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衙門朝南,揚帆向北
數(shù)日后,余天賜收到了史彌遠(yuǎn)的回信,信言讓余天賜帶趙氏兄弟去臨安,他要親自考校二人,擇出沂王嗣子的人選。
是夜,見全家后院書房,全蓉正在給趙氏兄弟收拾行裝,口中叮囑著雜事。
“二郎去了臨安,入了別家府宅,切記要懂規(guī)矩,莫要貪吃,少吃冷食,一定要聽大郎的話。
大郎你也是,出門在外要照看好二郎,且收斂一下你的傲慢脾性,見人多予笑臉,各家禮貌總無壞處?!比卣f著說著暗自落起了淚,自家兒郎沒出過遠(yuǎn)門,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今時外游,全蓉心情難以平復(fù)。
“母親莫要擔(dān)心,莒會照顧二郎的,各家事宜有余先生安排,若是無望,某便帶二郎歸?!壁w與莒低聲安撫全蓉,自家心情也有些失落。
“我不求你們大富大貴,且早些回來,咱們讀書取功名也是一樣的?!比剡@些年住在兄長家中也有自知之明,整日幫工補貼家用,只為趙氏兄弟有個好前程,如今前程在望,卻與她的預(yù)期出入極大,做了王侯真的好嗎?
“孩兒明白?!?p> 值此刻,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全蓉立即擦干淚水,轉(zhuǎn)身忙碌。
“大郎,睡了嗎?”全績手中提著一個腰裹帶站在房門處。
“沒呢,五哥有事?”趙與莒迎全績?nèi)腴T笑道。
“小姑也在啊?!比兿蛉厥┝艘欢Y。
“嗯,給大郎二郎收拾幾件衣物,績哥兒坐吧。”全蓉強擠一絲笑容道。
全績見全蓉雙目絨紅,也不好與其多搭話,轉(zhuǎn)手將裹帶交予趙與莒。
“五哥,這是?”
“出門在外總要備些盤纏,這十幾兩銀子你拿著,寬余手頭,不落人笑話?!?p> 全家這半年來的花銷極大,家底已近虧空,全績本想湊足二十兩給趙大,但實在沒那能力,只尋了十四兩整銀與些許碎銀,全當(dāng)是一份心意。
“五哥,這莒不能要,舅父為疏通府河,填上了本家底蘊,這錢還是留于爾等周轉(zhuǎn)吧?!壁w與莒將腰帶推回了全績手中。
全績表情略顯不悅:“讓你拿著就拿著,莫要裝高大,出門方知出門苦,我與小姑待在家中怎么都能混一頓飽飯?!?p> 趙與莒見全績態(tài)度決絕,只得收下銀兩,此刻方覺手頭有千分重,滿滿全是情意。
“屋里悶得慌,咱們?nèi)ネ饷孀咦撸瑳鏊幌??!比冄w氏兄弟出院說些私話。
“好?!?p> 兩刻后,全績?nèi)送杏诟影?,夜風(fēng)微涼,月映水波。
“五哥,愚弟明日便要赴帝都了,臨行之際五哥可還有囑托?”趙與莒此刻擺脫了親情氛圍,周身顯現(xiàn)意氣風(fēng)發(fā)。
“大郎見了史相,切記不可唯諾,要彰顯風(fēng)采態(tài)度,其余詳況大郎要自己拿捏,此外要確保自身安全,萬事謹(jǐn)慎,在事情明了之前,不可向外透露?!比儧]見識過臨安朝堂是什么模樣,只能依本心判斷說些空言,希望對趙與莒有所幫助。
“莒記下了,五哥,在某這兒承諾依舊作數(shù)?!壁w與莒一臉嚴(yán)肅的保證,那日的話絕非戲言,趙小乙若為帝,全冶功配趙宋一十七路相印。
“哈哈哈,大郎心思我自知,咱不說此話,腳踏實地慢慢來?!?p> 全績拍了拍趙與莒的肩膀,全當(dāng)聽一笑言,當(dāng)然他不是不相信趙小乙,而且現(xiàn)在的趙與莒是井底之蛙,為親情所絆方出意氣之言,等他見識了宋朝的大好河山,如云的忠貞賢士,海匯的謀臣武將后若是再能說出此話,才說明同樣是井蛙醯雞的全績能登堂入室了。
“五哥,若某此次沒能被選中,是不是會很可笑?”趙與莒每次和全績待在一起,心情就會逐步平靜,想的也更多,有些患得患失。
“大郎還是大郎,全五仍是全五,西門里是大郎家呀,怎會想起說這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現(xiàn)在的全績已和一年前有天壤之別,融入了繁瑣生活后,趙與莒不再是一個名字,而是自家兄弟。
“多謝五哥?!?p> “哈,不必想太多,一切順其自然,下次回來幫某帶些臨安的糕點,咱也嘗一嘗帝都的風(fēng)味?!?p> “一定,一定?!?p> 翌日,西門里渡口,撐船老者應(yīng)約而至,余天賜先行登船,立于船板處,靜候趙氏兄弟。
渡口浮橋上,全蓉還在喋喋不休的叮囑著趙與莒,讓他一定要看管好趙二。
“小姑,時辰不早了,大郎、二郎該啟程了,余先生還等著呢?!比冮_口打斷了母子三人的依依惜別。
“去吧!記得早些歸家?!?p> 全蓉放開了趙二的手臂,轉(zhuǎn)身快步走向家門,不愿讓外人見了她哭泣的模樣。
“五哥,那我們就走了?!壁w與莒向全績拱手一拜,牽著趙與芮登船。
“嗯,一路小心,若有閑暇,可來一份書封?!比兛粗w氏兄弟入了船倉,隨即對余天賜躬身施行:“余先生,這幾日招待不周,還望先生見諒,若先生下次再來會稽,可來家中坐坐,一杯淡茶,兩碗水酒,績掃榻相迎?!?p> “哈哈哈!五郎的話某可記住了,待到下次定來叨擾?!庇嗵熨n通過這幾日對全績的觀察,越發(fā)認(rèn)定全績是個可塑之才,僅憑這份沉穩(wěn)心性便可成就一番事業(yè),故而余天賜也愿和他交好。
“請?!比兞⒂诟?,頂著毒辣的日頭,額間汗水從發(fā)髻中滲出,但他卻全然不自知,沉浸在離別的感慨之中。
許久,船影遠(yuǎn)去,全績方才自嘆了一句:“大鵬已展翅,我這小麻雀還是慢慢筑巢吧。”
說不羨慕都是假的,有幾人生下來是皇帝命,但全績也有自己的經(jīng)營,哪怕是龜速,亦有晉升的臺階,左右羅織成網(wǎng),終有一日全績也有指點江山的機會,他從始至終堅信這一點,為此不懈努力著。
衙門朝南,揚帆向北,無論是登天梯,還是獨木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