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樓的老鴇已經(jīng)被驚動過來，不少花娘和鬼公也被吵醒，走出房間，三三兩兩地站在遠處的檐廊下觀望。
老鴇四十來歲年紀，比普通伙計亮眼，日常接觸的人也多，聽說過淮安添了位女捕頭，是當今知府的愛女。
從姚晴的裝束和抱著的橘貓上，已經(jīng)猜出她的身份，知道招惹不起，滿臉堆笑道：
“姚捕頭，這夜半三更的，您找芳芳做什么，她今天被叫出去了，還是一位捕快來的。”
姚晴被芳芳調(diào)戲了一番，還被她殺掉艄公跑了，憋著一肚子氣，冷笑道：“芳芳姑娘殺了人，你說我來找她做什么？”
“殺……殺人?。俊崩哮d一驚，“她……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會殺人？”
姚晴懶得和老鴇細說，冷聲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芳芳是哪里人？”
“芳芳是哪里人我不知道，”老鴇答道，“她就是在宜春樓長大的，我在這里當姑娘時她就在了?！?p> “她在外面還有住的地方么？”
“應(yīng)該是沒有，”老鴇搖頭道，“宜春樓防著姑娘們攢私產(chǎn)，不許她們在外面置產(chǎn)置物。”
“但芳芳有股高冷勁兒，一向受公子哥們的喜愛，有沒有人為她在外面安窩兒就不知道了。”
“她有沒有使喚的丫頭？”
“這姑娘性子很怪，園子給她安排過幾個丫鬟，都被趕了出來，后來就沒安排過?！?p> “要好的朋友呢？”
“芳芳有個怪癖，除非她自己邀請，誰也不能進她的房間，否則就會發(fā)脾氣，園子里沒幾個人敢招惹她。”
姚晴問不出什么來，對郭明道：“郭大哥，你還有沒有要問的？”
郭明想了想，對老鴇道：“芳芳既然能當上頭牌，自然是心思玲瓏的人物。”
“她自幼在宜春樓長大，無親無故或還可能，但無朋無友，你覺得可能么？”
“我說的都是實情，芳芳年幼時機靈，還挺招人喜歡的，成人后變得高冷起來，園子里誰也不喜歡她?！?p> “不過那些公子爺偏偏喜歡她這股子傲勁兒，爭著搶著想幫她贖身，別的姑娘求都求不來呢?！?p> “芳芳深夜離開宜春樓，”郭明又問，“以你對她的了解，她能去哪里？”
“這可說不好，”老鴇道，“芳芳是沒親戚投奔，但中意她的公子哥兒排成長隊，隨便去找一個都不會拒絕她?！?p> 郭明一時也想不出再問什么，對姚晴微微搖頭。
“你去門外等著，有事我再叫你。”
姚晴把老鴇趕到門外，關(guān)上房門，和郭明在房間里搜找起來。
芳芳身為宜春樓四大頭牌之一，平常接待的客人規(guī)格很高，房間分為內(nèi)外兩間，既寬敞又雅致。
屋里的東西也很規(guī)整，沒有胡亂翻動的痕跡，只有兩三個柜子的抽屜開著。
顯然芳芳回來后，只帶上重要的東西就離開了，一刻也沒多逗留。
姚晴找了一陣，沒發(fā)現(xiàn)什么，道：“房間里這樣整齊，說明芳芳一點也不慌，恐怕早就準備好東窗事發(fā)，安排了退路。”
“真是這樣，”郭明皺眉道，“這芳芳犯案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一起兩起，肯定還有我們沒發(fā)現(xiàn)的案子?！?p> “事情恐怕大了，誰知道芳芳什么時候開始作案，有多少冤魂死在她手里?！?p> “再仔細找找，只要作了案，就一定有跡可循?！?p> 兩人搜尋時，顧北也一直在房間里搜找。
在他看來，芳芳偷偷喂養(yǎng)妖物，肯定會留下痕跡，但屋里異常干凈，怎么也找不到，切換到另一種視角，也沒發(fā)現(xiàn)妖氣殘留。
不過橘貓的嗅覺比人靈敏得多，他隱隱嗅到空氣中有股極淡的土腥味兒，循著氣味來到一個柜子前。
