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人?!”
雖然知道在修仙的世界里,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但乍一聽到老祖說顧釗和顧息是同一個人時,丁蔓薇還是震驚不已。
可震驚過后,許多疑問卻一一涌上心頭。
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不論因?yàn)槭裁丛蚍至殉蓛蓚€個體,為何顧釗不認(rèn)識顧息,而顧息卻似乎記得顧釗?
又為何顧釗在蒼嵐宗,做了正道修士,而顧息卻和妖族之人在一起?
“他們兩人的事,說來話長……”
老祖知道丁蔓薇好奇,便將這段往事化繁為簡。
三百年前,有一孩童降世,名叫顧昭。
此人出生時,天降異象,被幾個宗門察覺,卻沒人找得到這個孩子的下落。
多年之后,偶爾有修士下山歷練之后回歸山門,提及人間有一妖人,身無靈氣卻修為深不可測,所到之處的靈氣都被此人吸收。
而除卻幾個宗門所占據(jù)的奇峰靈氣充盈,人間的靈氣其實(shí)并不充裕,這人一出現(xiàn),便導(dǎo)致其余山下的修士無法修行,甚至被他吸走功力。
三大宗門知道有人修習(xí)此等妖術(shù)后,便各派出一位長老,聯(lián)手將其鎮(zhèn)壓在伏魔星陣下。只可惜伏魔星陣亦是由靈氣所聚而成,經(jīng)年之后,竟被這妖人逐漸吸收。
無奈,三大長老只好再次出手,將此人的神魂一分為二,善念留在人間,由第一大宗門蒼嵐宗看守,惡念則被打入妖界,只因妖界的妖氣有余而靈氣不足,能壓制此人的邪性。
那惡念自從進(jìn)了妖界,便再沒人見過他。
而善念被剝除了的吸收靈氣的能力和記憶,改名顧釗,從此做了蒼嵐峰上一個普通修士。
老祖匆匆?guī)拙?,說完便不再開口。
丁蔓薇聽著,卻總覺得有哪里對不上。
她隱約記得,在同鳳臺的蝎子嶺上,顧釗曾對她說起過,覺得她的招式十分熟悉,但卻想不起來究竟何時見過,就連丁騁此人,他也說不認(rèn)識。
可她那些招數(shù)都是和丁騁學(xué)的,如果他眼熟,只有可能是見過丁騁。他記不清,說明兩人見面的時間,應(yīng)該早于顧昭被一分為二的日子,所以他才會有印象,卻又因被剝除了記憶而不敢確定。
也就是說,見過丁騁的,應(yīng)該是顧昭。
可按照老祖所說,顧釗與顧息分離是在三百年前,那時丁騁尚未出生,又怎么可能與他見過面?
還有老祖在講述丁騁之事時也提起過,一百年前妖族入侵,對人間之事甚是了解,才打得修士們節(jié)節(jié)敗退。
這樣看來,大概是因?yàn)轭櫹ρ逄峁┝藥椭谕P臺外與妖族少年一同現(xiàn)身,似乎也能證明這一點(diǎn)。
可老祖也說,自從顧息進(jìn)入妖界,便再沒人見過他。
兩百年的時間,人間不知發(fā)生了多少變化,就算他記得之前的事,兩百年隱世不出的人,絕不該對人間那么熟悉。
丁蔓薇轉(zhuǎn)頭看向老祖,她不知道他究竟對她隱瞞了多少真相,而隱瞞的理由,又是什么。
可她再追問下去,老祖卻什么都不肯說了。
“可這些,你都告訴顧釗了?”
老祖搖頭:“關(guān)于他的身世,他不該知道,也不能知道?!?p> 丁蔓薇明白,這是在告訴她,決不能把秘密告知顧釗。
“但他不會罷休,”丁蔓薇嘆氣,“他會一直追查下去,你們總有瞞不下去的一天。”
“能瞞一天是一天?!?p> “可是……”
“行了,”老祖打斷丁蔓薇的話,慢吞吞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自顧自的走了,只留下幾句,“我有事要出門幾天,你看好碧烽臺。豸殷在后院,傷也處理了,你有空多陪陪它,那畜生離開蓮湖,膽小得很?!?p> 丁蔓薇望著老祖的背影遠(yuǎn)去,突然覺得這個一向玩世不恭的老人,脊背彎了許多。
帶著對百多年前發(fā)生之事的疑惑,丁蔓薇離開溫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輕輕推開房門,卻發(fā)現(xiàn)白卿洲已經(jīng)睜開眼睛,盯著門口,也不知醒了多久了。
“醒啦?”丁蔓薇說著,快步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端給他,“喝點(diǎn)兒水?!?p> 白卿洲撐著床板坐起身來,靠在床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抬眼看她:“醒過一次,你還沒回來,就又睡了一會兒?!?p> 她答應(yīng)過他,會在他醒來之前趕回來,可是剛剛問起事來便忘了時間。
“下次不會再食言了?!倍÷睗M帶歉意。
白卿洲抿唇,沒有接話。
“對了,”丁蔓薇看氣氛尷尬,想起老祖走之前提起豸殷就在后院,便對白卿洲建議道,“你身子怎么樣了?想不想出去走動走動?”
