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一償故愿驚四座（2/2）

　　封亦他竟然違背了師叔的告誡？

　　曲瑩目光微沉，偷偷看了一眼師父；徐明則略顯擔(dān)憂地看著場上。顯然，兩人都以為封亦犯了師叔的禁忌，怕是要被責(zé)罰了。

　　“不?！?p>　　誰曾想，佟正寧靜靜地看了一陣，居然否定了兩人的想法，驚得他們一齊往師叔處臉上看來。

　　“封亦剛才那一劍，尚在他掌控之中！”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便是一直默不作聲的蘇小漁，也滿臉好奇地望過來。佟正寧極為少見地露出贊嘆神情，她道：“那一劍，他平日里必然早就練習(xí)過。此時試出來，恐怕也有試探我的意思?！麖牡谝粍ζ?，就留手了！”

　　三個晚輩面面相覷，沒成想還能見到自家?guī)煾福◣熓澹┤绱缩r活的表情，也算值了！

　　“瑩瑩，”佟正寧注意力此時都放在場上兩人，不，或者場上一人的身上，“江楓這不成器的，想來是試不出來封亦的底了。一會兒你去與他過過招，不要用力太過，但同時也要給到壓力，能做到嗎？”

　　曲瑩此時心中震驚無法言說——師父竟讓自己與封師弟交手！他竟如此被師父看好嗎？

　　“是，師父！”曲瑩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弟子定能做好！”

　　佟正寧點(diǎn)點(diǎn)頭，由來淡漠的眼中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一邊看，一邊搖頭失笑，自語地道：“莫非我平日授劍用勁太過，反壓抑了他的表現(xiàn)？真是不可思議！——難不成先修‘玄妙’心境，便有這般進(jìn)境嗎？”

　　且說場上。

　　兩道身影變換交錯，爍爍光華的仙劍交擊，發(fā)出陣陣金戈銳鳴。那道道劍光，繁復(fù)劍勢，敏捷變換的身形，也彰顯出兩人穩(wěn)健的劍術(shù)修為。

　　當(dāng)然，比起此前那一場，封亦與江楓兩個的交手就顯得有些“心平氣和”了。

　　兩人莫非沒有盡力嗎？

　　自然不是。只是他們對劍訣的領(lǐng)悟相近，又使的是同一套劍法，對劍路本就極為熟悉。如是對練起來，流暢則已，卻顯得太過平靜。

　　不過他們兩個與修為相當(dāng)者交手的經(jīng)驗(yàn)都是極少，平日里“交手”最多的，反而是與佟師叔?？蓛扇嗽偈悄樅?，不敢厚顏稱佟師叔的授劍為“交手”，或許單方面吊打更恰當(dāng)一些。

　　故此兩人初步交手都較為謹(jǐn)慎。

　　——除了一開始那莫名的一劍！

　　徐明本以為封師弟領(lǐng)悟了自己先前的暗示，他倆個的切磋就將在這不溫不火的“激烈”拼斗里結(jié)束之時，封亦，卻忽然開口了——

　　“師兄，小心了！”

　　“什么？——哎？”

　　徐明聽到他的話，驀地心中一突，生出不好的預(yù)感。果然，封亦原本流暢的劍法忽地一變，仿佛一輛疾馳的馬車輪轂之中穿入一根堅(jiān)不可摧的鐵棒，那種戛然而止且莫名變換的感覺，讓人十分難受！

　　而江楓感受的這份難受，竟只是剛剛開始！

　　封亦的劍法，莫名變得古怪起來。旁觀的三個同輩弟子，此時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劍法，還是那一套劍法。

　　可怎么從封亦的手中使出來，卻是如此的別扭呢？

　　原來封亦通過與江楓兩人切磋，沒了在佟師叔手下那般無法匹敵的壓力之后，他先是將自己平日所學(xué)的劍術(shù)，借師兄之后一一貫連熟絡(luò)。等全然精熟之后，封亦也將江楓的路數(shù)摸透，突發(fā)奇想的生出一個念頭。

　　那念頭是如此誘人，讓封亦忍不住立時便實(shí)踐起來。

　　同時，擔(dān)心師兄反應(yīng)不及，便先自出言提醒了一聲，而后劍法陡然一變，成了眾人眼中那般奇怪的模樣。其奇怪之處，也只是封亦劍法變換全然不依照定律，也無章法，一套“少陽劍訣”使得凌亂雜糅，完全可稱一聲“學(xué)藝不精”！

