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釗!”
丁蔓薇匆忙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半天。
顧釗一如兩人在蒼嵐峰上初見時一般,謙謙君子不染塵埃,一身青衫遺世獨立,只是眼底一抹疲憊卻是揮之不去。
丁蔓薇看著他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無數(shù)問題涌上心頭,卻不知從何問題。
顧釗見她震驚的模樣,溫潤一笑,低聲回應(yīng)了一句:“丁姑娘,別來無恙。”
“你怎么……”
怎么離開的深淵,怎么會和方子丞相遇……
疑問太多,丁蔓薇一時語結(jié),竟不知該先問什么。
顧釗見她語塞,便主動解釋起來自己這幾個月的經(jīng)歷。
當(dāng)初墜入靈蛛果樹下的深淵,顧釗本以為自己此生都無望離開,卻不想在黑暗之中見到了不知何時追下來的顧息。
他本以為顧息會殺人奪劍,卻沒想到,顧息非但沒有殺他,還費盡力氣,將他從深淵之下救了上去。
在那之后,顧息便消失了,而他獨自一人在同鳳臺里與妖獸拼殺幾日,才總算闖出一條生路,回到蒼嵐宗。
那時蒼嵐宗的人接到方子丞的報信,都以為顧釗已死。顧釗在山上修養(yǎng)數(shù)月,才算恢復(fù)大半,但還是因為在深淵之下呆了太久,修為受到過分壓制,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恢復(fù)如初。
只是此次同鳳臺之行,也讓顧釗意識到,常年呆在蒼嵐峰上,一心修行不理世事,反而不利于增進(jìn)修為,于是便不顧師父反對,下山歷練。
歷練途中,他走過不少山寨城鎮(zhèn),為民除了不少的妖,可漸漸的,顧釗意識到他所殺的妖中,有不少竟都是蛇妖,而且蛇妖出沒之地,都有養(yǎng)成盤龍道的可能。
“你也遇到了養(yǎng)盤龍道的蛇妖?”丁蔓薇聽到這里也不禁大為吃驚,“我們先前也遇到過一條修為遠(yuǎn)不足以渡劫的蛇妖,在抓小孩養(yǎng)盤龍道。沒想到竟然不止那一條……”
顧釗點頭:“我所遇到的就不下四五條??杀P龍道是逆天道而行的邪術(shù),即使是蛇妖一族也鮮少使用,我覺得有問題,便回宗內(nèi),將此事告知了我?guī)煾浮V皇怯行┮蓡?,我?guī)煾笩o法解釋,這才來找撫仙宗老祖求教。”
“我和蘇蘇也正要回?fù)嵯勺?,在路上遇到他,便帶他一起來找你了。師姐,”方子丞自然的接過話來,“老祖多年隱修不見外人,顧釗大哥獨自前往,怕是見不到他老人家,所以我才想著先帶他來找你。”
丁蔓薇聽罷,卻總覺得顧釗似乎隱瞞了些什么,只是當(dāng)著方子丞和沈蘇蘇的面,她沒有將這些疑問講出來。
“我知道了,等白卿洲出來,我就帶他們先去碧烽臺。那你們呢?”丁蔓薇瞅了一眼方子丞背后的沈蘇蘇,“宗主這么早就允許她下山試煉?”
方子丞回頭一瞥,見沈蘇蘇眼眶又逐漸泛紅,便拉著丁蔓薇走到一旁,低聲解釋:“師姐,你也知道,蘇蘇隨我上山之前已無親人??赡銈兿律街蟛痪茫冶闶盏较?,蘇蘇還有親戚在世,雖然兩家多年不來往,但好歹是她最后的血親,便帶她去認(rèn)親,只是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整個村子都被妖給毀了……”
“又鬧妖?”丁蔓薇皺眉,“最近妖族如此猖獗,幾大宗門竟然毫無反應(yīng)?”
方子丞嘆氣:“我正要和蘇蘇一道上山,把盤龍道一事,和我們一路見聞都告知宗主和幾位長老。我想他們不會坐視不理?!?p> 丁蔓薇了然點頭:“那你們兩個便趕快回去吧,報信這事兒耽誤不得?!?p> “嗯,那我們……”方子丞話未說完,就見丁蔓薇的水霧明鏡倏地展開。
若不是她默許之人,是不可能未經(jīng)她允許就與她取得聯(lián)系的。
那人自然只能是白卿洲了。
丁蔓薇在水霧明鏡出現(xiàn)的一瞬間便抬頭望去,卻看到蓮湖秘境之內(nèi)一片狼藉,而白卿洲渾身染血,正被一頭鹿身豹尾的妖獸踩在地上瘋狂撕咬,而一對鹿角竟變作兩條蠕蟲,口器大張,作勢便要偷襲。
“豸殷發(fā)狂了?!”
