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大吃一驚,身體歪了歪,險些從船上栽到水里去,岸上的人也看到了這一幕,響起一片驚叫聲。
正常人的脖子絕不會這樣脆弱,郭明向水中看去,秀才的尸首沉沉浮浮,像泡在水中的面團(tuán)一樣漲大了不少,把衣服撐得鼓起來,被水波一沖,竟開始解體。
胳膊和腿率先分離,軀干隨后四分五裂,血肉接著開始消解。
頃刻之間,水面上只剩幾件衣服和一灘黑紅相間的血膿,被水波沖著擴(kuò)散開來。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姚晴道:“郭大哥,你先回來?!?p> 郭明劃船回到岸邊,跳上岸來,手中還拎著那顆人頭,苦笑道:
“姚捕頭,開春時,我找道士算過一卦,道士說我今年忌鬼神,要當(dāng)心血光之災(zāi)?!?p> “我以為是個玩笑,沒想到那道士說準(zhǔn)了,恐怕我又遇上了一樁奇案。”
姚晴本來已經(jīng)有幾分酒意,遇到活人突然溶解,又清醒過來,低頭打量秀才的人頭。
人頭也在水中泡過,顯得有些浮腫,脖子的斷口參差不齊,后面還連著一大塊發(fā)白發(fā)膩的肉皮。
秀才本來就蓬頭垢面的,人頭又被水泡得浮浮囊囊,說不出的惡心,姚晴剛吃了酒菜,有些想吐,別開了臉。
郭明撕下袍擺,將人頭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提在手中道:“這樣的尸體不是第一具,我前幾天還見到了一具?!?p> 姚晴皺著眉頭問:“郭大哥,上具尸首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還有一具這樣的尸首?”
“在窯溝那邊的林子里,有人報案,那天下了場大雨,尸體被雨淋過,和這秀才一樣一捏就爛,”
“我在附近沒發(fā)現(xiàn)有用的線索,就包回了驗(yàn)尸房,現(xiàn)在還在查訪死者的身份?!?p> “死的是男是女?”姚晴又問。
“男的,很年輕。”
“男人,年輕,尸首碎爛?!?p> 姚晴總結(jié)出三個共同點(diǎn),其實(shí)不用總結(jié),僅沖尸體遇水即爛這一條,就能斷定兩者之間肯定有聯(lián)系,而且十有八九不是人為的。
她剛破了一起涉及到妖物的案件,心頭正熱,沒想到馬上又遇到一樁,摸了摸腰間的兩枚銅板,問:“郭大哥,這件事你怎么看?”
“有這么多共同點(diǎn),兇手絕對是同一個,”郭明清楚姚晴的心思,“有句話叫遇到就是緣,既然遇上了,當(dāng)然要辦妥?!?p> “郭大哥,你說到我心里了,”姚晴笑道,“咱們就把這件案子辦妥?!?p> 顧北急于獲得妖力成長,以便控制更強(qiáng)大的宿主,遇到這么詭異的案子,意味著很可能又有妖力吃,也有些興奮,“喵喵”叫了兩聲。
“連北落都充滿了斗志,這件案子必能辦妥?!?p> 姚晴撫了撫愛貓,只留下兩個辦事的捕快,囑咐其他人先回家,然后把水鄉(xiāng)閣掌柜叫過來問:
“這秀才出現(xiàn)在水香閣附近,知道他家住何方,姓甚名誰么?”
秀才死在水香閣外面,還死得這樣惡心,掌柜的一臉晦氣,道:
“這秀才是誰小的真不知道,但他找的那個芳芳姑娘我倒知道,是宜春樓的四大花牌之一。”
淮河沿岸有幾家遠(yuǎn)近知名的青樓,規(guī)模大,姑娘多,收費(fèi)貴,宜春樓就是其中一家。
姚晴也聽說過,但位置在城東北,而白馬湖在城西偏南,正好調(diào)角,問道:“你說的宜春樓,是指城北的宜春樓么?”
