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奇楓肅然道:“念你三甲子修行不易,緩緩撤下你的金丹,我也慢慢收回我的金水雙雷,不然你這金丹遮攔不住,你馬上丹毀身滅?!?p> 那女子面現(xiàn)凄楚之色,不出一聲,手中那銀盤大的明珠如飛轉(zhuǎn)動,清光擴展開來,反把冰刃和金光推得不住后退。
邱奇楓嘆息一聲,接過蕭玉冠經(jīng)他示意遞過來的桃木劍。那劍上還穿著一張符紙,他一抖手間,那符紙化成一團火焰,飛入他身前上方的三寶樓船,頓時空中冰刃金光復(fù)又大盛。
邱奇楓桃木劍虛空連挑,每挑一下,就有一道符紙自八仙桌上飄起,飛入寶船之內(nèi)燃燒。他一共畫了十八張符紙,之前用去三張,現(xiàn)在符紙接連起火飛入寶船之內(nèi),到燃盡十二張,還剩下三張之時,那女子手中的明珠已縮至鴿卵大小,冰刃金光距她身體不足一尺,猶自牙關(guān)緊咬,苦苦撐持。
此時邱奇楓看似勝局已定,神色卻極為緊張,額上不斷有汗水滲出,沿著面頰淌下。
蕭玉冠估量形勢,判斷邱師伯只要再燒一張符紙,那女子就難免殞身冰刃金光之下,禁不住叫了一聲:“邱師伯!”
邱奇楓神色不動,卻不再向?qū)毚屑尤敕?,冰刃金光的攻勢逐漸緩和了下來。那女子掌上明珠轉(zhuǎn)動得也越來越緩慢,光芒并沒有隨著冰刃金光的收縮而擴張。
待至三寶樓船光芒盡斂,那女子手掌之上的明珠也已光芒暗淡,宛如一豆。她忽然口一張,一口鮮血涌了出來,淌在她的紫衫上,是一片幽暗的褐色,映襯著她蒼白而慘淡的姿容。她抬左手抹一抹嘴角,蕭玉冠依稀看見,她把明珠吞入了口中,臉上就恢復(fù)了一絲血色。
邱奇楓道:“今日饒你性命,你金丹受損,傷勢不輕,但以你之功力,回山休養(yǎng),不難恢復(fù)。你自去好自為之吧。”
女子幽然道:“多謝仙長不殺之恩。還敢問仙長高姓法名,容小女子將來補報?!?p> 邱奇楓道:“貧道邱奇楓,也叫牛皮道人?!?p> 女子道:“也請教這位居士姓名?”
蕭玉冠愣了一下,方始回答:“在下蕭玉冠?!?p> 女子道:“再次謝過邱大仙長,蕭少居士。小女子化外之人,無名少姓,它日相逢,不妨稱為薛冷釵。青山常在,后會有期。”
這時天空又飄起雪來,原來是被寶船卷入高空的冰雪,此時紛紛揚揚落將下來,落了那女子一臉一身。待到雪花落盡,邱奇楓和蕭玉冠俱都滿身晶瑩,而薛冷釵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門聲響動,張員外探身而出,他方才自門縫觀瞧,早已驚得目瞪口呆,此時妖怪已走,他回過神來,忙向邱蕭二人大禮拜謝道:“邱真人法力無邊,蕭少俠年少有為,張某人一家,能得二位相救,真是蒙天之福。”
邱奇楓道:“僥幸,僥幸?!?p> 他說得云淡風(fēng)親,心里卻著實覺著僥幸:要不是兩個多月之前,得了五雷八卦天師銅符的兩枚殘片,今日之戰(zhàn),勝負(fù)還在兩可之間。
次日天未放明,蕭玉冠即隨邱奇楓步行返程。張員外原要備車馬相送,二人只說要鍛煉腳力,趕回去練功,張員外無奈,只得單獨安排車輛運送法器及所需交付的一千五百銀子,此外還封了五十兩一包銀子給蕭玉冠。
邱奇楓在前,蕭玉冠在后,兩人邁步奔行,速度很快,不過一盞茶工夫,前方已見東門橋,無聲地佇立在東山河上。
邱奇楓突然左手后擺,示意蕭玉冠減速,兩人收住腳步,到橋頭之上堪堪停住,見到橋中左側(cè),有一人蓑衣竹笠,臨水而站,雙手持著釣竿,朝斜上方伸向河面,一根長長的釣絲垂入水中。
邱奇楓右足一踏上橋面,忽覺橋身滑溜異常,吃不住力,向前急滑,忙左腿一彎,發(fā)力撐住,同時右手已拔出背后的木劍,往橋上一插。他原本帶了兩柄木劍,一長一短,昨晚被薛冷釵用冷香玉釵破去一把長的,現(xiàn)在所用是短的一把。這不過是普通木劍,但被他隨手往青石板所鋪就的橋面一插,竟深可逾尺。
蕭玉冠站在邱奇楓身后,看見他衣衫簌簌抖動。他昨晚亦是在邱奇楓身后,看他與薛冷釵相斗,自始至終不曾見他如此刻這般吃力,再凝神看那橋上的蓑衣人,全身紋絲不動,仔細(xì)瞧時才發(fā)現(xiàn),只有垂入水中的釣絲在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