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騎行紹興
空跑了趟上海,雪莉的合同期將滿……攪得我整日心神不寧,我終于想起了騎行紹興這一茬。
光陰似箭,小青離開我已有些日子了。
因為打長途電話比較麻煩,期間我們只通過一次電話。兩月前,她剛給我來了封信。郵戳已是廣西桂林的——沒錯,她游遍福建各地后又在廣西桂林的一家酒店落了腳。
我給她回了信,說你這樣可不行,都二十二了,要為將來考慮,畢竟你是女孩子。不知這封家長口吻的回信是否引起了她的反感,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音。
青春的荷爾蒙可不等人。
我硬拉了客房部三樓的冬子、五樓的“老好人”馮克還有我弟飛仔共四人,準備付諸兩天騎行紹興的計劃。
三月里一個倒春寒的清晨,四個人頂寒風、冒細雨(我運氣可真好)在武林廣場集合,沿環(huán)城北路、艮山路前往錢塘江邊荒涼的五堡渡口橫渡過江。
我跟飛仔是賽車和防雨沖鋒服,冬子、馮克只是普通自行車,啥裝備都沒,背著大包穿著雨披,就像是去同城的親戚家送年貨。但這倆結(jié)實著呢,有使不完的勁,不用我過于擔心。
飛仔還帶了海鷗DF130相機和三腳架,當起了攝影師。我們在杭甬鐵路線上的一個道口留了合影。
飛仔最年輕,把地圖包在透明袋里(防雨),夾在車把上打頭陣,我放慢速度和其他兩個一隊跟隨。
出蕭山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后沒了冬子。
我讓馮克繼續(xù)前行去追飛仔,傳話給他:在原地等待。我在冷風里半晌才看到公路上一個小黑點慢慢上來,正是冬子——他是推著車走上來的,原來車胎爆了……
這大清早的公路上哪有修車攤?!我后悔自己沒有更專業(yè)一點:備上修補膠貼和氣筒。因我沒有便攜氣筒,就僥幸了一把,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
兩人沿104國道硬著頭皮推著單車步行了幾公里,在一個路邊的小村落找到幾爿破敗的門店,幸運地發(fā)現(xiàn)一個修車攤。補了胎,順便抽根煙小憩了會,再一起狂追早不見蹤影的飛仔他們。
半道又下起了雪子,冬子穿著雨披就像船帆一樣,根本騎不快,一路咬牙切齒地罵自己太傻,說我花言巧語騙他,上了我的老當。
啥!我還會花言巧語?我會的話現(xiàn)在還能單身?可又不能扔下他,只能哭笑不得陪他在風雪中慢慢溜達,吃盡了苦頭。
這回身后沒有小青的漂亮臉蛋和眼神來支撐我,但我自有法寶。
隨身聽里有盤從山姆家拷貝來的美國重金屬樂隊槍炮與玫瑰(Guns N' Roses)《Appetite For Destruction》(毀滅的欲望.1987)專輯卡帶,勁爆的吉他、強烈的鼓點、沉厚的貝斯和沙啞的歌喉如興奮劑般讓人渾身充滿了力量,一直伴我走完了余程。
一干人花了近五個小時才騎完70公里路程進入了紹興城區(qū)。
我們在市中心找了一家叫“東風”的國營旅店,在略顯寒酸的大門口留了影,再到附近飯店隨便吃了點就回房休息。
房間設(shè)施很破舊,我待不住,便拿了相機,撇下躺在木板床上研究地圖的飛仔出了旅店。
雪是停了,但天氣陰沉,寒風凌厲。
我在馬路邊胡亂拍了幾張街景,鉆進了身后的新華書店里避風。沒想這兒有帶郵資的明信片《紹興風光》,便買了一套。靠在柜臺上給遠在桂林的小青寫了一張,扔進了路邊的郵筒里。
臨走時又停了下來,折回柜臺又寫了一張——我沒忘記我單方面認可的女朋友雪莉。
下午休息后,大伙游覽了市區(qū)的魯迅紀念館、三味書屋、徐渭的青藤書屋等幾個景點,晚上在著名的“咸亨酒店”喝得個個面紅耳赤。
飛仔坐在店門口,擺弄著照相機,計算著光圈與快門,想拍幾張夜景;冬子像孔乙己般端著酒杯、倚著柜臺與服務(wù)員大姐有說有笑;我和馮克則在殘羹剩酒間聊著天……
“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有這樣一份渴望?!逼馀c長相都四平八穩(wěn)的馮克說:“認識我的人肯定不相信我會騎車來紹興,然而我還是來了?!?p> “說起來你比我厲害,你是普通自行車,了不起!”我稱贊道。
“呵呵,我可沒敢跟爸媽說是騎車去的。不過,這種與普通旅游不同的感受,很棒!”
馮克接著說了一句后來被傳銷組織用濫的話:“不去嘗試,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潛力。對吧?!”
離開時冬子經(jīng)不住服務(wù)員大姐的一波波鼓動,執(zhí)意要拎兩壇“加飯”帶回杭州孝敬老爸。大家勸都勸不住,我看他是喝高了。
回店后時候尚早,四人擠在一個房間打起了撲克。沒多久冬子的牌就落到了地上,不知他是喝多了還是真累了。
次日雨過天晴,大家興致高漲,騎車游了東湖、蘭亭。到了公園門口,冬子的兩壇酒成了問題,好在多付了停車費后管車大爺才勉強答應(yīng)看著。
東湖就是一個擴大版的山水盆景,鬼斧神工,奇巧天成。至于蘭亭名頭可不小,相傳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曾在此種植蘭花,漢朝時設(shè)驛亭,故名蘭亭;后為東晉書圣王羲之的園林住所,“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的誕生之地。
我在蘭亭序碑文前欣賞書圣大作的時候,冬子在和馮克嘰嘰咕咕說著什么,不聽則罷,一聽難忘:原來這小子在惦記著水塘里兩只大白鵝怎么燒比較好吃——我發(fā)誓以后此類活動必將他排除在外。
下午回程十分順利,天氣好路線熟,僅花了三小時就到了杭州。只是一路上看到冬子單車后座上掛著的兩個酒壇子我忍不住就想笑。
這次騎行,一直擺脫不了小青的影子,仿佛她還在身后緊緊跟隨,給我以堅定的眼神。不由使我傻傻想著:她如果沒有從湖畔辭職,現(xiàn)在的我又會是什么樣子?
但人生沒有如果。這份想象也永遠留在了意識的深處,也許人正是因此才產(chǎn)生出所謂的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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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邊草長鶯飛,桃紅柳綠,湖畔也迎來一年中的旺季。
這天,賓館大門口多了幾名交警,我以為是什么重要人物要來。不想六輛日野大巴拉來一大批日·本女中學生,穿著漂亮的藏青色校服和格子短裙,白襪黑鞋,歡聲笑語間,她們就像幾百朵飄浮在浪潮上的花朵,給平時死氣沉沉歐美老年團為主的湖畔帶來了久違的青春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