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代溝難解 矛盾爆發(fā)
女兒突然生病了,一喝奶就拉稀。阿珍聽人說改成喝奶粉一段時間后就不拉了,試了兩天,但依然如故,沒辦法,只好帶去社區(qū)醫(yī)院。醫(yī)生看了后,說問題不大,開了點藥,讓吃完了來復(fù)診。
母親一見孩子生病就批評阿珍:“誰叫你一天到晚開空調(diào),明顯是著涼了?!?p> 阿珍心想,三伏天不開空調(diào),你睡得著孩子睡得著嗎?
看見阿珍帶著孩子上醫(yī)院,母親意見更大了:“我們那個時代,小孩子拉肚子吃的什么藥?不就是用紗布蘸白酒捂住孩子的肚臍眼兩天就好了。”
阿珍聽到這話一身冷汗,趕緊對母親喊話:“你不許對我的女兒用這種土方法,肚臍眼是什么地方?弄不好會出人命的?!?p> 母親撇撇嘴不說話,干脆就枯坐一邊,什么都不幫阿珍做。阿珍看她生悶氣那樣,也不想叫她做什么,給孩子喂好藥后就讓孩子自己在床上玩,自己做家務(wù)去了。
孩子復(fù)查的日子到了,剛好碰上下大雨,江斌不在家,阿珍只好讓母親陪同一起去,自己抱著孩子,讓母親幫打個傘。兩人就在站臺等公交車。
雨一直嘩嘩嘩地下著,阿珍讓母親打著傘擋住孩子的身體,以免雨水濺到孩子。公共汽車到了,停在了站臺盡頭,阿珍招呼母親趕緊往公共汽車那邊走。母親一聽,舉著傘自己一個人小跑到了公共汽車門口,丟下抱著孩子的阿珍目瞪口呆,面對沒有傘的大雨動彈不得。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詞:秀斗。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就是這一類人。母親到了公共汽車門口,回頭才發(fā)現(xiàn)阿珍抱著孩子站著不動,只好又折回來,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行為不當,便不作聲。
醫(yī)生檢查了孩子的身體,說孩子因為太小,所以只能開一些比較溫和的藥,見效也會慢一些,只要孩子精神狀態(tài)正常,就無需擔心,母乳喂養(yǎng)的話阿珍注意飲食清淡點就可以了,想要喂奶粉也可以。
母親見阿珍又領(lǐng)了藥回來,意見更加大了:“吃藥有什么用?吃這么多天都不見好,叫你用我的方法又不聽。肚臍眼包白酒兩天就好了。”
阿珍索性不理會母親。江斌剛好在家,聽見了,便對母親說:“老媽,你不用擔心,就聽醫(yī)生的得了。肚臍眼這個位置不能亂弄,特別是酒這種東西,不能亂用在小孩子身上?!?p> 母親聽了江斌的話,嘴里嘟嘟噥噥地走開了。阿珍心里掠過一絲不安。
孩子陸陸續(xù)續(xù)地拉了十多天,終于止住了。阿珍和江斌都松了一口氣,母親看到他們夫妻高興的樣子,突然得意地說:“你們以為是吃藥的功勞呀,還不是前天我用我那土方法弄的,不然哪會好得那么快!”
阿珍驚得跳了起來,問母親:“你擦了多少?用了幾次?”
母親說她只用一次,只蘸了一點點。阿珍想起昨天自己一直在家陪孩子,母親應(yīng)該沒什么機會向孩子下手,家里廚房也沒多少白酒,勉強松了一口氣。但還是馬上打了個電話告訴江斌,兩人商量了一下后,覺得母親用的劑量應(yīng)該不大,決定還是先觀察孩子的狀況再說。
所幸孩子沒受到什么影響。經(jīng)此一事,阿珍對母親帶孩子多了一層心理陰影。她再次對母親強調(diào),萬萬不可再私自對孩子用藥,否則后果很嚴重。母親見自己的功勞不但沒得到肯定,還受到了阿珍的警告,臉色像結(jié)了一層寒霜。
阿珍知道不應(yīng)該對母親疾言厲色,但涉及孩子的生命安全,這是原則問題,她不得不如此。
讓她心驚肉跳的是,母親對安全的無知還不僅限于此,有一次,阿珍出去買菜回來,一抬頭,赫然看見母親兩手托著不滿三個月的女兒,讓她兩腳站立在二樓欄桿上玩耍。她渾身直冒冷汗:母親本來就體弱,這萬一手一軟,孩子掉下去了怎么辦?