　　奇怪處便在于，這凌亂雜糅的一套劍訣，對付江楓這般早就熟透劍訣路數(shù)之人，竟意外的好用！

　　習(xí)慣了一開始的“心平氣和”，江楓立刻被封亦毫無章法的劍術(shù)打得手忙腳亂。所幸江楓能有如今修為，也絕非泛泛。待他穩(wěn)住陣腳，立即將“少陽劍訣”的神妙出發(fā)揮出來，以期“以正御邪”！

　　此乃正途。

　　旁邊觀戰(zhàn)的三位弟子，也都認(rèn)可了江楓這次應(yīng)對。

　　誰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楓“以正御邪”，封亦又立時正經(jīng)起來，仍自以劍訣正道相對。兩人劍法相差不多，重新變回來，自又成了誰也奈何不了誰。江楓由是松了口氣。

　　哪成想，封亦只正經(jīng)了兩三招便驀地又劍法一轉(zhuǎn)，驚得江楓差點(diǎn)便中招！

　　等江楓嚴(yán)陣以待時，封亦又將劍法轉(zhuǎn)了回來。如是往復(fù)，封亦越來越揮灑自如，竟是將同一種劍法生生使出了兩種截然變換的風(fēng)格！而且流暢切換自如，讓江楓防守時越發(fā)艱難，心神與真元耗費(fèi)速度陡然增加！

　　“可以了！”

　　任誰都能看出，江楓敗局已定。

　　故此佟正寧出聲，也算讓江楓從巨大壓力中解脫出來，面帶慚愧地站在那兒等著挨罵。而占據(jù)優(yōu)勢、幾乎勝局已定的封亦，也沒有半點(diǎn)喜悅之情，甚至在江楓之前主動請罪：“弟子肆意妄為，請師叔責(zé)罰！”

　　其實(shí)，封亦從學(xué)劍第一天起，心中便時不時會有諸般突發(fā)異想。

　　他并不知道這些想法是對是錯，大多時候只是藏在心中。而且傳授他劍術(shù)的，不管是師姐穆蕙秋，還是師叔佟正寧，實(shí)力都遠(yuǎn)超于他。在她們面前，封亦唯有全神貫注學(xué)習(xí)劍術(shù)，便有奇思異想也試不出來。

　　直到方才，親見了一場師兄師姐之間的切磋，封亦原本藏在心中的一些念想，終于是按捺不住。他便干脆使將出來，若無錯，以后便可安心專研；若有錯，也好早早暴露在外，早做改正。

　　唯一出乎他意外的，便是驟然“清風(fēng)訣”的一劍差點(diǎn)傷到江楓。

　　幸虧那一劍是他平日往復(fù)練過的，正如佟正寧猜測那般足以掌控，方能急切間生生止住，只嚇了江楓一跳便沒了后文。如若不然，江楓在起手之時，便已然落敗了。

　　封亦心緒難寧。

　　他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究竟會得到師叔怎樣的答復(fù)，可在他看來，不外乎“對”與“錯”罷了，他都有心理準(zhǔn)備。

　　誰想佟正寧不予評判，出乎封亦意料那般開口，道：“曲瑩，你去與師弟過過手！”曲瑩此時心境已然平復(fù)，答應(yīng)一聲便踏入劍坪，一雙秋水明眸深深地看他，檀口微啟：“師弟，在師姐面前，便無需留手了！”

　　封亦心中一震，還以為她是指自己可以“肆意而為”，難道師叔并不見怪自己變換劍訣嗎？如是一想，封亦隱隱期待，心情也變得激動起來：“師姐，還請您指教了！”

　　話音一落，劍出如電！

　　鐺！

　　曲瑩一直防著他這一招呢，故技重施，焉能再中？

　　而封亦似乎早就知道如此，劍上剛傳來沉重觸感，便立時變換了招數(shù)，斜斜地一劍挑刺而去。那一劍是個古怪變招，明顯封亦又對準(zhǔn)了曲瑩因?yàn)槭煜ぁ吧訇杽υE”而自有慣性的弱點(diǎn)下手了。

　　由此，他搶攻了三招。

　　卻也只有三招！

　　三招過后，曲瑩唇角勾起，手中“秋水”仙劍一展，灼灼炎力自仙劍綻放，而后光華一動，將其圈在了劍法之中。沒辦法，實(shí)力碾壓，封亦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立即便被打壓了下去。

　　離開了場中的江楓，見到封亦頭幾招，心里大為驚愕。好在隨后的轉(zhuǎn)變讓他安心，本來嘛，若封亦都能與曲瑩師姐相抗，那也太過夸張了吧！

　　“又是，熟悉的壓迫感！”

