凍得發(fā)僵的雙手,微笑道:“統(tǒng)領(lǐng),末將探過劍閣,道路安全,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我們可放心通過?!?p> 東方靖玄說道:“嗯,如此甚好,只是這次任務事關(guān)陛下圣體,我等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啊,劍閣道路崎嶇,不利于車馬前行,滾石滿地,若圣藥有失,我等皆罪莫大焉,因此我和夏侯決定還是繞行為好,不知獨孤兄一下如何?”
獨孤長泰聞言表情數(shù)變,急道:“不可,此事萬萬不可,請統(tǒng)領(lǐng)三思而行?!?p> 東方靖玄愕然道:“為何?”
獨孤長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略一定神,尷尬的說道:“統(tǒng)領(lǐng)明鑒,屬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劍閣道已探聽清楚,行軍必然暢通無阻,而若是繞道而行,不僅會是行程加倍,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前往探路的哨騎至今未歸,恐怕已遭不測?!?p> “什么?”東方靖玄劇震道。
“李天心親率十余名精騎前往,居然無一生還,此事為何沒向我回報?”聽完夏侯忠一臉正色的回報,東方靖玄怒問道,李天心和梁玉健是錦衣密使中地位僅次于三位統(tǒng)領(lǐng)的兩位將領(lǐng),勇武異常,此次梁玉健舊傷復發(fā),未能從征,因此李天心被委以重任,他雖年幼,但做事周密,武藝高強,錦衣密使中鮮有對手,也難怪東方靖玄如何反應。
思慮片刻,東方靖玄“霍”的起身,大喝一聲:“傳令兵何在?”
“在,將軍有何吩咐?”
“傳令諸軍,即刻拔營前行?!眰髁畋宦晳停D(zhuǎn)身而出前往傳令。
獨孤靖玄狐疑道:“統(tǒng)領(lǐng),我們走哪條道?”
東方靖玄低聲道:“你我分兵前行,立刻動身,獨孤兄快去安排吧?!?p> “分兵而行?我方人數(shù)只有五十余騎,若分兵而行,豈不被分而聚殲?”
“獨孤兄豈不知兵法云:虛而實之,實而虛之。敵軍必定數(shù)倍于我軍,我等不能坐以待斃,只能冒險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我和夏侯兄帶人馬走大道而行,獨孤兄則帶著神醫(yī)從劍閣道直行,迅速通過,帶著圣藥前往長安救駕,不必等我們了,好了就這樣吧,獨孤兄下去安排吧?!?p> 看著獨孤長泰遠去的背影,東方靖玄不由地心頭一顫,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想起自己提出改道時獨孤長泰的驚慌不安而當自己說會帶兵繞道前行時,他分明看到獨孤長泰眼中閃過一絲歉疚而不安復雜的神色,雖然一閃而逝,不過卻被他敏銳的看到了。
東方靖玄內(nèi)心充滿不安,他閃身來到夏侯忠身邊,把正在打理行裝的夏侯忠拉到一邊,輕聲道:“夏侯,事情不太妙啊,我們之中恐怕混入奸細了,所以必須要有所防備,附耳過來聽我說…”
兩隊人馬分派完畢,由獨孤長泰帶領(lǐng)約三十騎攜帶圣藥穿劍閣道出蜀中進入南鄭,而東風靖玄、夏侯忠則帶剩余二十余騎繞道而行,巫醫(yī)巴圖說自己年老體弱不愿在劍閣道顛簸前行,就和東方靖玄一隊人馬一起前行。
東方靖玄等人目送獨孤長泰率隊往劍閣道出發(fā)之后,才佯裝轉(zhuǎn)向東邊繞道而行。等看到獨孤長泰人馬行進已遠,夏侯忠低聲問道:“東方,如今獨孤長泰反行已現(xiàn),我們該如何行動?”
東方靖玄盯著遠方長嘆一氣道:“我等出神入死這么多年,卻未想到他居然是這等忘恩負義之人,枉你我敬重他若兄長,可如今他卻里通外敵想致我們于死地,對了,你確定天心是他殺死的嗎?”
