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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第五十九章 再見“幸?!?/h1>
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岸上溪石 2724 2022-11-24 16:53:20

  “A wild ride, over stony ground(來一場狂野的騎行,飛越崎嶇的路面)

  Such a lust for life, the circus comes to town(索求鮮活的生命,一伙人來到這個小鎮(zhèn))

  We are the hungry ones, on a lightning raid(我們是饑餓已久的野獸,即將發(fā)動閃電突襲)

  Just like a river runs, like a fire needs flame(就像河水需要奔騰,就像火焰需要燃燒)

  I burn for you…(而我為你燃燒)”

  疾風,勁雨,山間蜿蜒的小路,往后飛馳樹和天空的影子,英國重金屬樂隊戴夫·萊帕德(Def Leppard.又稱威豹樂隊)《Animal》(野獸)的歌聲……

  這是江蘇境內(nèi)的一段山路,為了趕時間,我和徐雙冒雨騎行——這是我們離開青島的第二天。

  孤山之夜迷幻般的吻之后,云嫣去了廣州。我剛萌芽的感情線又斷了。

  我再次回到用唱片麻醉自己的時光,而且對一成不變越來越無趣的工作也產(chǎn)生了厭惡,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幾年的人生之路。請了病假在家清理思路,直到徐雙找上了我。

  病假初期孟寒帶我看了他們家附近的幾個店面,我一直想找個地方東山再起,但那幾家場地太大,租金高,不太適合初涉者。想著這次回去首先要把這件事搞定。

  一陣尖厲的高分貝喇叭聲竟然穿透了戴夫·萊帕德的歌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探頭往前看的時候,“幸福250”已經(jīng)傾斜得不到40度,橫著往路邊的一顆大樹疾速而去,雨點、石子、泥漿、草根、樹葉如立體電影般朝你撲過來……

  耳機已經(jīng)脫落,勁風刮過,一輛貨車黑色影子如嘶吼著的魔鬼般一晃而過。

  巨響過后,“幸福250”紅色的碎片又如戰(zhàn)爭片中彈片一樣飛過來,好在我和徐雙在摩托失去控制的時候已被甩出去了,在濕滑的道路上滑行了八九米,翻滾到路邊的亂草堆里。

  世界一下子變得異常寧靜。

  腦中閃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人臉,但無法確認到底是誰……

  我從以為失聰?shù)膿鷳n中醒悟過來——我聽到了刷刷的雨聲,像小時候寄養(yǎng)家庭里搜尋信號的半導體收音機發(fā)出的雜音……

  我四腳朝天躺在草堆里,雨水落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手掌有點擦傷,兩臂都在,腿也能動,俯身坐起,心砰砰直跳:

  兩米開外就是三十多米深的陡坡。真險!

  “徐雙!”

  我想起什么,扯開嗓子大喊。

  “我沒事。”

  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十米開外的灌木叢里傳來,宛如來自天堂。

  我在亂草叢里支起身子,看到徐雙摘下面罩已裂的頭盔,拍打著雨衣上的腐枝爛葉。也看到撞在樹上嚴重變形了的“幸福250”。

  “我操!”

  一向好脾氣的他也控制不住,怒喝一聲,把頭盔像個籃球一樣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還有點暈乎乎的。

  “媽的貨車開到我道上來了?!?p>  “車跑了嗎?”

  “是吧?!?p>  任何情況之下,好事和壞事總是相對的。

  雖然摩托車已基本報廢,但我們還是很幸運:車沒撞上我們,我們也沒被甩下山坡,甚至是毫發(fā)未傷。

  考慮到已無現(xiàn)場,責任說不清楚,加上通訊不便、肇事車也跑了,而我們更耗不起時間,只能放棄了報警,自認倒霉。

  兩人如《動物世界》里在雨林中棲息的黑猩猩一樣,耐心地在路邊的雨中等了近一個小時,終于來了輛拖拉機改裝的農(nóng)用車,徐雙一個健步上前攔下它。

  駕駛員是一個黑瘦老漢,穿著“農(nóng)都商廈開業(yè)典禮”的廣告T恤。徐雙跟他用當?shù)赝琳Z溝通比劃了一陣,花了十元錢,把我倆連同嚴重損壞的“幸福250”、大包小包一起扛上車,帶到山下一個小鎮(zhèn)的汽修鋪里。

  “前叉、軸承、輪胎、傳動都廢了,發(fā)動機還行但其他都得換,跟搞輛新車差不離?!毙捃囦伬习鍌€子矮小,身板結(jié)實,脖子上搭了條臟兮兮的汗巾,叼根沒嘴的煙,被熏得瞇著眼含含糊糊地說著:

  “很多配件都沒有啊,要跑城里配,最后能不能修沒個定數(shù)……”

  我驚魂未定。不知道他說的城里是哪里,但明白即使能修好也要花上幾天時間。就從口袋里找出在青島買的泰山香煙,給了老板一支,也給了徐雙。他不抽煙,但今天例外。

  我倆閃到一邊,我?guī)退c上,低聲問:“怎么辦?”