方子丞一聲驚呼,轉(zhuǎn)眼就見水霧明鏡消失在眼前,一回頭,身邊早已沒了丁蔓薇的蹤影。
丁蔓薇幾乎是在看到水霧明鏡中那慘烈景象的一瞬間,便飛身沖進(jìn)了蓮湖深處那片白霧之中。
被霧氣包裹的一瞬間,便與外界隔絕開來,陷入秘境之中。
靠近邊緣的地帶還算完好,丁蔓薇飛快的向著豸殷所守的中心趕去,越靠近,心就越?jīng)觥?p> 這一路遍地都是妖獸死尸,血液浸透的草地被豸殷的蹄子踩踏的面目全非,僥幸躲過一劫的妖獸,也全都躲在暗中,不敢出聲。
豸殷發(fā)狂,六親不認(rèn),遇神殺神。
方才只是短短一瞥,她也看得真切,豸殷兩角之間的陰陽石,不見了。
這便是豸殷發(fā)狂的原因——豸殷的兩只角是豸蟲所化,平日里靠著陰陽石壓制,只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充作鹿角,可一旦陰陽石被偷,便會立刻化成豸蟲咬人。
同時,也會攪得豸殷煩躁暴怒,攻擊性陡增。
只是以白卿洲的修為,即使面對被偷走了陰陽石的豸殷,也不該傷得那么重。
心里擔(dān)憂不已,丁蔓薇加快了速度。
靠近秘境正中,丁蔓薇在空中俯瞰,可找了半天,卻仍沒見到白卿洲和豸殷的身影。
難道豸殷離開了守地?
丁蔓薇越想越感到不對勁。
當(dāng)年原書中的丁蔓薇入秘境取寶,正值心高氣傲的年紀(jì),不聽丁騁叮囑,偏要取到陰陽石時,也與豸殷對上過頭。
豸殷平日里像尋常小鹿一般溫順,雖然被動了陰陽石就會攻擊人,但也很少離開守地。而當(dāng)年丁騁因為不放心,便一路跟了進(jìn)來,在丁蔓薇取到陰陽石后,又將石頭放了回去,安撫了豸殷。
即使那次,豸殷也為踏出守地半步。
丁蔓薇不解,為何這次豸殷會如此反常。
一邊想著,丁蔓薇順著地上豸殷的雜亂腳印,朝著蓮湖另一頭追了過去。
四周愈發(fā)寂靜無聲,丁蔓薇心知這是妖獸知道有更厲害的妖獸進(jìn)入領(lǐng)地,才會躲起來不敢露面。
豸殷一定就在這里。
一聲尖銳的嘶鳴在前方不遠(yuǎn)處響起,丁蔓薇心頭一緊,飛快趕去。
果不其然,發(fā)狂的豸殷拼命的踩踏著白卿洲,而他臉上也滿是鮮血,邊打邊退,身形搖晃。
“白卿洲!”
丁蔓薇大喝一聲,手中射出一面屏障,將步步逼近白卿洲的豸殷擋了開去。
白卿洲聽到她的聲音,往她這邊一看,就見丁蔓薇飛身過來,擋在他跟前,用一個流光籠將豸殷扣在了其中。
豸殷雙眼血紅,“砰砰”撞著籠子,似乎不知疼痛一般。
丁蔓薇見豸殷一時半會無法脫身,又用余光瞥見白卿洲身子一晃向下倒去,慌忙轉(zhuǎn)身將他接住。
“不是說了不要碰陰陽石嗎?傷到哪兒了?讓我看看!”丁蔓薇手忙腳亂的擦著白卿洲臉上的血,急急問道。
白卿洲微微搖著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渾身是血,靜靜地躺在她懷里,生死不明。
用水霧明鏡通知丁蔓薇之前,他就已經(jīng)和豸殷打了許久,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如今看到她來,先前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下來,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白卿洲!白卿洲??!”
丁蔓薇呼喚兩聲,卻沒反應(yīng)。
而那豸殷又在籠子里高聲嘶鳴著,吼得她心里更加煩躁不堪。
上次在同鳳臺里,她已經(jīng)把老祖給的吊命仙丹用完了。此次下山,本想著以他的修為不會遇險,便也沒帶什么靈藥來。
眼看著白卿洲昏死過去,渾身癱軟,氣若游絲,丁蔓薇慌了。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可是眼下,她能拿什么救他?
丁蔓薇慌亂之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趕忙把系統(tǒng)叫了出來。
“系統(tǒng),第三次違規(guī)權(quán)限,移交給白卿洲?!?p> “薇姐,”系統(tǒng)立刻打斷她的話,“只剩最后一次機會了,系統(tǒng)會優(yōu)先保你性命,而不是他?!?p> “他死了我一樣完不成任務(wù)。”
“薇姐……”
“救他!”
系統(tǒng)沉默片刻,沉聲道:“移交權(quán)限需要時間,系統(tǒng)會為白卿洲做生命體征檢測?!?p> “盡快。”
囑咐完系統(tǒng),丁蔓薇看了一眼逐漸沒了力氣的豸殷,將白卿洲扶起來,一遍遍快速念起復(fù)生咒。
她知道他身上傷口太多,復(fù)生咒起不了作用,但現(xiàn)在,能做一點是一點,至少會讓他好受一點。
“白卿洲……”她不斷的叫著他的名字,眼圈蓄淚,“白卿洲你保持清醒,你不能死……”
懷里的人一動不動。
“白卿洲!你還沒敬茶拜師……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要是敢死,我追到地獄深淵,也要拉你回人間還債!
“白卿洲!”
眼淚累積,很快模糊了視線。
她一遍遍念著復(fù)生咒,消耗了不少靈力,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丁蔓薇心里的弦一下子崩斷。
卻在片刻之后,感到手背一暖。
濕漉漉的血液沾了一手,她聽到他極其虛弱的一聲:“好……”
“?!毕到y(tǒng)檢測完畢。
“薇姐,白卿洲傷重卻不至死,還要移交權(quán)限嗎?”
聽到系統(tǒng)肯定的說他不會死,丁蔓薇放下心來,瞬間感到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籠子里的豸殷還在不停撞著,癱軟的丁蔓薇抱著昏迷不醒的白卿洲,雙眼無神的盯著豸殷,半晌,有氣無力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