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的決意

　　第二日晌午，夏小霜終于轉(zhuǎn)醒，趴在床邊睡了一宿的雙臂有些許酸疼，手臂上有東西滑落至地，她適才注意昨夜有人給自己加了毯子。

　　抬眸朝床上望去，時聽白仍緊闔眼睫入睡著，屋子里沒有多余的人，唯獨梨花雕窗散射幾束光灑亮滿屋，悶得赤色簾子通透朦朧。

　　打開房門，夏小霜肚子餓的咕咕叫，找點東西填填肚子，拉住個朝自己走來的小丫鬟問廚房在哪，小丫鬟不識得她，隨手一指，“廚房在北邊，你是哪處的丫鬟連府里位置還摸不清？”

　　夏小霜任由小丫頭誤解，道完謝趕緊找廚房去，好在廚房離時聽白的臥室不遠，她填飽肚子又按原路折回了房間。

　　“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半響?！睍r聽白衣衫凌亂地靠在床柱上，見到夏小霜躡手躡腳的模樣，有些惱怒。

　　“我剛?cè)フ伊它c東西吃，”她也不氣，走懷里摸出兩白面饅頭給他，“還熱乎呢?！?p>　　時聽白搖搖頭，沒接，倒是伺候洗漱的小丫鬟噗噗笑話夏小霜，鄉(xiāng)下人就是鄉(xiāng)下人只會趕著窩窩頭吃，小少爺吃穿用度哪樣不揀頂好的，別說白面饅頭，就是山珍海味也有瞧不上眼的。

　　“姑娘自個留著吃吧，我們少爺嘴叼著呢，只愛吃白米飯。”

　　夏小霜伸出去的手僵硬了，扭頭看過去，說話的正是先前做向?qū)У难诀撸⊙诀咝毖劭慈祟H為鄙夷。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道，“原來是你！”

　　“哦？你二人還曾相識？紫歡，你說與我聽聽。”嗅到兩人間彌漫濃厚的火藥味，時聽白忽地來了興致，詢問貼身丫鬟紫歡。

　　原來沒禮貌的丫鬟叫紫歡，夏小霜只覺可惜了個好名字。

　　紫歡擰了白棉毛巾邊說邊擦時聽白的小臉，“嗨，其實也不熟，少爺，就她出去偷吃找不到路，我給指點了下，誰想到瘦不拉幾的人是您昨兒娶的新媳婦，巧我昨兒被四太太使喚去外頭給您求香袋，不曾在府中見過?！?p>　　擦完臉，紫歡真就從袖中摸出個香袋放在枕頭下。

　　時聽白淡淡說句原來如此，就由著紫歡給自己穿衣，“你倒是牙尖嘴利，平日里也怪我太放任你，不拘你半分規(guī)矩，說話越發(fā)沒個樣子了?！?p>　　紫歡用鼻子嗤了一聲，雖心有不滿，也只得吞下。

　　遣了紫歡，他招呼站在墻角的女娃娃，“你過來。”

　　“昨兒給我用的藥可還剩些？再給我涂點，我覺得好多了?！币路琢艘粋€臂膀，余大半掛在身上，他促地想起該上點藥。

　　“有的?！毕男∷o忙關(guān)了門，翻了罐子里的藥液，又沾棉布仔細給他擦了擦。

　　這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少年比想象中高大許多，骨架寬大，肌肉結(jié)實，她和他比起真是一個弱雞呀。

　　擦完給他穿衣，素錦里衣帶淡淡梔子花味，她鼻尖微酥癢倒也止住了打噴嚏的動作，時聽白的氣息噴發(fā)在她的發(fā)頂，“你怎么不坑聲啊，昨夜那樣精靈的人倒像是另外一個人，紫歡方才那樣說你，你不生氣？”

　　她低頭說，“她那樣說我，是擺著我鄉(xiāng)下人的身份，瞧不起我。若我以牙還牙也痛罵她一頓，豈不跟她一樣，成了內(nèi)心狹隘又不容人的女人么?！?p>　　他原以為她是個偏受人欺負慣了的，所以被人拿話刺才無言，竟沒想到她的思想不同于一般人。