  “修是不現(xiàn)實的。”他吸了口,把煙噴向灰蒙蒙的天空:“沒錢了,時間也耗不起?!?p>  我下意識摸了摸褲袋里僅剩的幾張零鈔。

  徐雙望著天空的眼神依舊堅定不移:“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說著走到老板身邊與他協(xié)商,準備賣掉姍姍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也想到了,但我沒料到他會那么果斷。

  如果諾貝爾文學獎讓我來評比,我一定會頒給“生活”這位大師。

  生活本身的情節(jié),有時候過于魔幻和神奇,那是文學著作始終無法超越的一點,它總會讓你瞠目結(jié)舌。

  徐雙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他與姍姍相戀三年的結(jié)晶,承載著他們對愛情火一樣的追求、對生活崇高期待與象征的“幸福250”,在里程表上的數(shù)字到達2673公里的時候,變成了幾張沾著油污皺成一團的二百八十元人民幣。

  “走吧,去車站!”

  徐雙整理好自己的行李袋,把雙肩包挎在肩上,黯然神傷。

  我覺得這與我有關,如果不是要與他出來,他也不會失去心愛的摩托。帶著自責,我慢吞吞拿起背包穿上雨衣,想表達些什么,又不知怎么開口。

  徐雙突然扔下行李,重新走回一堆殘鐵般的“幸福250”前,撫摸了一下它依舊錚亮的火紅色油箱,把車頭的鑰匙拔出,取下一把備用鑰匙,穿在自己的金項鏈上。兩眼又放出不屈而堅毅的光芒。

  **************

  顛簸的長途車終于將我們送到了徐雙的休寧老家。原來兩天的路程,我們用了十二天。但這十二天的收獲,某種程度上來說不亞于十二年——這就是旅行的意義。

  徐雙家村落的徽式建筑保存完好,白墻黛瓦,山清水秀,人杰地靈,如世外桃源。讓我驚訝的是這里歷代名仕輩出,被稱為狀元村。

  村頭有高大幽深的祠堂,立著歷代名人的牌位和畫像。村民善良淳樸,文化修養(yǎng)也很高,每年都有考入名校的孩子。徐雙父親在縣文化館工作,在家喜歡舞文弄字,幾個行書寫得令人驚嘆。

  我不由想起讓徐雙與姍姍愛情折戟沉沙的所謂“門第之間”。

  在我看來無論從歷史上還是現(xiàn)在,徐雙的老家一直應該居于“門第”的上端。而導致他們愛情最終失敗的原因恰恰是人為的,那就是把同樣的人分為城里人和農(nóng)村人。對于農(nóng)村人來說,一生下來就遭遇了不公。這不得不說是我輩的悲哀。

  想到這里不免后怕:如果我老爸不是十八歲被招進了城里在電廠當了司爐工……

  徐雙母親容貌清秀,是賢惠的傳統(tǒng)婦女,大病初愈,略顯虛弱。但精神不錯,看到來了客人一直埋怨徐雙為何不提前通知,并去后院抓了只母雞給殺了,忙里忙外為我們做了一桌好菜。徐雙有個姐姐已經(jīng)出嫁,另有個妹妹在合肥念大學,真是不簡單。

  我?guī)е敢饽贸霭锏膬晒摭埦o兩老,其中一個還在車禍中磕癟了,顯得十分寒酸。

  徐父在酒桌上對我說他們家全靠雙兒這孩子,本來憑他的成績完全可去考大學,但當時家里困難,高中畢業(yè)就外出打工,每月寄錢補貼家用。妹妹本來也不想考,準備去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打工,雙兒說不能讓妹妹變成第二個自己,拿出所有積蓄為她繳了費用。最近他母親又大病一場,也是靠了雙兒才渡過難關……

  徐雙在旁邊聽了怪不好意思的,老想打斷父親的說話。

  “吃菜,吃菜!這有什么可說的,都是份內(nèi)的事情?!?p>  徐雙說著拿起酒杯:“來來來,喝酒!”

  喝的是自釀的白酒,約有三四十度。配上山里的土雞、時蔬也是美味爽口。

  這時細心的徐母看到徐雙金項鏈上的鑰匙:“這是啥?”

  “沒啥。”徐雙笑著摸了下鑰匙。

  “是我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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