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輪回截生

　　“這里是哪兒……我不是陪笑面狐找藥嗎……”

　　涂山柔柔緩緩坐起身，四周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芒，寂寥蕭條，能發(fā)光的似乎只有他本人的身體。

　　一條路在他腳下蔓延，這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東西。往前看，數(shù)十米外皆被黑暗掩蓋，不知此路指向何處。

　　涂山柔柔皺了皺眉，想試著想起一些事，但卻相反的，許多記憶都在極速的消失，他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一愣神，大腦便徹底變得一片空白。

　　他呢喃著，面色呆滯，“笑面狐……是誰？我……是誰？”

　　叮鈴鈴

　　黑暗中傳來搖鈴聲，靡音幽幽，不絕于耳，這鈴音及其詭異，聞之魂光不穩(wěn)，陷入渾噩，仿佛是在招魂般，引人去向往生路。

　　涂山柔柔抬起頭，目光空洞無神，他像是受到了招引，機(jī)械般向著銀鈴聲處走去，順著腳下的路步入黑暗。

　　黑暗空曠無際，唯有腳下的路在涂山柔柔身體光輝的照耀下得以能見到，余外，是一片讓人透不過氣的無盡黑暗。

　　涂山柔柔就這樣盲目地向前走著，每走一步身上就會散落一絲光輝，身體變得暗淡一分。

　　一時，一年，十年……這里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道他在這條路上到底走了多久，只是他身上的光輝近乎熄滅，身體呈透明狀，在黑暗中宛如一只孤魂野鬼。

　　腳下的石板路終于抵達(dá)盡頭。前面，是一座石橋，石橋上迷霧蒸騰，就如同腳下的這條路般，辨不清周圍及橋下的景物。

　　“自古癡情人多難，半生緣來半生怨。

　　只恨情緣錯相逢，君戀卿時卿不知。

　　輪回路，絕情路，

　　三生石上盡悲訴！

　　奈何橋，斷情處，

　　忘川河上身難渡。

　　望君暫且留一步，

　　此情未了卿來渡。

　　……

　　就在涂山柔柔即將邁入石橋上時，一聲空蕩的詩歌波動了下他的魂光，他那空洞的瞳孔漸漸出現(xiàn)神光。順著聲音尋去，他在橋邊一處看到一位著裝樸素的女子。

　　涂山柔柔來到女子跟前，面色呆滯的問道，好似是遺失了所有的情緒，“你——是在叫我嗎？”

　　女子點(diǎn)頭，同時袖口一揮，面前多了兩個桌椅，她示意涂山柔柔坐下。玉指輕敲桌面，桌子上出現(xiàn)了一壺?zé)岵瑁瑹岵璺曳?，香氣撲鼻，沁人心脾，她為涂山柔柔倒上一杯茶水，問道：“你要上哪去？?p>　　“不知道，只是感覺到那邊有什么東西在呼喚我，讓我快些過去?！?p>　　涂山柔柔搖頭解釋。他接過女子遞來的香茶，被這種奇妙的香氣所吸引，微微飲了一口，頓時滿臉陶醉之意。

　　“真好喝，我能在喝一杯嗎？”不知不覺，一杯香茶滋潤著味蕾全部下肚，舌尖還彌漫著那種奇妙的芳香。

　　“當(dāng)然，你還能在喝四杯。但是，這茶需要慢煮才能好喝，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稍等一會兒吧?！?p>　　一杯香茶下肚，涂山柔柔的身體光輝漸漸明亮起來，同時，那所缺失的情緒也在逐漸恢復(fù)，現(xiàn)在，得知這么美味的茶水還能在飲四杯，涂山柔柔很是驚喜。

　　女子見狀，笑容欣慰，“那我就給你講一個一位姐姐和她弟弟相戀的故事吧。”

　　女子捋了捋云鬢，接著道：“從前，有一個女孩叫容容，她是一個妖怪，每天都因?yàn)榉N族的事情忙碌不止。

　　有一天，在她外出回來時，意外發(fā)現(xiàn)一個被遺棄在雪天里的人類嬰兒。她將這個嬰兒帶回了家里，并為這個孩子取名為——柔柔。

　　因?yàn)椋Ｍ@個孩子以后長大能夠溫柔對待他人，不分種族與貴賤。

　　自此，她有了屬于自己的專屬時間，每天即便在忙碌也會抽些時間趕回家里照看那個人類嬰兒，看著他咿呀學(xué)語的樣子，她感到很滿足，心中有著小小的幸福感?！祟悑雰哼€真是有趣’，少女這樣想?！?p>　　“噢？茶燒好了，給。”少女起身又為涂山柔柔倒上一杯茶，很明顯的看到她的精神似乎虛弱了一些。

　　“噢，謝謝?！?p>　　涂山柔柔接過茶水，飲下一口，周身光輝又盛烈一分，情緒越發(fā)飽滿，現(xiàn)在，他知道了向人道謝。雙手捧著茶杯，愜意地品味著這美妙的香茶。