江斌護理假已經(jīng)結(jié)束,正常上班去了,以往都是他起床給大家做早餐,煮好了上樓叫母親下來吃,現(xiàn)在不得不由阿珍來接替他的家務(wù)活。阿珍晚上要給孩子喂奶,要照顧孩子,往往一個晚上不得安睡,早上又要早早起床做早餐,一段時間下來,感覺身體像被掏空了。看母親那個樣子,不叫她做事她是永遠沒有覺悟的。阿珍只好交待母親:“你既然早上起床沒事做,就好歹先煮點粥,不要總等著我來做?!?p> 母親答應(yīng),于是天天早上都煮一鍋粥,連續(xù)十多天,阿珍感覺喝粥都喝怕了,便跟母親說她可以去附近菜市場買幾個包子回來,不要總天天煮粥。母親說她不會買,怕迷路。其實菜市場也就出小區(qū)右拐幾百米的距離,聽母親這樣說,阿珍只能氣悶,連個包子都沒法指望她去買,更別指望她去買個菜了。好在江斌每天晚上都可以回來,下班他會順便買菜,給大家做晚餐,阿珍才感覺沒那么累。
很快4個月產(chǎn)假結(jié)束,阿珍要回單位上班了,她深知母親是個無能之人,只有自己提前安排好一切才能放心出門。她每天出門前都備好孩子中午吃的輔食和水果,給母親的午餐也一起準備好,免得她照顧孩子分身乏術(shù)。洗好孩子的衣物,以母親的性格,只怕等到她想起洗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沒衣服穿了。如果江斌要值夜班無法回家的話,她甚至還要把晚餐的菜提前買好。
有一天,阿珍因為加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9點半鐘,這天剛好江斌不在家。她心想這么晚了,母親總該下廚做點吃的了吧,不管她做什么,只要是煮熟的能讓她填肚子就行,吃飽飯她才有奶水喂孩子。
等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發(fā)現(xiàn)母親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孩子在嬰兒車上睡著了。阿珍到廚房里查看,發(fā)現(xiàn)飯已經(jīng)煮好,但是中午買的菜原封不動,連洗都不曾洗過,鐵鍋里冷冷清清。她感覺奇怪,問母親吃了嗎。母親說:“我把中午剩下的青菜吃了,我吃飽了?!?p> 阿珍感覺自己簡直要炸了,她就是動手洗個菜也好呀,自己究竟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自己莫非是請了一尊佛回來?
阿珍一言不發(fā)地下廚把菜做好。母親見她已經(jīng)回來,自己洗澡睡覺去了。阿珍忍不住滿腹心酸,打電話跟江斌訴了一通苦。
更離譜的是,有一次,二弟難得來探望阿珍和外甥,閑來無事便在書房打游戲。阿珍因為今天上的是下午班,便帶著孩子在房間小睡片刻。等睡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一點多鐘了,這時孩子也醒了,哇哇大哭。阿珍只好先給孩子換了尿片,再給孩子喂奶。她知道母親此時在客廳無事可做,心想這個房里一個是你的女兒,一個是你難得來一趟的兒子,你總該懂得主動去弄點吃的了吧。
可是,她卻聽到母親說話:“強,你還不去做午餐嗎?”
阿珍簡直大跌眼鏡:這是什么樣的母親呀?
