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封信
顧霜筠將自己關(guān)在藥房里閉關(guān)十天，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
藥房門打開的時候是在夜里，府里所有人都熟睡了，除了奉霍禹命令守護這座宅子的護衛(wèi)。
趁著夜色，顧霜筠將藥送到定國公府交給小莊氏，回到府里，她收拾行李，在天明之時，到顧府，將寫好的書信交給柳氏，稱她決定離京游歷，增廣見聞，歸期不定。
之后，乘上馬車出了城。
待得顧廷燁回家，柳氏將信交給他，告知顧霜筠已經(jīng)離開京城，顧廷燁想要去追，已經(jīng)追不上了。
顧廷燁拆開信，那信里面卻是另一封沒有書寫收信人的信，以及一張交代將信交給李凈宇的信紙。
顧廷燁很想將那信撕開，但想到女兒，他郁悶地嘆了口氣，終究把那信折了折，揣進懷里，去了靖王府。
“王爺，信上寫了什么？”顧廷燁甕聲甕氣的，其實他更想做的是把信紙搶過來。
“顧大人請看?！崩顑粲顚⑿偶堖f給顧廷燁。
顧廷燁立即不客氣地拿過去，臉上的神情，從疑惑到了然到凝重。
信上面，乃《戰(zhàn)國策·燕策二》之《趙且伐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顧霜筠建議李凈宇耐心等待，最好離開京城避開鋒芒，且江南一帶近年來水患頻發(fā)，建議他到江南一帶去治水。
當(dāng)今皇上只有兩個皇子，按理說，相爭的鷸蚌只會是兩人，沒有第三者的漁翁。這是顧廷燁的疑惑之處。
可他畢竟在官場多年，很快便想到，皇子只有兩個，圍繞皇位的卻有三個人，這第三個，便是當(dāng)今皇帝本人。再一深想，顧廷燁不免懷疑顧霜筠入宮這段時間知道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辛，才會建議李凈宇離開京城，在皇帝與李文安斗得你死我活之后，坐收漁翁之利。
“刷刷刷”，顧廷燁將信紙撕的粉碎，向李凈宇彎腰拱手。
“小女年幼無知，胡言亂語，還請殿下見諒?！?p> “顧大人不必如此，霜筠妹妹于我如同親妹，她這番話也是關(guān)心，本王知道分寸，不會對外人道?！崩顑粲罘鲎☆櫷畹碾p臂。
“謝王爺寬宏大量?！?p> “顧大人，如今朝堂上，大臣們紛紛上書請立太子，不知顧大人是何看法？”
“王爺已過弱冠，睿王殿下也已大婚，早日立下太子可安定人心，于國于民均有利。”
“看來，顧大人也贊同立太子，就不知顧大人心中可有人選？”李凈宇笑問。
顧廷燁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李凈宇，“太子乃未來儲君，皇上選擇誰，臣便中意誰。”
“顧大人說得好！”李凈宇給他拍拍手。
顧廷燁依舊板著一張臉，向李凈宇告辭。走的時候，那已經(jīng)撕成碎片的信紙也被他一并帶走。
信紙容易撕，但顧霜筠前腳離開京城，顧廷燁后腳便到靖王府拜訪，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已經(jīng)將顧廷燁劃到了靖王一派。尤其，月前皇帝將李凈宇從刑部調(diào)到中書省，而顧廷燁正是中書侍郎，在中書省地位僅次于中書令，他們兩人，在旁人眼里本就多了同僚之誼。
想要做純臣，不是容易的事，便是自己不站隊，也會被人劃分隊伍。
這些連鎖反應(yīng)，顧廷燁沒有想到，李凈宇則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感動于顧霜筠對自己的心意。
只是這份心意，他不能接受。
這段時間在中書省，他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壓力，而壓力來源正是與太師交好的文官群體，他們也都口口聲聲宣揚“正統(tǒng)”，請求立睿王為太子。
他是個皇子尚且如此，換了是顧廷燁被針對，只怕一腔抱負無法施展，甚至容易被人陷害。顧霜筠為他著想，他也得為她考慮，不能讓她的父親因為自己而受難。
想到信紙上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再想到最近自己的處境，李凈宇眉間的愁緒緩解。
若真能離開，到江南去，為那里的百姓平定水患，也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
這一天傍晚，李凈宇來到安平公主府，在公主府里呆了半個時辰之后方才離開。第二日一早，安平公主進宮見了皇帝。
有些人，心里慌了。于是，早朝之時，請立太子再次被提起，而大多數(shù)大臣的意向人選，毫不意外的是睿王李文安。當(dāng)然，也有官員舉薦靖王。
“太子是儲君，本朝建國以來，為君者首重德，其次為能，沒有立長立嫡的規(guī)矩。”皇帝的聲音不緊不慢，“為表公平，即日起，朕給三年時間，靖王與睿王離開京城，你們自己選擇去哪個地方做哪些事情，三年后返回京城，德能更佳者立為太子?！?p> 說完，不管大臣們反應(yīng)如何，皇帝宣布退朝。
五日后，靖王從工部下屬司川選了一人，輕車簡從前往江南。
兩日后，睿王不甘落后，同樣帶著人離開京城。只是靖王往南，他去往的，是北。
又一個月，皇帝醉酒之下，臨幸了許氏修容的大宮女喜鳶。兩個月后，喜鳶診出有孕，受封為才人。
皇帝老來得子，連帶著對玉修容及喜才人十分恩寵，派出醫(yī)女專一照料喜才人飲食起居，更命太醫(yī)院每日請平安脈，務(wù)必保證龍子康健。
宮中眾妃見此情形，滿心艷羨之余，不免說些酸溜溜的話。結(jié)果，那說酸話的被皇帝以“不修口舌”為由，禁足一年，罰抄佛經(jīng)千卷。其父兄亦受牽連，被罰俸降職。
自此以后，宮中再也不聞閑話喜才人。
年節(jié)到時，喜才人三個月的孕肚猶如旁人懷胎五六個月，太醫(yī)診斷之后，稱那腹中為雙胎。
皇帝更是歡喜。
時序進入五月，喜才人懷胎已有九個月，一顆肚子碩大無比，令人見了都心驚膽戰(zhàn)，生怕那肚子突然崩壞。
這一晚，她的肚子突然發(fā)動，折騰整夜，朝霞漫天中，她誕下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響亮的哭聲幾乎震破了屋瓦。
皇帝大喜，當(dāng)即將新生兒封為朝陽王與朝霞公主。
一日后，欽天監(jiān)測算新生兒生辰，言兩孩子命格清貴，只是母親身份卑下，不足以抵擋孩子尊貴的命格。
果然，喜才人產(chǎn)后身子每況愈下，還未出月子，便香消玉殞，新生的皇子與公主寄在玉修容名下，玉修容被封“皇貴妃”，地位僅在皇后之下。玉修容的父親與兩個哥哥，連家族中在朝為官的子弟，均多多少少升了官。
從前朝到后宮，都能感覺到風(fēng)向變了，而處于風(fēng)暴中的皇后，狠狠砸爛了整套雨過天青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