　　女子注視著涂山柔柔，滿目柔情，她接著道：“漸漸的這孩子長大了，他很依偎少女。被欺負(fù)了，找著少女哭訴；零食被搶了，找少女哭訴，呵呵，就是夜里做噩夢了也要撲到少女懷里哭上一通。

　　再后來，他長大了，很俊的一個小伙子，因?yàn)樯眢w的異常，我們封印了他的力量，導(dǎo)致他受了不少苦頭。

　　按理說，少女將她養(yǎng)育成人，其身份如父如母，但她卻只許他稱呼自己為姐姐?；蛟S，是因?yàn)槿祟悏勖虝?，不想在他生命中承?dān)這么重要的角色；亦或許，她自己藏有私心，一個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內(nèi)心。

　　但她想錯了，少年的年齡永遠(yuǎn)的駐留在20歲，就像他們妖怪一樣，似乎年齡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歲月再也無法在他身體上留下痕跡。

　　22歲那年，七月初七夜，他向著少女表白了。少女看著面前這個被她養(yǎng)育大的孩子，一時難以接受，然而，更多的是一種族群責(zé)任的大山壓在她的心頭，淡漠了她對他的感情。

　　呵呵呵，可是，少年并未因?yàn)槭艿酱驌舳鴼怵H，就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他近乎糾纏般的向著少女表白了一千次?！?p>　　女子說到這里的，瞳光晶瑩的看著涂山柔柔，可以感覺到她的情緒很激動，她起身又為涂山柔柔斟滿一杯茶水。

　　接過茶杯，涂山柔柔情緒更加充實(shí)，隨著這杯香茶的飲下，腦海中也突然的浮現(xiàn)出一些畫面來。

　　“一千次？這少年可真夠癡情的。咦……容容？感覺好……熟悉?！蓖可饺崛岚欀?，若有所想道。

　　女子聞言，笑著搖搖頭，“不，少年表白了一千零一次，但就是這最后一次，差點(diǎn)讓他丟掉了性命。

　　那段時間，少女的族群發(fā)生了很大的事情，支撐她們的保護(hù)傘隕落了，面對外襲，她的姐姐中了奸人圈套被擒了起來。

　　她亂了分寸，冒險(xiǎn)去營救，但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套中套，她自己中了埋伏，雖勉強(qiáng)逃回，但卻中了奸人邪術(shù)，內(nèi)心的邪惡被無限放大！

　　那奸人通過少女了解到少年，對于少年奇特的體質(zhì)起了貪心，臆想少年靈心的妙處。

　　于是，又一個七月七日夜，她如往常一樣等待著少年來表白，就如同等待獵物一般。

　　在這第一千零一次的表白上，她殘忍血腥地掏出少年的靈心，面對他的臨終疑惑，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令她余生都無法在原諒自己。

　　‘這靈心換回雅雅姐，應(yīng)該夠了?！?p>　　女子笑問著涂山柔柔，“你說，這女子是不是很惡毒？”

　　涂山柔柔搖搖頭，然后又點(diǎn)頭道：“可能，在她心里更在乎的是她姐姐吧，這事對于這少年來說確實(shí)殘忍，但若站在少女姐姐的視角來看，她的妹妹很善良。

　　但是，若是我是那個男子的話，即便輪回百世，我也絕不會原諒那個女子，那句話不管是有心無心，都比她的作為更加惡毒，若是可以，我會殺了她！”

　　涂山柔柔的一席話聽得女子一陣恍惚，她起身再次為涂山柔柔斟滿茶水，提著茶壺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是啊，確實(shí)不能被原諒，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會這樣想吧?！?p>　　這是第四杯茶水，女子的面容愈發(fā)憔悴，她仿佛很累，說話都在微微喘氣。

　　“你……怎么了？”涂山柔柔見狀，問道。

　　“我……呼……我沒事，讓我們繼續(xù)接著故事吧?！迸雍粑行┲兀€(wěn)了穩(wěn)氣息接著道：“就在少年即將殞命時，一道金光出現(xiàn)在他們頭頂，有位非常強(qiáng)大的人出現(xiàn)了，他救活了少年，并驅(qū)散了少女身上的邪術(shù)，連同她的姐姐也一并給帶了回來。

　　少女徹底清醒了，看著少年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他那緊盯少女怨恨眼神，凄涼離去的背影，雖沒說一句話，但少女知道，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人會纏著她，向她不厭其煩的表白了。

　　那一刻，她的心崩塌了一大部分，往后的日子，時常會獨(dú)自發(fā)呆，甚至?xí)?xí)慣性的喊出他的名字。

　　她很疑惑，明明平日里渴望的清靜，現(xiàn)在沒有他的厭煩為什卻再也平靜不下心，時常感到莫名的空虛。

　　直至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少年在不知不覺中早就俘獲了自己的內(nèi)心，她早已經(jīng)喜歡上了少年，只不過她隱藏的很深不愿承認(rèn)，直至少年遠(yuǎn)去時，她才無力的揭開面具，顯露真心。