夏侯忠狠聲道:“東方,我剛才悄悄探查過了,十具尸體都被人焚毀了,不過我從一具焦尸身上找到了兩樣東西。”
夏侯忠說著攤開手掌,東方靖玄打眼一看,是一枚星形飛鏢和一塊通體血紅的美玉,美玉上書“天心”兩個古篆。東方靖玄渾身一震,飛鏢是獨孤長泰的獨門絕技,百發(fā)百中,無人能擋,是令東方靖玄和夏侯忠都十分艷羨的絕技,二人還曾向他討教過飛鏢的奧妙,卻始終無法似他那般運用的爐火純青,毫厘不差,而美玉則是李天心的母親給他的生辰禮物,他從不離身。
東方靖玄一臉的茫然道:“會不會是有人嫁禍于獨孤兄呢?他那么疼愛天心的,甚至天心的武功都是他親授的?!?p> 夏侯忠面色鐵青說道:“我仔細檢視了數(shù)具尸體,雖然敵軍放火焚尸,但其中三具尸身上都有模糊的星形飛鏢傷痕,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其中一具尸身嘴里含著星形飛鏢,身上有天心的美玉,我想是天心用盡所有的力氣有意留下來給我們的?!?p> 夏侯忠說罷,虎目中清淚奪眶而出,雖然東方靖玄料想到了事實會是如此,可是還是很心痛,奉若兄長的獨孤長泰背叛了他,并且殺死了情同手足的小兄弟李天心,他仿佛看到了獨孤長泰的飛鏢刺進了天心的身體,然后李天心痛苦的倒地,憤怒而又痛心的盯著獨孤長泰,而獨孤長泰獰笑著將長劍插進了李天心的心口…
東方靖玄拿起美玉放在胸口,痛苦的緊握雙拳,眼睛變得血紅,夏侯忠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東方,別難過了,天心兄弟已經(jīng)去了,我們要為他復仇,讓他早日安息。況且眼下敵眾我寡,我們該如何脫身呢?”
東方靖玄穩(wěn)了穩(wěn)情緒,平靜的道:“眼下敵在暗,我在明,我們只能智取,設(shè)法突圍。圣藥我們已經(jīng)掉包,等到獨孤長泰與敵人匯合發(fā)現(xiàn)圣藥是假的,他們肯定會殺回來,我們必須早作準備,誓死守護圣藥和神醫(yī)的安全。我料想敵軍在大道必有伏兵,我們要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走劍閣道?!?p> 夏侯忠道:“我們只有二十余人,而且要分兵保護圣藥和神醫(yī),如何抵擋對手?”
東方靖玄道:“的確寡眾懸殊,不過事已至此我們必須放手一搏,我們先占領(lǐng)兩邊山道,山上準備滾石檑木,地上要安置陷阱,并且吩咐弟兄們做好死戰(zhàn)準備?!?p> 他略一沉吟又道:“請神醫(yī)前來”。
“我早到了,而且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統(tǒng)領(lǐng)這下子我們可是坐著同一條船了,老夫的性命還得請您搭救啊?!卑蛨D飄然而來,一臉懇切地說道。
東方靖玄內(nèi)心閃過一絲的不快,覺得此人太過詭異,面容丑陋,雙眼卻神采照人,讓人捉摸不透,大戰(zhàn)將至,若此人有異心,那便是防不勝防啊。
他強忍怒火說道:“神醫(yī)料事如神,早已知曉此事了,現(xiàn)在時態(tài)嚴重,還請神醫(yī)相助我們退敵啊。”
巴圖神情一變,說道:“既如此,我必定為將軍效命?!闭f著,從袍下拿出一個皮囊道:“這是蜀中荒山的青靈神蟒的毒液,只要一小滴就足以致命,將軍可將此物涂抹于箭矢之上,助您殺敵,非常之時,將軍絕不可操婦人之仁?!?p> 東方靖玄會然點頭,吩咐手下依計行事,待諸事已畢,眾人便埋伏在山頭,靜待敵軍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