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一片漆黑,無風(fēng)也無聲,潮濕的空氣包裹住丁蔓薇的每一寸肌膚,順著鼻腔鉆進(jìn)肺里,流進(jìn)血液,淌遍全身。
久違的安靜。
她接受這次任務(wù)以來,還是頭一次這么放松——不用打妖獸,不用考慮如何攻略病嬌,也不用防著病嬌背后下刀子。
丁蔓薇舒服的展了展身子,這難得的平靜,能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黑暗之中升起一點(diǎn)光亮,丁蔓薇向它走去。那光亮也向她飄了過來,越靠越近,終于在她身前兩三步的距離停下,接著慢慢幻化成一個人影。
一身白衣,負(fù)手而立。
這身形實在眼熟,丁蔓薇卻死活也想不起他究竟這誰。
她又湊近去瞧,那人臉前卻好似有一團(tuán)黑霧般凝聚不散,將他的面貌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丁蔓薇越是想要努力看清,就越被擋得嚴(yán)實。
“薇姐,薇姐!醒醒。”
系統(tǒng)的警示音嗶嗶作響,在丁蔓薇腦海中盤旋不停,丁蔓薇卻全然沒有聽見。
黑暗之中,那人緩緩向她伸出手去,丁蔓薇也對應(yīng)著抬起手來。就在她即將握住他的手時,那人的手卻閃電般的穿透了她的胸膛。
“?。?!”丁蔓薇驚叫一聲醒了過來。
天已大亮,她孤身一人躺在草地上,周圍的風(fēng)吹過草葉,發(fā)出呼呼的聲音。
幻境消失了,顧息也不見了。
不過他說會放過她,倒是沒有食言。
丁蔓薇坐在原地沒動,似乎思緒還沒從前一晚所發(fā)生的事里抽回來。
她看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胸中氣結(jié)。
昨晚她與顧釗設(shè)下幻境,想將顧息等人誘入其中,卻不想每一步都被顧息看透,丁蔓薇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陽謀都是笑話。
剛剛穿書的時候,她還慶幸自己的角色修為不俗,很多事情做起來會容易得多,可現(xiàn)在她知道了,自己的實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不夠讓她在這個世界舒服的活下去。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丁蔓薇仰著臉長嘆了口氣。
“薇姐,顧釗就在附近?!?p> 系統(tǒng)見她頹喪,便想了個法子讓她轉(zhuǎn)移注意。
丁蔓薇聞聲四處張望起來。
昨晚顧釗設(shè)下幻象,試圖消耗部分修士,可那些人中了傀儡術(shù),早就失了心智,不會受幻象影響。
也不知他現(xiàn)在如何了。
丁蔓薇起身,深呼吸幾次給自己打氣,接著對系統(tǒng)道:“帶我去找他。”
昨天夜里勾魂攝魄的亡魂引已經(jīng)熄滅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荒地。
顧釗正灰頭土臉的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身上沾滿了干涸的血塊,身邊是破碎的殘肢。
一地猩紅。
丁蔓薇蹲在顧釗身邊,腳下的土地被血肉浸染,隨風(fēng)蕩漾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顧釗,”她拍了拍他胸口,“醒醒!”
“咳——”被這一拍,顧釗閉阻的胸口劇烈起伏,倒了幾口氣才算暢通了呼吸,坐起身來,又猛烈咳了半天。
丁蔓薇輕拍著他的后背給他順氣:“昨晚是我失算了。你還好吧?”
顧釗搖頭,拿手背擦了擦嘴角:“沒什么大礙?!?p> “能站起來嗎?”
他沒說話,點(diǎn)頭算作回應(yīng)。
“我扶你起來?!?p> 顧釗沒有推辭,撐著丁蔓薇的手起身,往靈蛛果樹的方向看去:“那些修士中了傀儡術(shù),我的幻象完全沒用?!?p> “我知道。”
“除了那些修士,還有一個妖族之人?!?p> “妖族?”這倒是丁蔓薇沒想到的,“可是那個周身靈氣亂流的少年人?”
“是,”顧釗說著,胸中一窒,疼得他捂住了心口,緩了半晌,“那人搶走了法杖?!?p> 這點(diǎn),丁蔓薇也有心理準(zhǔn)備,畢竟那些人的目標(biāo)就是靈蛛果,自然也需要用到法杖。
只是她本以為這事只關(guān)乎人間,至多是正邪兩派修士的爭端,可如今看來,還牽扯到了妖族。
“那妖族少年修為如何?”
“在你我之下,但我想,許是因為靈氣亂流的緣故。若是身體無恙,我也說不好?!?p> “還剩多少修士?”
