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dāng)初問我是幾歲時,我說我是十歲,總覺得往小了說會多得到些他的關(guān)注。
他讓我叫他先生,我笑著說:“才大我?guī)讱q,你能當(dāng)?shù)昧宋蚁壬??”他彈了下我額頭,“你的先生,我還是當(dāng)?shù)闷鸬??!?p> 我吐了下舌頭,然后起身行了大禮,“學(xué)生溫儀見過先生?!?p> 他教我識禮認字,彈琴譜曲。我時常在想,是不是以往我那些祈求被神明聽到了,所以才會把先生派給我。
可笑的不是我這些幼稚天真的認為,而是到最后我才明白,原來上天就根本未曾厚待過我。
永定二年,阿弟出生,受封為臨川王世子。
先生開始頻繁地進出宮,每日教導(dǎo)我的時間開始減少,有時甚至五六天都見不到他的人。
我趴在書房的窗欞上,看見他匆忙的身影,我面上一喜,提起裙子跑過去。他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笑,從懷里掏出糖人遞給我,“溫儀,乖,我還有事,下次再抽查你的功課?!北阌执颐﹄x去。
一年的時間,我見到他的次數(shù)居然在百十以內(nèi)能數(shù)的過來,有時甚至連話都說不了幾句,他就又被下屬叫了去。
我開始知道,原來先生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先生。
他那么忙又是為了什么呢?我不想當(dāng)公主了,我只想讓他陪著我。他總對我說,下次!下次!永遠只有下次!
我煩躁的用腳碾碎花瓣。
永定三年,叔公去世,宣皇后與中書舍人蔡景歷等定計秘不發(fā)喪,召蒨還朝,立為帝。改元天嘉。
那一年我被父親封為公主,住進了奢靡的儀華殿。我以為只要等先生完成這件事,我就可以再次天天見到他了。
可他那時跟我說的什么?外臣有別,不得隨意出入后宮。
我生氣地剁了剁腳,決定再也不理他了。
我被先生嬌慣,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會發(fā)這種小孩子脾氣,就連我當(dāng)了公主,成了人妻,也未曾改變過一分。
可是沒想到到最后最后悔的那個人竟然是我。
小桃那時總想著勸諫我兩句,若我能聽進去該有多好。
這樣就不會最后一次聽到他消息時,卻是死訊了,所有人都說他是謀反。只有我知道,他只是想護住他的小丫頭,一個以他為天的小丫頭。
小桃告訴我消息時,我繡花的手一頓,然后又平穩(wěn)的繡了起來,然后收尾打結(jié)。
“韓大人死了。”
我讓小桃扶我起來,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不然怎么會出現(xiàn)幻聽。我就算相信我自己是死的,是惡鬼,已經(jīng)飄蕩在人間幾十年了,我也不相信他死了。
阿弟把我從族譜中除去,讓史官抹去我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在史書里,在父親的名字下面,再也不會出現(xiàn)溫儀二字了。
我突然想起父親看我的眼神,冷漠,無情。他說:“你會害死他的?!笔悄菢涌隙ǎ蝗葜靡傻恼Z氣。
是??!我會害死他的。
我輕笑,這又算什么事呢!這一生我從未如愿過,到最后不求別的,只求我的先生平平安安,也未能如愿。
神明?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