二弟聽到母親的呼喚,才從游戲中回過神來,意識到已經(jīng)是中午了,應(yīng)了一聲從書房出來準備下廚。
阿珍趕緊說:“二弟,你玩你的,你難得來姐姐這里一趟,不能讓你下廚的。你等會,我喂飽孩子就來做午餐?!彼@話其實是說給不曉事的母親聽的,只是不知母親是否聽得懂。
阿珍越來越感覺,自己跟母親的角色似乎有點顛倒了,很多時候,自己仿佛在教母親怎么做人。而母親,像個無知孩童。這種位置的顛倒,讓自己很心酸,很無奈,但又無解。日子就這么熬著吧,熬到哪天算哪天。
阿珍越來越覺得跟母親在一起生活難受,她看不慣母親整天只會等著別人喊她上桌吃飯,看不慣母親從不下廚卻在別人下廚的時候挑三撿四,聽不慣她那些上不了臺面的話。而母親同樣也覺得難受,她白天帶孩子,無人跟她說話,晚上阿珍和江斌下班回來卻也跟她無話可說。她跟阿珍請了三天假,說好久不見阿珍父親了,回去看看。母親的這個理由阿珍無法抗拒,她只得跟單位請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兩天,湊足三天給母親回去。她很煩惱,自己不喜歡跟母親一起生活,但目前的狀況又離不開她。
新房終于裝修完畢,晾了幾個月后,阿珍和江斌特地選定新年元旦這天搬進新房,寓意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她給母親的房間特地買了一張大床,希望她睡得舒服些,不能讓別人覺得自己虧待了老人。新房140多平的面積,寬敞明亮,可比原先的宿舍好多了,樓下還有花園可以散步。阿珍以為這樣的環(huán)境母親應(yīng)該會覺得舒服了,她讓母親平時帶孩子在小區(qū)多逛逛,結(jié)識一些跟她一樣的老太太,多交點朋友,甚至可以跟她們晚上去跳跳廣場舞,這樣她就不會覺得無聊。她還給母親買了一部新手機,希望她多跟外界溝通。
但是,阿珍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母親,手機買回來很長時間,母親都不會用,阿珍教她,她懶得去學(xué),還說拿著個手機重重的,費事,阿珍在外面的時候,每每想交待她點事情都找不到人,她的手機不是關(guān)機就是無人接聽狀態(tài)。
她也不喜歡去外面交朋友,讓她帶孩子去樓下散散步,基本上10分鐘她就會回來了,然后要么一直坐著,要么就看電視。
新房距離菜市場更遠,母親更加不會考慮買菜的事情了。她對廚房的事更加一概不理,家務(wù)也幾乎不沾,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著孩子。每次阿珍下班回到家,看到地板臟兮兮的,房間的東西扔到到處都是,連衣服掉在地上母親都絕不撿一下,就算自己忙得四腳朝天,母親還是在那里沒事似的看電視,活脫脫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心里便無比煩悶。日子長了,忍不住抱怨母親兩句:“你就不能動一下嗎?看我那么忙。動一動對你的身體也好呀?!?p> 母親偏偏最受不得別人說她,阿珍說一句她頂一句:“我不會做?!卑⒄湔f:“這么簡單的事情,不會做你不能學(xué)一下嗎?”
母親:“我做的你們又不喜歡吃?!?p> 阿珍:“我們喜不喜歡吃是一回事,你做不做又是一回事?!?p> 母親:“怎么我做什么你都不滿意,不滿意我就回去,你以為我想呆這里啊,家里還有很多農(nóng)活呢。”
這個時候阿珍只能閉嘴不言語了。
但是巖漿聚集久了,火山總有爆發(fā)的時刻,終于有一天,阿珍忍無可忍,把多年積壓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你一個婦道人家,這么多年連個合口的飯菜都不會做。我爸一個大男人,在外面做工這么辛苦,回來還要給你做飯。家庭衛(wèi)生你也從不整理一下,都是我在整理。同樣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同樣是在農(nóng)村,為什么我堂姐的家總是干干凈凈的,而我們家總是亂七八糟?你不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嗎?”
母親勃然大怒,跟阿珍大吵了一架,立即回轉(zhuǎn)身收拾自己的行李,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