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2025年的春天,大地呈現(xiàn)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鮮嫩的小草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綠色,樹木的枝條上芽孢涌動,小昆蟲飛來飛去,鳥兒們聚在一處,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它們?yōu)榱藧?,相互追逐著,在藍天中展翅自由飛翔。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大地上,人們忙碌的腳步穿梭于每個大街小巷,一切看起來那么的祥和、安寧。
已經五十出頭的劉保坐在小區(qū)的廣場上,一旁是嬉鬧的孩子們,還有扎堆聊天的老太太和下象棋斗意正酣的老頭們。
劉保是個非常內向的人,大半輩子都很木訥。他抬頭望著天空飄浮的朵朵白云有些悵然。
“爸,您想什么呢?您倒是趕緊走??!”坐在對面輪椅上的兒子劉暢催促道。
劉保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他拿起棋子“馬”想了半天也沒放下。
“爸,您今天這是怎么了,您沒事吧?”
劉保搖了搖頭道:“沒……沒事,下棋、下棋!”
劉暢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推說道:“您都心不在焉,馬怎么走直線了,我不玩了、不玩了?!?p> “兒子,爸看到你這樣,心里難受,二十多歲正是好年紀,以后你可咋辦?”
“已經這樣了,活一天是一天,我都沒覺得怎么樣,您就別鬧心了,看到您這樣我更難受?!眲侈D動輪椅背過了身。
“好、好,我不說了,咱們還是下棋?!?p> 劉暢轉過輪椅說道:“爸,您說這人要是能夠重新活一回該多好,我肯定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是啊,如果人能夠重新活一回,那天我寧愿替你出車,我出啥事都無所謂?!?p> “您說什么呢?您出事了,家里就更亂套了,尤其是我媽……”劉暢沒有再說下去。
劉保的妻子年輕時候就患有精神疾病,三十多年來,劉保既當?shù)之攱岎B(yǎng)大了一雙兒女,他還當著護理員兼心理調節(jié)師才把這個家撐到了現(xiàn)在。
“你媽越來越糊涂了,她現(xiàn)在就像個傻子一樣,但是我還能照顧好她,我只是擔心你!”
“爸,我沒事,我還這么年輕。您沒看到電視上有的人都沒有胳膊和腿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他們比正常人都強,我咋就不行呢!”
“那還不是極少數(shù)的人?!?p> “那我也做一個極少數(shù)的人,老爸,您別為我擔心了,我真地沒事?!?p> “你坐輪椅都快一年了,我咋不擔心,你以后能干啥呢?”
“我干不了體力活就干腦力活,我相信總會有出路的。”
劉保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說道:“有想法就好,我這個年紀也不好找地方上班了,原來的單位怎么就不打電話呢?唉,急死人了。”
“這幾年新冠鬧得企業(yè)都不景氣,尤其是地產行業(yè)更是不行,您也別著急了,等著吧!”
“我還是個上過大學的人呢,一輩子沒啥出息,都是年輕的時候不努力,后來的選擇一錯再錯,人這一輩子要是有后悔藥該多好!”
“誰不想有后悔藥,哪個人不想重新活一回,可過去的都過去了,您的眼前只有下一秒了?!?p> “兒子,你說得好,咱們就從當下開始,我雖然五十多歲了,可還是要拼一拼。咱們爺倆從今天開始做個自律的男人咋樣?”
“是,消沉一年了,我也想開了,不如痛痛快快地活一把?!?p> 劉保提起裝著象棋子的布袋子說道:“我打算明天去單位看看,如果不行我再重新找地方。兒子,你準備做點啥?”
“我準備寫小說,一切從頭開始?!?p> “爸支持你,如果你遇到問題找我,怎么說我也是個本科生?!?p> “爸,您可是理工科,文學方面行嗎?至少我是財會專業(yè)出身,文字方面比您強吧!”
“那不一定,我上高中的時候可是文科強于理科的,咋不行?”
“那您怎么選了理工科,沒有讀語言文學類專業(yè)?”
“不是選擇錯了嗎?那時候文科考大學太難,理工類好考?,F(xiàn)在想想,那時候學文科相信自己也能考上大學,畢業(yè)后當個老師什么的也不錯?!?p> “您不是不喜歡當老師嗎?”
“那是以前,我現(xiàn)在的想法不一樣了,我才讓苗苗考師范大學當老師的,所幸她還挺喜歡當老師的。”
“都是您的功勞!爸,您別總叫她苗苗了,她可都為人師表了,咱們還是叫她大名吧!”
“二十多年叫習慣了,就像叫你毛毛一樣,以后真得改改,在外人面前叫小名確實不好?!?p> 就在這時,一輛銀白色轎車停在廣場邊上,車窗落下,女兒劉爽探出頭喊道:“爸、哥,你們是不是要回家???”
劉保問道:“你都下班了?”
“是??!都快十二點了。你們趕緊上車,家里還沒做飯呢吧?”
劉保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道:“看看我這腦子,都這個時候了,你趕緊走吧,就這兩步我們不坐車了。”
“劉爽,你回去先準備,我這樣能坐車嗎?”
“那我先走了?!眲⑺f完開車回了家。
劉保把布袋子放到劉暢腿上推著他往一號樓走去。
“爸,您有時間陪我去趟書店吧!”
“咱們去書店干什么?你要買書嗎?”
“我以后打算寫小說,有時間就得多看看書,增長一下文學知識?!?p> “手機上不是什么書都有嗎?你們兩個小時候不是整天抱著手機看沒完嗎?”