　　封亦濃眉皺起，在師姐那綿密如水的劍法下感受到了以往熟悉的壓迫。唯一慶幸的是，這種壓迫力尚未達(dá)到無法反抗的地步。

　　他陷入了苦戰(zhàn)！

　　甚至他都隱隱感覺到師姐含而未發(fā)的余力。

　　——怎么辦？

　　——怎么辦？

　　論劍法，師姐比他更精通“少陽劍訣”。論變通，師姐綿密的劍勢不是江師兄可比，完全能做到“以正御邪”！

　　難道自己竟一點(diǎn)勝機(jī)也無？

　　封亦心念急轉(zhuǎn)，驀地，一道靈光也似從他腦海里劃過！——是了，守中莫過“堂堂正正”，論中正堂皇，豈不正是“沖虛劍法”之精義？可是“沖虛劍法”強(qiáng)度不夠，施展出來的威力完全比不上蘊(yùn)養(yǎng)劍氣的劍法真訣。

　　略一思忖，封亦心中決斷下來。

　　——那便以“沖虛”之精義，使“少陽”之劍訣！

　　曲瑩正想著是否要收一點(diǎn)力時，眼前被壓得幾乎全憑本能抵御的師弟，劍法風(fēng)格驀地又轉(zhuǎn)，那柄青蒙蒙的仙劍守正御中，竟變得堂皇中正，雖無亮眼，竟也好似全無破綻！

　　她那綿密的劍法，灼灼炎力，竟生生被那看似薄弱的青光抵住。

　　曲瑩心中不服，劍法又快了幾分，壓迫更強(qiáng)！

　　她劍上的炎力，對封亦造成極大威壓，兩人交手不過片刻，可封亦臉上已然有汗水涔涔而下，順著臉頰滑落?？杉幢闳绱?，封亦守正御中的青光仍自不潰。如若要突破那層青光，曲瑩自是能做到，可那樣一來，又成了全憑修為以勢壓人！

　　“怎么一個個都是如此？”

　　曲瑩心中惱怒，劍法竟也凌厲起來。

　　封亦畢竟不如她，全憑“沖虛”精義使“少陽劍訣”防守已然失當(dāng)，無奈之下他只好身形縱然加速，故技重施刺出一劍。那一劍來得突兀迅速，曲瑩回劍當(dāng)身，攻勢自是一緩，給了他一息喘息之機(jī)。

　　如是幾次，直至“秋水”盈盈之仙劍抵在封亦肩上，這場切磋到此結(jié)束。

　　然而兩人神情卻極為古怪，勝了的曲瑩神情沮喪，輸了的封亦反倒精神振奮。曲瑩的沮喪，來自對方可怕的潛力，誰都知道封亦踏入“御物境”至今不過大半年，修習(xí)劍訣更是一年都不到！

　　而她，已經(jīng)在這套劍法上苦修七年！

　　——兩人一個天才，一個妖孽！人與人之間差距便如此之大嗎？

　　曲瑩心中有些苦澀。

　　封亦的振奮，自是源自原來自己曾經(jīng)所思所想并非妄念，而是當(dāng)真有用的劍術(shù)技巧！

　　比起振奮的封亦，一直默默旁觀的佟正寧，比在場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從改變劍訣轉(zhuǎn)換常規(guī)以對付江楓，到借用劍法精義施展劍訣、拼盡一身所學(xué)爭取一線生機(jī)，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若她知曉自己弟子的想法，一定會笑出聲來——劍法天才？不！那不僅僅是劍法一道的天賦！佟正寧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封亦此子好似在斗法一道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直覺，不管是面對實(shí)力相當(dāng)?shù)膶κ郑€是無法匹敵的對手，他總能在短暫的時間里尋到合理的應(yīng)對方式！

　　這可不僅僅只是天賦，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直覺！

　　封亦，或許便是擁有這種直覺的人！

　　“不止如此——”佟正寧輕聲自語，“‘劍隨意走，意在劍先’，他竟然如此輕易便觸碰到了‘意’之門徑，當(dāng)真是讓人驚嘆！”

　　“還有‘玄妙境’！唯一有所欠缺的修為，也不過是隨時間水到渠成罷了?！辟≌龑帗u了搖頭，眼神一時有些空靈，“師兄，你這究竟是帶了個何等妖孽之人上山啊?！?p>　　佟正寧復(fù)雜地看了眼封亦，而后目光緩緩從其他幾人身上掃過，若有所思地比較這雙方差異，略有猶疑地道：“也許，應(yīng)該讓師兄將道經(jīng)納入平日修行，不能放任隨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