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重陽眸中泛光,秦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淡淡道:“只要李大官如實供出,你昨夜到汴梁詩會鬧那一場,到底受何人指使,我們自然會給你和你娘子一條活路?!?p> 聽到秦檜這話,李重陽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面泛難色,道:“這個——那個——”
幾人見到李重陽這般反應(yīng),再次互望一眼。
很明顯,在他們看來,一番威逼利誘下,此刻李重陽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
畢竟,這廝年歲不過十四五歲,還有一個懷了身孕的小娘拖累,無論如何,都沒有和他們討價還價的資本。
王林見李重陽吞吞吐吐,老大的不耐煩,厲聲道:“什么這個哪個,要是敢不老實招供,你和你娘子,還有你們那沒出生的孩子,全都要掉腦袋?!?p> 說完這句,王林面色一獰,冷笑著問道:“小賊,你該不會以為,以蔡五郎和我王林的能量,還治不了你這廝一個死罪吧?”
這話,王林說得昂首挺胸、底氣十足。
一個是當朝太師的愛兒,一個是當朝右相的長子,再加上一個才學不凡的學正,要是還收拾不了一個汴河上的漁夫,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王林說得聲色俱厲,李重陽的面色卻越發(fā)慘白,呆呆望著三人,一時間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
待秦檜和王林各自唱完白臉和紅臉后,居中負手而立的蔡鞗這才悠然開口道:“李大官,你也不必過于憂心,只要你能供出背后的人,秦學正剛剛的承諾,便是我蔡五郎的意思?!?p> 蔡鞗神色淡然,好似世間一切,都盡操于手,絲毫不見之前在畫舫上被李重陽打臉的頹唐。
李重陽這時,儼然已是走投無路的階下囚,看向幾人的目光,也無比暗淡。
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此話—此話當真?”
王林早已老大不耐,看到李重陽這般婆婆媽媽,頓時火冒三丈,怒道:“你這廝,好生不爽利?我們像是言而無信的小人么?要說就說,要是不說,明日就等著砍頭吧?!?p> 被王林這么一吼,李重陽嚇了一跳,這才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那人,那人在皇宮中的地位,很少有人能夠撼動啊?!?p> “什么?”
“皇宮中?”
聽到李重陽無意間漏出這么一個驚天的信息,本來還泰然自若的三人,驀地神色一緊。
王林眼珠快速轉(zhuǎn)動了一圈,才湊到蔡鞗的耳畔,低聲道:“看來,真可能是宮中那位了。那人仗著官家寵信,自號隱相,素與令尊不睦。想來這次,定是不想看到你與茂德帝姬結(jié)成連理,平白壯大了公相的聲勢,所以,才出此損招?!?p> 蔡鞗聽到王林這般說,雙眉緊皺,思忖片刻,才轉(zhuǎn)頭問秦檜道:“秦學正,你覺得王兄所言何如?”
秦檜顯然也聽到了王林的話,不由摸了摸下巴,考慮了小會,才道:“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只是,咱們還得多從這廝嘴里多套套消息才對?!?p> 說完,三人停止議論,重又望向李重陽。
而李重陽此刻,卻是心中大喜。
他們剛剛的議論,看似已將聲音壓得極低,以自己和他們的距離,尋常人很難聽清。
但他前世特種兵出身,練就了一雙比尋常人要靈敏得多的耳力,這時已將幾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剛剛自己不過是隨口拋出個亦真亦假的信息,看看眾人的反應(yīng),沒想到倒真的蒙對了。
不過,他腦海里有搜索引擎,對現(xiàn)在的朝局形勢,自然能夠搜集到許多有用的信息。
而蔡京權(quán)傾朝野,一手遮天,對他不滿的,大有人在。
其中一個,便是與之并列的北宋六賊之一的閹宦之首梁師成。
蔡鞗頓了頓,再次開口問道:“李大官,你說的那人,姓甚名誰?”
李重陽依舊是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怯怯地道:“那人,那人,小的委實不敢說啊?!?p> 王林見李重陽這副膽小樣子,直恨得牙根癢癢,正要發(fā)火。
秦檜卻攔住了他,對李重陽寬慰道:“放心吧李大官,有我們在,無論是誰,都斷然不可能傷害得了你?!?p> 得到他這句承諾,李重陽好像才多了一分勇氣,掙扎了片刻,才將聲音壓得極低,道:“那人—那人—便是隱相—”
“果然是他!”
聽到李重陽這句話,三人幾乎同時脫口驚呼。
蔡鞗終于不再是那副悠然表情,而是面色凝重地再問李重陽道:“那與你同來的官家欽使是誰?現(xiàn)在何處?”
李重陽已開了口,自然不會再像先前那般吞吞吐吐,沉聲回道:“那人自然是隱相的心腹,我們下了畫舫后,他們便趕回宮里去了。”
蔡鞗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追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走,卻要在河岸逗留?”
李重陽無奈地嘆了口氣,喃喃道:“我怎么沒想要走,可哪知我家娘子竟然被牙子擄走了,等我好不容易救下了娘子,卻又遇著了皇城司察子,根本不由分說,便將我們夫妻二人投入大獄來了?!?p> 說到這里,李重陽用手指著蔡鞗身畔的姜管事,補充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口口聲聲誣蔑我殺了那牙子,害我走到這步田地?!?p> 姜管事被他用手指著,臉上并無絲毫表情,也沒任何反駁言語。
秦檜聽到這里,不等蔡鞗繼續(xù)發(fā)問,而是笑意盈盈地看著李重陽,輕聲道:“李大官,你可曾想過,為何會有牙子擄了你家娘子?”
李重陽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我家娘子生得太美,這些牙子又利欲薰心,所以做下這喪天良的事兒。”
“非也!”
秦檜聞言,微微搖頭,笑道:“如果我說,那兩人是來滅你口的,你信不?”
這話一出,牢里牢外的幾人,再次一驚。
特別是李重陽,一臉的難以置信。
半晌,才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那人承諾要給我們足夠的報酬,并且也的確履行了諾言,不信你們看。”
說著,便手指地面,示意眾人去看。
借著昏暗的燈光,眾人這才看見,狹窄的牢房地面,散落著許多錢引。
姜管事彎腰撿起幾張,遞到蔡鞗幾人面前,才看清這些錢引面額都很大。
王林拿著錢引打量了半晌,側(cè)頭對身旁的蔡鞗道:“以這廝的身份,這輩子也掙不了這么多錢,看來,都是真的?!?p> 蔡鞗也微微點頭,對李重陽的話,已無多少懷疑。
可他們哪知,自己在忽悠李重陽的時候,李重陽又何嘗不是在用自己可以媲美奧斯卡影帝的演技,在忽悠他們呢?
忽悠遇建忽悠,就看誰能把誰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