“我現(xiàn)在想想都后悔,高中我還在奧賽班,結果我只上了個大專,當時我要是努把力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手機把我給耽誤了?!?p> “其實這也賴我,我沒有管好你?!?p> “您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都是我不聽話,您要不是照顧我媽,也許咱們家都散了?!?p> “不提了,日子不是還得一天天過嗎?也許這是命吧!”
“希望我這次選擇是對的,從下午開始我就準備寫小說?!?p> “你打算寫什么題材的,文史、武俠、還是科幻類的。”
“我還沒有想好呢,不過我晚上得做個夢看看自己有沒有寫作這方面的天賦吧!”
“做個夢?你想寫小說不會也是做夢吧?”
“您不懂,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有寫小說的想法,有腦子里有好幾個題材還真是做夢得來的呢!”
“哦,我支持你,可是寫作很辛苦,而且枯燥乏味,你這身體受得了嗎?”
“沒事,自律就行了?!?p> “還得有自信和堅持,說不定十年后,我兒子還真成了大作家呢!”
“為什么要十年?我可有計劃,五年我就要成功。”
“想的好不如做的好,你現(xiàn)在還別想得那么美,你還是先開始動筆再說吧!”
“反正我相信自己。”
劉保把輪椅推進樓道并按下了電梯按鈕。
“劉叔,您出去了?”鄰居小胖從電梯轎廂里走了出來。
“你出去啊,你吃完飯了?”
“我減肥,不吃了,劉叔再見!”
劉保推著劉暢進入了電梯轎廂來到了三樓。
“爸,我自己來吧!”劉暢轉動輪椅來到301房門口。
“我?guī)ц€匙了,不用敲門。”劉保掏出鑰匙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誰???”坐在沙發(fā)上的劉保妻子王燕瞪著眼問道,她的表情很呆滯。
“媽,是我和我爸,您吃藥了嗎?”
“我還沒有吃飯就吃什么藥啊,你們吃完飯了?”
“我們也沒有吃呢,我和我爸這不是回家來吃飯了嗎?”
王燕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廚房喊道:“誰在廚房呢?誰在廚房呢?”
“媽,您喊什么?不是劉爽在廚房做飯呢嗎?”
“劉爽啥時候回來的?我咋不知道,我看看去。”王燕顫巍巍地下了地,她穿著拖鞋“嚓嚓”地走進了廚房。
“媽,您進來干啥?您出去等著,一會兒飯就好了?!?p> “你啥時候回來的?你回來咋不和我說一聲!”
“我回來不是和您說話了嗎?您不是也和我說話了嗎?”
“我沒有看見,也沒有跟你說話,你啥時候回來的?”
劉保走過來說道:“你先回沙發(fā)上去,她啥時候回來跟你有啥關系,你快出去吧!”
王燕瞟了瞟劉保,她弓著腰又“嚓嚓”地走出廚房后脫鞋蜷縮到了沙發(fā)角上,她的兩只眼睛盯著前面不再說話了。
“媽,您是不是又犯病了?”劉暢問道。
“我沒有犯病,我都快好了,大夫說,我按時服藥很快就好了?!?p> “您有時間也到小區(qū)廣場呆著去,您別整天坐在沙發(fā)上胡思亂想那些沒用的?!?p> “誰沒有事想,你別管我,我不去那里,那里都是一群沒有素質的老頭、老太太?!?p> 劉保生氣地說道:“就你有素質,你看看家里的客廳,我早上剛打掃完、墩完地,你又弄了一下子垃圾?!?p> “不是我弄的?!?p> “就你在家里,不是你還有誰?”
“爸,您別和我媽說了,您說了也白說,我一會兒再墩地吧!”劉爽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說道。
“你就別管了,你吃完飯去休息,你下午還上班呢!”
“沒事,咱們先吃飯。”
除了王燕坐在沙發(fā)上吃飯,劉保和兒子、女兒圍在桌子前吃起了飯。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房間里,屋中暖洋洋的,劉保站在窗前點燃了一根煙。
“你別在屋里抽煙,一屋子煙味,難聞死了?!蓖跹啻蠛暗?。
“十幾年了,我就在屋里抽,你不愿意聞,回你自己屋里去!”
王燕顫抖著下了地,她瞪了瞪劉保后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家里幸好是四居室,否則劉保都不知道去哪里睡覺,十多年了,他一直和王燕分居,他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他心里只想兒子和女兒早點成個家。
劉暢坐在寫字臺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腦子里全是一幕幕場景,該如何開始呢?既然下定決心,自己就要振作起來。
門一開,劉保走了進來,他看到兒子坐在電腦前發(fā)愣,便問道:“怎么?不知道如何開始?還是思緒不夠?”
“我再想如何開始寫?您別打攪我?!?p> “好,我出去,有事你叫我?!眲⒈jP上門退回了客廳。
劉暢用手捏了捏腿,大腿一點感覺都沒有,他一拳打了下去,大腿依舊沒有感覺,自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
突然手機一閃,同學張揚發(fā)來了一條微信,劉暢急忙打開了信息。
“劉暢,你最近怎么樣,雙腿有知覺了嗎?其實人活著不光為了自己,還有你的家人、親戚、朋友和哥們?!?p> “我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謝謝你的關心,你那邊怎么樣?”
“老樣子,你雖然雙腿站不起來了,但是我希望你的心一定要站起來!”
“對,我的心一定要站起來,感謝我的好哥們!”
“行了,以后常聯(lián)系,我還有點事,忙了?!?p> “好的,好哥們?!?p> 劉暢放下手機,他的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團火,他打開文檔,在空白處打上幾個字:來生再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