“整個淮安城只有一座宜春樓,”掌柜點(diǎn)頭道,“就是那座?!?p> “芳芳是那里的姑娘,距離這樣遠(yuǎn),”姚晴不解地問,“這秀才跑到你水香閣來找人做什么?”
“這,這個……”掌柜一臉為難,低著頭道:“小的不太敢說?!?p> “不太敢說?”姚晴一愣,“你知道我是誰么?”
“知道,”掌柜搓了搓手,臉上堆笑道,“您是姚捕頭,令尊是淮安的父母官?!?p> “既然知道還有什么不敢說的?”姚晴自信一笑,“在這淮安城,天塌下來我也能幫你頂住,說就是了?!?p> “也就是您問我才敢說,”掌柜沒直接說,先壓著聲音問:“您認(rèn)識柳朝元公子么?”
顧北一直趴在姚晴懷里聽幾個人說話,聽到“柳朝元”三個字,不由一愣。
在淮安城,他認(rèn)識的人寥寥可數(shù),這位柳朝元柳公子卻知道,是淮安同知柳逢春之子。
職務(wù)上,同知比知府官低一級,柳逢春相當(dāng)于姚斌的副手,需要得到知府的認(rèn)可才好辦事。
而另一方面,柳逢春已經(jīng)在淮安城為官數(shù)年,根基深厚,姚斌初來乍到,急需得到支持。
剛巧柳朝元和姚晴均未婚配,兩人門當(dāng)戶對,年齡相當(dāng),八字也甚是相合。
姚斌和柳逢春各取所需,一直想玉成這樁婚事。
柳朝元對美麗動人的姚晴也很有心思,姚晴病愈后修養(yǎng)的幾天,曾到姚府探望過兩次。
但姚晴對這種公子哥沒興趣,姚斌提了幾次都被硬嗆回去,只得暫時放下這個心思。
掌柜的問姚晴認(rèn)不認(rèn)識柳朝元,算是問對人了。
“廢話,當(dāng)然認(rèn)識,”姚晴眉頭微皺,“這件事和柳朝元有關(guān)?”
掌柜道:“是有些關(guān)系,柳公子生得一表人材,又年輕多金,淮河兩岸的姑娘都喜歡他?!?p> “柳公子也有一顆好逑之心,可他爹柳大人在淮安有頭有臉,柳公子怕父親知道,不敢明目張膽地逛青樓,只能把姑娘接到外面來樂一樂?!?p> “水香閣離著城里遠(yuǎn),旁邊又挨著白馬湖,可以泛舟為樂,柳公子每個月都來一兩次?!?p> “這一年多來,他和芳芳姑娘打得火熱,每次來都安排人去接她?!?p> “他上次來時,這秀才碰巧也在店里,見到了芳芳,還自告奮勇到柳公子席上作了首歪詩?!?p> “芳芳夸秀才好文采,賞了他一杯酒喝,他好像得了寶貝一樣高興得不得了。”
“柳公子有些不高興,把這酸丁趕走了。昨天,他忽然瘋瘋癲癲地跑過來,哭著喊著找芳芳姑娘,竟是瘋了?!?p> “秀才不知道芳芳是宜春樓的頭牌,顯然先前不認(rèn)識她,”姚晴琢磨著問,“柳朝元上次來水香閣是什么時候?”
“四五天前?!闭乒竦?。
“這就奇怪了,”姚晴皺眉道,“照你所說,柳朝元四五天前帶芳芳來水香閣,秀才那時見到芳芳,昨天就瘋了,中間只隔了兩三天,能發(fā)生什么事讓一個人瘋掉?”
“這……這小的就不知道了,”掌柜苦笑道,“可能是這秀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吃不到才瘋的吧?!?p> 姚晴知道肯定不是這樣,凝眉不語。
顧北也在琢磨這件事,在他看來,秀才死得那么詭異,這件事顯然并非人為。
得益于看過那么多妖魔鬼怪的電影,他腦海中幾乎本能地閃過一個思路:女鬼蠱惑人心,轉(zhuǎn)瞬能讓人生愛生恨,神志恍惚。
這件事的關(guān)鍵就在芳芳身上,直接去查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