白卿洲皺眉不解:“先前還讓我多休息,現(xiàn)在怎么突然勸我出門?”
“嗯……”丁蔓薇眨巴著眼睛,“蓮湖秘境里傷了你的妖獸豸殷,我也帶來了,老祖說他有事出門,讓我多陪陪它,說它離開蓮湖,膽小怕生。你想不想跟我去見見?”
白卿洲眉頭皺得更緊,看了她半天:“你知道是它把我踩成這樣的,對吧?”
“我知道,但是……”丁蔓薇急忙解釋,“你去一趟蓮湖,不是沒帶任何法器出來嗎?還受了這么重的傷,多虧??!豸殷雖然不是法器,但是也算是個不錯的坐騎。再不濟(jì),當(dāng)個能看門護(hù)院逗悶子的小寵物也可以呀?!?p> 用差點(diǎn)要了自己命的妖獸當(dāng)坐騎,他白卿洲是瘋了還是不要命了?
白卿洲沒理她,往被子里一縮,轉(zhuǎn)過身去悶哼了一句:“我睡覺了?!?p> “哎呀,跟我一起去嘛,求你了,”丁蔓薇說著爬上床去,把臉埋在他頸間,鼻尖蹭來蹭去,“豸殷現(xiàn)在很乖的?!?p> 白卿洲被她蹭癢得不行,氣哼哼的回過頭來瞪她。
他被那畜生傷得去了半條命,她不心疼,反而還要他去陪那小畜生?
丁蔓薇一臉無辜的睜大了眼睛,歪著腦袋看他,表情絲毫不加掩飾的向他發(fā)出邀請:走嘛,一起去看豸殷呀。
兩人在床上僵持了半天,眼神一來一往,最終以白卿洲脖子僵痛敗下陣來為結(jié)局。
他妥協(xié):“就看一眼?!?p> “行!”
白卿洲慢慢悠悠的從床上爬起來,套上外衫,一步一挪的隨著丁蔓薇走去關(guān)著豸殷的后院,每一步都充滿了抗拒。
剛一進(jìn)院,院子角落里一只毛黃體大、鹿身豹尾的妖獸便嘶鳴起來,四只蹄子不停往后退著,盡管屁股已經(jīng)頂在了院墻上,也不肯消停。
丁蔓薇趕緊靠近幾步,安撫道:“乖,豸殷別怕,別怕……”
她的嗓音此刻顯得低沉純凈,一聲聲的安撫,漸漸壓制住了豸殷的恐懼。它撲騰不停的蹄子安靜下來,在丁蔓薇的招呼下,向她靠近了半步。
站在丁蔓薇身后的白卿洲見豸殷靠近丁蔓薇,趕忙低聲提醒一句:“小心點(diǎn)兒……”
“沒事兒,”她側(cè)目一瞥旁邊的食槽,指著食槽邊上的仙草袋子,“拿些吃得來?!?p> 白卿洲看了那袋子一眼,嘆息一聲,往食槽那邊走去,腳步踏得極重。
“走路輕點(diǎn)兒,別嚇著豸殷。”丁蔓薇說著,看也沒看他。
白卿洲氣得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心想他愿意喂這小畜生吃東西就已經(jīng)是大人有大量了,還不許他發(fā)發(fā)脾氣?
然而瞪了半天,丁蔓薇都沒有看他一眼,他這一肚子氣化作委屈,也只能自己先咽下去。
不情不愿的將一整袋仙草都丟了過來,白卿洲站回到她背后的位置,冷眼瞪著豸殷。
丁蔓薇掏出一把仙草喂它,可豸殷看了看她手里的草,又看見白卿洲的表情,往后瑟縮幾下,沒敢動嘴。
見它害怕的看著身后的白卿洲,丁蔓薇無奈的將仙草放下,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拉住白卿洲的手:“你也來?!?p> ???