　　但凡有血性人聽人話里話外幾層意思，不懟上幾句才怪。

　　成年人大多尚做不到這般境界，況一個10歲的女娃娃。

　　“你這樣新奇的說法，我倒頭回聽?！彼_始對鄉(xiāng)下丫頭有些好奇了。

　　她替他扣完扣子，穿好衣服，時聽白身子依舊羸弱也就照樣臥床，吃了幾口紫歡端的飯菜便再無食欲。

　　紫歡又端了盤子出去，門口忽地響起她小心翼翼的聲音，“二奶奶您來了?！?p>　　夏小霜皺眉往門口望去。

　　“啊白如何了？”來人說話溫軟，不及小丫頭回答，時聽白就喚了人。

　　那人約摸30出頭的年紀，穿的白襦裙外套了件長粉藕褙子，頭發(fā)綰了時下流行的隨云髻，眉心有顆美人痣，行步時裙擺輕揚，體態(tài)婉約，好不風流。

　　真是個有韻味的女人！

　　夏小霜一雙眼睛圍著她轉(zhuǎn)，她自有給人一種享受的魅力。

　　“她就是你昨兒新娶的媳婦？”女人一眼瞧見夏小霜，笑著問時聽白。

　　“是的，二奶奶?！彼c點頭，對床頭站著的夏小霜說，“這是我二奶奶如吟，二奶奶這是小霜。”

　　“二奶奶好?！彼ⅠR喚道。

　　“偏生瘦了些，將來若好生將養(yǎng)，模樣也是不差的。”江如吟上下打量了夏小霜，眼里盡是溫柔。

　　轉(zhuǎn)而又關(guān)切的問“你身子可大有好轉(zhuǎn)些？”

　　這正是他高興的地方，說起話來，嘴角上揚，語音輕快，“經(jīng)了昨兒一宿，孫兒身子爽快多了，不出幾日就該痊愈了?！?p>　　一聽他說身子有好轉(zhuǎn)，江如吟深深看了夏小霜一眼，吩咐小丫鬟找郎中來給瞧瞧。

　　“二奶奶今兒不去橋東農(nóng)場了？我聽三奶奶說，您最近可有的忙了?！睍r聽白忙問。

　　“那頭我安排了人照看，時家生意再重要也抵不過你這唯一的香火。我昨兒沒趕得上你新婚，二奶奶特意來給你賠不是的?！闭f著，江如吟從袖中摸出個翡翠鐲子。

　　那鐲子是她的陪嫁物件之一，質(zhì)地自是不用說的好。

　　“二奶奶哪里的話，我怎會怪您？我們時家大半業(yè)務(wù)都靠著您忙前忙后，不是我說，要是沒有您，憑那點薄家底時府早喝西北風了?！闭f到痛處，時聽白話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大奶奶去的早也就罷了，三奶奶又是不頂用的，整日里只曉得和鄰里打吊牌，我爺虧得娶了您，時家家業(yè)才能只興不敗。”

　　在江如吟看來，這番牢騷話并實該說，畢竟還有一個姑娘在旁，她聽了不知作何感想。

　　于是阻止了他的發(fā)言說，“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一家人何必計較太多，能平安的生活在一塊就行了?！?p>　　說完拉過夏小霜的手，把翡翠鐲子塞她手心里，握緊。

　　那只手白皙又軟滑，夏小霜再次被江如吟征服了。

　　“謝謝二奶奶，可惜，我戴著大了?！?p>　　夏小霜套了鐲子，但手腕過于細弱，手一垂，鐲子就會掉下來，便拔了遞給江如吟。

　　江如吟看了看鐲子，“那就留著以后戴，你們小孩子還在長身體的時候?！?p>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夏小霜也就不再推脫，收下了鐲子，“那我暫且替小少爺收著，謝謝二奶奶?！?p>　　“對了，老爺昨兒接你沒有為難你吧？我還特地囑咐了他別總擺出霸道樣，那樣名聲不好，也不知他照做了沒?！?p>　　關(guān)切來的有些突然，夏小霜不知江如吟是真的識人情暖，通情達理，還是只是個白蓮花。

　　就算有不愉快的事發(fā)生了，她總不能傻楞的說確有其事吧。

　　不過這些問題，她并不打算深入，也不打算了解時府太多人事，畢竟她和時老爺有個約定，只要時聽白的病痊愈，她就能順利回家了。

　　反正隨便應(yīng)付一下就行了，她說，“不曾的。時老爺也答應(yīng)了我，若我能沖好孫少爺，就讓我回家?！?p>　　兩人俱是一愣，顯然對此事并不知情。

　　恰巧有小丫鬟來報說郎中來了，郎中診了脈，暗暗吃驚，小少爺?shù)纳眢w本無治愈可能，卻因昨兒的沖喜就把身子沖好了，也是件怪事。

　　郎中只說小少爺?shù)牟〈_實在好轉(zhuǎn)，至于其他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