姚晴和郭明已經(jīng)搜找過這個柜子，柜門開著，里面放著冬天用的棉被和棉褥，十分普通，但靠近柜子后土腥氣濃了許多，好像有問題。
顧北“喵喵”叫了兩聲，吸引了姚晴的注意。她走過來看著柜子，對郭明道：“郭大哥，北落沖著這柜子叫，是不是柜子有問題？”
“剛才我看了，”郭明走過來，搬出來柜子中的被褥，在柜子里到處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聲音，道：“就是一個普通的柜子?！?p> 姚晴心思細膩，把疊起來的被褥全部攤開，仔細摸了一遍，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抱起橘貓問：“北落，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顧北也覺得奇怪，土腥味兒明明是從柜子這邊散發(fā)出來的，里面為什么沒東西？
琢磨片刻，腦海中靈光一閃，不一定是柜子里面，還可能是后面。
他不知道怎么把這層意思告訴姚晴，兩只貓爪抬起來，在她身上輕輕推了推。
“什么意思？按壓？”
姚晴忽然想起芳芳對自己上下其手的情景，臉上一紅，接著反應(yīng)過來，“推？你的意思是把柜子推開？”
郭明去搬那個柜子，柜子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紋絲不動，試著平拖也拖不動，道：“柜子牢牢固定在這里，確實有問題。”
姚晴觀察片刻，發(fā)現(xiàn)柜子緊貼墻壁，墻上有幾道細細的裂縫，試著向墻壁的方向推了推。
“咔咔”兩聲，柜子有半尺縮進了墻壁，地上露出兩根鐵棒做的導軌。
導軌之間有個碗口大的洞，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一股土腥味兒竄了出來。
顧北隱隱有種要乍毛的感覺，切換到另一種視角向洞里看去。
一團黑影就盤踞在地下深處，確實有妖物。
他“喵”地叫了一聲，提醒姚晴和郭明注意。
姚晴和郭明相互對視，把腰刀抽出來，嚴陣以待地盯著洞口，但等了許久，洞里的妖物始終沒露頭。
顧北向洞里看去，那團黑影依舊盤踞在地下深處一動不動，似乎在睡覺。
想了想，把妖力充入橘貓體內(nèi)，朝洞口咆哮了一聲。
這聲咆哮猶如虎嘯龍吟，震得屋頂?shù)膲m土簌簌而落，黑影動了動，好像被吵醒了。
從目前掌握的信息，這妖物十有八九是只蜈蚣，被咬上一口不是鬧著玩的，顧北立刻跳到了遠處。
“要出來了，”姚晴觀察到橘貓的舉動，悄聲道：“小心些?！?p> 郭明點點頭，把刀舉過頭頂，隨時準備斬落。
在兩人一貓的注視下，兩根長長的黑色觸須忽然左搖右擺著從洞口探了出來，確實是蜈蚣的觸須。
觸須半尺來長，手指粗細，如同兩根靈活的小鞭子，在空中靈活地來回擺動。
連觸須都這樣長，這條蜈蚣不知道有多大，姚晴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最近這陣子對付過的妖，先是一只大蟾蜍，再是一條大水蛇，現(xiàn)在又來了一條大蜈蚣。
五毒竟齊了三毒，她父親說嚴黨找了五毒教來搜尋密疏的下落，難道五毒教的人真的來了淮安？
密疏的事也是真的了？
芳芳養(yǎng)一條蜈蚣為妖，是純屬巧合，還是和五毒教有關(guān)系？
姚晴琢磨時，蜈蚣繼續(xù)向外爬，已經(jīng)露出半個頭。
她停止思索，和郭明都屏住一口氣，準備等蜈蚣爬出來就把它砍成幾段。
蜈蚣似乎察覺到了兩人的殺意，“咻”的一下又縮回了洞里。
姚晴和郭明心頭那口氣不由一松，就在這時，洞口黑影一閃，一條黑得透亮的巨大蜈蚣突然竄出來，像離弦的箭一樣，朝遠處的顧北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