一人一獸同時盯住了她。
白卿洲:不要。
豸殷:救命?。?p> 丁蔓薇左瞅瞅右瞧瞧,見他們兩個互相不對付,于是干脆拉著一人一獸,做起了心理輔導(dǎo)。
至于專不專業(yè),丁蔓薇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輔導(dǎo)結(jié)束后,白卿洲拿著一把仙草去喂豸殷了,而豸殷也把他手里的仙草叼走了。
丁蔓薇站在一邊欣慰的看著一人一獸的互動,覺得自己可以在修仙世界里開個“人與自然”心理輔導(dǎo)班,大概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豸殷慢慢吃了幾口仙草,也察覺到了這仙草對它的傷勢有好處,便放下戒備,主動把頭鉆到仙草袋子里大快朵頤。
白卿洲拍了拍手,將手心沾著的碎草屑打掉,站到了丁蔓薇身邊。
丁蔓薇笑著看他一眼,又看向豸殷身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豸殷天性溫順,要不是被人搶了陰陽石,還傷成這樣,定不會發(fā)瘋似的攻擊你?!?p> 白卿洲看著豸殷吃得越來越歡,一條豹尾嘚瑟的甩來甩去,沒有說話。
“它身上那傷痕的形狀,我已經(jīng)畫下來,交給方子丞去查了,”丁蔓薇說著,頓了一頓,“其實(shí)這件事里,豸殷最是無辜。它生來就頭頂豸蟲和陰陽石,容易遭人覬覦,膽子又小,才被養(yǎng)在秘境里,結(jié)果還是沒躲過這一劫。”
白卿洲聽丁蔓薇說得動情,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竟從她看向豸殷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情和疼愛。
豸殷無辜,那他呢?
“蔓蔓。”
“嗯?”
“你不能因?yàn)槲蚁矚g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它無辜,我也很無辜?!?p> 丁蔓薇蹭得扭頭看他:“再說一遍?”
“它無辜,我也無辜?!?p> “前面那句。”
“胳膊肘往外拐?!?p> “再前面!”
“……你不是知道嘛?”
丁蔓薇盯著他看了兩眼,盯到白卿洲渾身不自在,這才移開視線,幽幽道:“第一次說喜歡我吧?”
白卿洲撓頭:“你喜歡的話,我以后常說。”
丁蔓薇瞥他一眼,笑出聲來:“傻子?!?p> 兩人站在原地看著豸殷吃草,看了一會兒,丁蔓薇低聲開口:“等查出傷害豸殷那人,我不會輕饒他的。至于你們兩個……”
丁蔓薇轉(zhuǎn)身朝向白卿洲:“能做朋友了吧?”
白卿洲眨眨眼睛:“……嗯。”
“嗯。”
兩聲應(yīng)聲接連發(fā)出,丁蔓薇和白卿洲相視一愣。
第一聲是白卿洲發(fā)出來的,那第二聲……
兩人一同轉(zhuǎn)頭看向吃得正歡的豸殷:“你會說話?!”
豸殷咀嚼的動作一頓,慢慢從袋子里抬起頭來,滿嘴塞著草料,尷尬地看著兩人,又加快速度把嘴里的仙草吞下肚去,悶悶的應(yīng)了聲:“嗯……”
“什么時候?!”豸殷明明是妖獸啊,怎么會說人話呢?!
“老祖給我的這塊靈石,能開靈智,”豸殷說人話時發(fā)音還不太清晰,但足以讓兩人聽懂,它打了個飽嗝,繼續(xù)道,“我以為你們知道……”
兩人一獸面面相覷,半天,丁蔓薇對豸殷笑笑:“那老祖,還說什么了?”
“老祖說,我以后就是你們的神獸了。生是你們的小寶貝,死是你們的鬼?!?p> “……”丁蔓薇盯著豸殷,一時不能接受這么一個長相威風(fēng)帥氣的妖獸,竟然一開口就和以前的老祖一個德性。
從豸殷處離開,兩個人慢慢走回房里去。
白卿洲傷還未大好,丁蔓薇囑咐他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差不多就能好全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去哪兒?”
“休息?!?p> “不許走,”白卿洲耍無賴一般勾住她的腰帶往后拖,“我答應(yīng)你去看豸殷了,作為回報……
“……今晚陪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