“四個,”顧釗氣息順暢了許多,放下手來指著地面,“昨夜那些修士偷襲,意圖搶奪法杖,卻不是我的對手。只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會自爆。我沒防備,只來得及閉住呼吸便暈了過去?!?p> 丁蔓薇聽著顧釗講述昨夜的遭遇,心道,難怪這附近靈氣波動這么大,原來是有修士自爆。
而這一想,又自然而然的聯(lián)想到顧息。
能在幻境之中不受幻象所惑,祭出有法力的陣法,同時操控傀儡術(shù),讓那些修士搶奪法杖。
顧息的實力,她望塵莫及。
不過,他們得到法杖,定會立刻趕往靈蛛果樹那里,如此一來,也是給他們二人開道了。雖然付出的代價有些大,但與她一開始的計劃,也勉強(qiáng)算是殊途同歸吧。
丁蔓薇的目光望向同鳳臺中央,遠(yuǎn)處一點(diǎn)墨青色,正是靈蛛果樹的樹冠。
“看來我們得抓緊時間趕上他們了。你需要多少時間調(diào)息?”
“半柱香足矣?!?p> “好,半柱香后我們出發(fā)。”
雖然修為受到結(jié)界壓制,但顧釗到底是蒼嵐宗宗主的大弟子,底子好,天賦高,恢復(fù)起來自然也快過常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結(jié)束調(diào)息,與丁蔓薇一道上路。
從亡魂引處到靈蛛果樹,中間只隔了一段極短的距離。兩人本來提防著妖獸,卻看見一路殘骸斷肢,有妖獸的,也有修士的。
還有被當(dāng)做祭品獻(xiàn)祭的修士尸身,此刻早已枯干,被風(fēng)一吹便化作了齏粉。
“兩個、三個……四個?!倍÷蹦瑪?shù)著,對顧釗道,“只剩下那個妖人和妖族少年了。”
顧釗心細(xì),也一路數(shù)著修士的尸身數(shù)目,聽到丁蔓薇的話,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
有了修士開道,兩人一路下來,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很快便趕上了顧息。
當(dāng)然,這是因為顧息并未將他二人放在眼里,所以才未在沿途設(shè)防。這一點(diǎn),丁蔓薇心知肚明。
距離靈蛛果樹更近了些,丁蔓薇看著茂盛的樹冠,視線投射在樹下那兩個小小的人影身上。
對手已經(jīng)到了,還手握法杖,且修為遠(yuǎn)在他們之上。
這是一場硬仗,而且丁蔓薇知道,這場仗若是拼實力,他們沒有絲毫勝算。
但無論如何,靈蛛果,她必須拿到。
丁蔓薇與顧釗來時的方向,有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正在急速前行。
“太殘忍了?!狈阶迂┰谝黄瑯浜V写┬?,看著兩邊的枯骨與殘骸。
那些枯骨有一部分陷入土里,或被樹干吸收融為一體,一個個眼窩下陷,嘴巴大張著,有蟲子從眼窩中爬進(jìn),又從嘴巴里爬出。風(fēng)一吹過,每一具枯骨口中都發(fā)出嘶嘶尖鳴,像在訴冤,又像在討命。
白卿洲卻對身邊的一切看都不看一眼,專心趕路,一言不發(fā)。
方子丞打量了他幾眼,忍不住問道:“你不害怕?”
“……不怕?!?p> “嘖?!狈阶迂┲浪挥嗯c他說話,而此時也不是與他計較的好時候,便往旁邊一挪,又拉開了半步的距離,不再自找沒趣。
白卿洲不著痕跡的側(cè)目瞥了他一眼。
方子丞此時仍是少年模樣,未經(jīng)世事,情緒都寫在臉上,不懂掩藏。
是被撫仙宗保護(hù)的太好了吧,白卿洲心中默想,他不像他,兩世為人,什么尸山血海沒趟過?眼前這些慘象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不知道丁蔓薇現(xiàn)在何處,有沒有摘到靈蛛果呢。
想到這兒,白卿洲心中煩亂,腳步又不禁加快了些。
一旁的方子丞稍微落后了一步的距離,從背后打量著白卿洲。
雖然與他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對白卿洲的修為,方子丞雖然不是知根知底,但也大致了解。他入門不久,修為不高,對付普通人尚有余力,但在同鳳臺內(nèi),隨便一只妖獸就能將他撕成碎片。
因此他一直將他護(hù)在身后,省得傷著他,回去被蘇蘇責(zé)怪。
好在這一路上的妖獸被殺了個七七八八,他帶著圣器,應(yīng)付起來也不費(fèi)事。
但在路過蝎子嶺時,他一時不防,讓一只小蝎子鉆了空子,蝎尾直奔身后的白卿洲而去。
那時方子丞以為,白卿洲沒辦法活著走出同鳳臺了。
可他卻沒想到,以白卿洲的修為,竟然將那只小蝎子擊飛了出去,撞上一塊巨石,摔了個粉碎。
幾天不見,他修為大增。
怎么做到的?
方子丞心中疑惑,但并沒有直接問白卿洲。
他雖年輕不經(jīng)事,但不代表他愚笨,相反,他早就意識到白卿洲對沈蘇蘇有意,也因此與他不合,即使問他,也絕不會說。
也許是師姐教了他保命的法術(shù)?方子丞想,還是先找到師姐,再與她細(xì)說。
兩人便一路無話,片刻也不敢停歇的,沿著丁蔓薇等人走過的路,往同鳳臺中間趕去。
而靈蛛果樹下,顧息手中拿著法杖,站在那妖族少年身后。
少年仰著頭,看著靈蛛果樹茂密的葉子,滿眼綠油油一片。
“靈蛛果,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