　　往后，少女像是贖罪般開始向著少年靠近，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整整五百多年，就如少年當(dāng)初向她表白那般。她亦不厭其煩的接近著少年，祈求他的原諒，即便是被挖苦的體無完膚，她也不會停止心中的渴望。

　　然而，突然的一件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少女中毒垂危了，命不久矣，慶幸的是他來了，并且?guī)砹藢⑺麄兦榫壗壎ǖ募t線天書，或許是在少女的花言巧語下，他松懈了內(nèi)心，同意原諒她最后一次，陪著她跨越時空找尋中毒的解藥?！?p>　　女子好像很累，停下來緩了好一勁氣兒?？粗可饺崛崦媲翱湛盏谋?，她再次為少年注滿最后一杯茶水。

　　涂山柔柔嘴角提了提，“所以……他們又和好了？哼，那男的真沒骨氣?！?p>　　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眾多莫名的畫面，雜亂不堪，但是，涂山柔柔大致能感覺到，自己與女子所講的故事中那個少年很像。

　　“怎么？不喝了嗎？茶涼了就不好喝了，這是最后一杯了，快喝吧?！迸涌粗可饺崛嵘裆苁堑吐?，她強(qiáng)撐起笑容問道。

　　“你接著說?！?p>　　唇邊微微抿了一點(diǎn)茶水，涂山柔柔現(xiàn)在的身體光輝熠熠，更加凝實(shí)，相比先前如燭火般虛散暗淡的身體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又接著故事道：“那段時間雖然不長，但卻讓少女很是高興，少年無時無刻不陪在她身旁，為了尋藥，保護(hù)她，背著她，甚至在懷里揣著她，她多想能夠永遠(yuǎn)留在這一刻。

　　奈何，情意弄人，藥以尋到，他卻在自己的家門外，被自家人拒于門外，無法進(jìn)去。少女病毒將發(fā)，為救少女他冒然越入守衛(wèi)軍戒備范圍，證明身份，最終少女成功獲救，他被萬箭射殺在家門之外?！?p>　　“哼，是嗎？后面的情結(jié)應(yīng)該就是俗套的‘兔死狐悲’吧？為了救少年，她又怎么怎么滴?！蓖可饺崛嵋话褜⒈械牟杷疂娫谂幽樕稀?p>　　“假惺惺的好玩嗎？以為喂我魂光我就會感激你嗎？”

　　茶水潑在女子臉上，相反的她非但沒有受到燙傷，反而身體狀態(tài)更好一些。

　　這每一杯茶水竟然都是純粹的靈魂力。

　　女子模樣變化，青絲披肩，折耳狐妖，她竟是涂山容容。

　　“不要離開姐姐好嗎？小柔柔。”

　　周圍瞬間被光芒淹沒，涂山柔柔奮力地睜開眼，驕陽嫵媚，苦情樹下，涂山容容懸浮在半空，兩條鎖鏈分別連接自己與她身后的狐妖真型上，而她的六尾狐妖真型現(xiàn)在只剩下兩條尾巴。

　　她很虛弱，仿佛連肢體動作都無法驅(qū)使，聲音沙啞，仍記憶性地打顫，臉上淚痕，汗水，唾液，都流到了衣服上，誰敢相信面前的這位宛如瘋子般的女孩居然是那個儀態(tài)端莊，舉止優(yōu)雅的涂山容容，無法想象她到底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來到涂山容容面前，涂山柔柔古井無波地問道：“有意思嗎？你為什么總是纏著我，就連死也不放過我？我欠你的恩，也該還完了吧？”

　　涂山容容說著同時，身體也在發(fā)生一些變化，“能還清的是恩，還不清的是情，你把姐姐拖入情海，卻又不管不顧了嗎？”

　　“那你想要怎……你！你怎么！”涂山柔柔嘴角嗤笑，正想出聲挖苦時，瞳孔猛地收縮。涂山容容她……全身都長出了毛發(fā)，身體在收縮變形，她在向著獸體發(fā)生變化。

　　“笑面狐……你怎么了？喂！她怎么了！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們說話??！說?。　被帕?，涂山柔柔將涂山容容抱在懷里，看著她不斷收縮的身體，他驚慌失措地詢問著這個時空的涂山姐妹。

　　“小柔柔，你……慌張了呢……哼哼哼哼哼，口是心非……姐姐好開心，同時……也很難過，讓你看到我這么難看的樣子。

　　小柔柔，能吻姐姐一次嗎？我想記住你的味道?！蓖可饺萑萏撊醯卣f道，纖細(xì)的手掌都變成了毛茸茸的獸爪，她看著涂山柔柔，溫情脈脈。

　　唇邊浮現(xiàn)溫感，涂山柔柔貼著涂山容容的唇吻了上去，這五百年來的心結(jié)在這一刻終于解開了。

　　“不要嫌棄姐姐好嗎？等我……恢復(fù)……婚……嫁……你……”涂山容容話依舊回蕩在耳邊，涂山柔柔懷中出現(xiàn)了一只小巧可愛的折耳狐。

　　“呵……還真是會麻煩人呢，可別讓我等太久啊……”