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殺你,你怕什么?”石安擺出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這句‘不殺你’,像是賣了她多大的人情一樣,云瑤對這話嗤之以鼻:“少俠,你下午剛剛給我下的斷腸散轉(zhuǎn)頭自己就忘了嗎?說到不殺我三個字,是不是要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石安很聽話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認(rèn)真的感受了一下心跳,一本正經(jīng):“我也說了,會給你解藥的?!?p> “好的?!痹片幵僖淮瓮督?,走過去把窗子關(guān)好:“真講理呢?!?p> “姑娘夸獎了?!笔残ζ饋恚裆?,竟有幾分貴公子的氣韻,只是這胡攪蠻纏坑害人的功夫,實在是讓人恨的牙根癢癢,云瑤覺著被自己強壓住的火氣一點點的往上竄。
然后又被一點點的壓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要和善:“我中了你的毒,自然會為你的事情盡心盡力,你大可不必追到我這里來,擾我的清靜,且這里是我的閨房,你這舉動與禮法不和,還是馬上、盡快、離開這里。”
云瑤越說,越壓不住火兒,恨不得用手旁的筆洗將對面這個人砸死,可石安聽了“禮法不和”這四個字,仿佛聽了笑話:“你都和我同流合污了,還講禮法?”
“沒錯,大宇的習(xí)俗,男子若進(jìn)了女子的閨房,便等于有了姻緣,我是江湖人,不在意這個,姑娘若在意,我隨時奉陪啊!”他似笑非笑的看著云瑤,口中之語越發(fā)輕薄。
從下午到現(xiàn)在,她被他一步步逼到如今,連忠義律法都不顧了,現(xiàn)在難道讓她連廉恥都拋掉嗎?她云瑤可以貪生怕死,但不能貪生怕死至此:“我應(yīng)了送你離開,漏夜往園子里給你送吃食,已經(jīng)仁至義盡!你若有一點兒良知,便不該有非分之想,安心躲過這幾日,你給我解藥,我送你走,咱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欠!可你若想欺負(fù)我到如此境地,那斷不能!”
說罷,云瑤順手抄起筆洗,在窗子下的硬石臺上砸了個粉碎,只留下手里握著的那塊,斷端鋒利的棱角對準(zhǔn)自己雪白的脖頸:“我若死在這里,云府必然徹查。你放心,我是死過一次的人,萬事豁得出去,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一起下地獄了!”
從菱花窗下鉆進(jìn)來的風(fēng),擾的燭火跳躍,在石安的瞳孔里,反射出的不僅僅是云瑤的滿面堅決,還有脖頸衣領(lǐng)下,若隱若現(xiàn)的舊疤。
這疤痕就仿佛一只巨大的怪獸,張牙舞爪的向石安撲過來,那一瞬間,他從頭頂涼到腳底,清醒無比。
“對不起……”石安向后退了一步,他神色怪異,像是有些局促不安,目光從云瑤的身上挪開,不敢在去看她,甚至從桌案旁站了起來,斟酌著說什么,不會在激怒云瑤:“我……我只是和你鬧著玩兒的,沒有,沒有別的意思……”
說到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釋道:“我也不是有意要闖進(jìn)來的,是你家兩隊巡夜的家丁把我堵在這里了,我進(jìn)來之后見屏風(fēng)上有你白日穿的衣衫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不是……不是有意來……”
云瑤一腔憤慨準(zhǔn)備英勇就義,可沒想到對方忽然投降了,她楞在了原地,手里的筆洗碎片拿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時間最尷尬的,竟然成了自己。
不過……云瑤瞧著他道歉的模樣真誠,倒不像是糊弄她的,可像他這樣的賊人,也會有道義在心中嗎?也會明辨是非?她逐漸覺得,這事兒不對,太不對了!
于是她留了個心思,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將手里的碎片丟在桌子上,整理好衣衫:“是不是有意的又能怎么樣呢?你先是綁了我,又給我下了毒,難道都是和我玩笑為了嚇嚇我?”
石安就知道,這個小丫頭才不會因為自己的示弱而就此放過自己,就算他死了,她也要把他從墳?zāi)估镒С鰜恚奘活D才能解恨,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認(rèn)了栽:“綁你是真,下毒是假?!?p> “你吃的,不過是黨參白術(shù)一些中藥和著蜜搓成的小丸子……”他越說越?jīng)]有底氣,而且瞧著云瑤逐漸猙獰的表情,好像也沒有因為他的坦白而打算就此作罷,趕緊又填補了一句:“善健脾胃罷了……”
“我!我讓你善健脾胃!”云瑤氣的頭頂都要冒出煙來了,自打她在云府清醒過來,還沒有人讓她生過這么大的氣,四下瞧了瞧,只看見屏風(fēng)上搭著的衣裙,她順手扯過來,揉成一團(tuán),不由分說的沖石安就丟了過去:“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平白嚇唬我做什么!幸虧我沒有一早同祖母講明亂尋解藥來吃,不然這條命一樣算在你身上!這輩子你都別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
云瑤沒見過潑婦罵街,但有些時候被逼急了,是可以自學(xué)成才的。
“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石安一疊聲的道歉,任那衣服打過來,又撲簌簌的掉在了地上,他一臉狗腿笑,撿起衣服,還順手替她拍打上面的灰塵:“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說了你別叫喊,你也不聽我的呀!那萬一你叫來家丁,我不就完了么……”
他正說著,見云瑤瞪起眼睛又要罵,趕緊改口:“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姑娘天資聰穎天仙臨凡一樣的人物,怎么能跟我一般見識呢,您消消氣,消消氣……”
他一面說,一面將衣服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云瑤確實生氣,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踏實,又被他幾句話恭維的沒脾氣,只好接過了衣服,冷眼看著他:“第一次見這么會顛倒黑白的人!”
她瞪了石安一眼,將自己的衣衫掛好,又蹲下身來去撿地上的碎瓷片,石安見了,便過來攔住她:“這東西鋒利,別傷了姑娘的手,我來吧?!?p> 云瑤真是打心底不想搭理他,也就隨他去了,自己走到桌子旁邊,倒了一杯茶,余光端詳著石安,她是沒見過那些所謂的窮兇極惡之徒的,但大約,應(yīng)該不是他這個樣子吧,這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恩……不太熟練的……窮兇極惡……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